第四章 长安之夜
今日的长安城迎来了三月以来第一场雨。
蒸腾的红晕伴着如丝如缕的细雨斑驳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年轻男子低着头，衣肩上还沾着雨雾，微湿。
橙金色的暖光却照得他面色沉寂，眼中时而寒光闪过，凌冽的气势使旁边的守卫不寒而栗。
“进来吧。”内殿传来女人慵懒的嗓音。
守卫吞了吞唾沫。
“狄大人，陛下许您进殿。”
狄仁杰点点头，在刚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浑身的气势都迅速收了回去。
宣红色的皇殿装饰得极为肃穆堂皇，他踩在繁复柔软的金红长毯上，辉亮的光摇曳着精致典雅的花影，投射下尊贵的华泽。
艳丽的烛火闪烁过温意的流光，飞溅着的奇异的琉璃似的涟漪汾滴，洒洒然然间，竟泛起酒色的浓腻。幽秘的溢香充盈着口鼻，让人横生油然飘忽的醉意。
他恭敬地行礼，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去看殿上雍容华贵的女人。
她赤红色的凤袍裹束着姣好完美的身姿，如瀑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高高绾束起，较之少了几分凌厉，美艳的面容却依旧耀眼，夺目，明亮。
只见她貌似微笑，眉畔轻挑，牡丹色的红唇慵懒地动了动，口吻平淡道。
“狄爱卿，免礼。”
狄仁杰抬头，却发现殿上另一道白色的身影。
“谢陛下！
只是没预料到上官大人侍奉在殿。”
女人浅淡地挑唇，狭长的凤目倒也状似认真地注视着狄仁杰冷峻的神色。
“上官爱卿在为朕呈至近日书告。
倒是狄爱卿，已入子时，现有何事？”
婉儿放下了毛笔，清透的眼神看向狄仁杰的方向。
她只看那狄仁杰姿态恭然，高声语道：“陛下，最近云中漠地魔种似乎有暴乱的迹象。
长城已经多处遭到破坏，大漠马贼又再次前来袭击，守卫军损失惨重……”
“现在是极为危急之关头，无论长安的守备工作及长城、关市问题需要迅速解决！尤是都护府，更是音信全无，存亡不知……”
狄仁杰说得字正腔圆，眼神清明，语速较快，让人莫不信服。
武则天沉默片刻，捏了捏眉心说道：“狄爱卿有心了……但现在诸事繁杂，又处官假之际，狄爱卿不如大可先修养数日？此事朕自会交给兵部处理。”
狄仁杰握了握拳，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是陛下！我们应以百姓安危为先，以天下安危为先，若事不甚解，此后患之无穷，后果之无限，亦可尝知矣！
自古以来，凡暴乱之事，必引人之愤慨，天之不仁矣！倘若不……”
他还未说完，武则天就已重重地拍案而起，盛怒的圣颜之下，似乎恍惚间灼伤了他的眼。
狄仁杰下意识地低下头，握紧着的拳不甘地松了开。
“此事勿要再议，朕自有决断。狄爱卿还是先回吧！”
她冷漠道，语气强硬。
狄仁杰顿了顿，直直地看向高位上的皇帝，似乎没有再顾什么君臣礼节。
直至认真看清楚她眼中的光芒——冷冷地，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指尖小幅度地颤了颤，没有责怪他这般无礼的动作。
这才低下眉头，用有些僵硬的手脚缓缓行礼。
“那臣……
先请告退。”
武则天靠回凤座，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眸。
婉儿担心地看着她，“陛下，您……”
武则天摆摆手，像是对她说般，又似自言自语般道。
“朕自领狄爱卿之意，但那几个前朝老东西可没那么好对付……”
话音未落，一片片赤红色的牡丹花瓣不知从何处来，无风而起。
竟逐渐在大殿中央飞快汇聚成一道身影，熔铸着紫色瑰绝的光辉。
“谁！”
婉儿直接执笔起身，眼目如刀刃，如利锋，寒光汹涌。
地面像是滴落下血红色的花液，在朱毯上延伸起奇异的玄色经络，蔓延过大殿，蔓延过长安，蔓延进朦胧的细雨，甚至蔓延进时间波流里溯游而上。
一切都被涂抹上牡丹花液妖艳的色彩，在一瞬间与她可怕梦里一切重合。
在那一刻，牡丹花开。
咚……咚……咚……
长安城楼上的钟声响起，沉浊的声音如雷鸣般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婉儿瞪大双眼，身形忍不住退后几步，手上的力道仿佛要将毛笔折断。
“参见，陛下。”
俊美的男子嘴角带着幽秘的微笑，一如他那叫人看不清的眼神，里面似乎跳动着叵测的微光。
武则天随意地挥挥手，让婉儿退下。
“明方士今日怎么有空来此殿？”
男子瞥了一眼婉儿难看的神色，语气恭维道“在下自有卦象要言。”
“哦？但说无妨。”武则天略感惊讶道。
自从前几次的卦象灵验后，她再没去怀疑方士的卦象——
这可怕的，又令人着迷的预测未来的力量。
“陛下，是如此……”
就在那位方士将说话时，婉儿回应了武皇一声，于是就在那方士神秘的眼光中走出了大殿。
目光如雨般，冷成一滴滴思绪。
顺着长长的阁廊看去，原本认为已经离开了的狄仁杰似乎感受到什么，又急急忙忙折了回来。
他一见到自殿中走出的婉儿，就连忙问道。
“上官大人，那殿里古怪的气息是……”
“好像是一方士。”婉儿捏紧毛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方士？陛下怎会信这种愚人弄假之辈？”
狄仁杰微微皱眉，难道最近陛下的不断反常与之有关？
看着婉儿恍惚的眼神，不由说道。
“明日的上祀节安排如何？”
婉儿回神道：“大体都安排妥当了。”
狄仁杰又看了看婉儿几眼，“上官大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对了，还没有祝贺狄大人新担任大理寺寺卿呢。”
婉儿连忙拱手道，却心不在焉得紧。
狄仁杰摇摇头。
“虚职罢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这边的人也会极力配合。”
婉儿附和地点点头，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眼前又不由恍惚起来。
是什么呢？
她看不太清。
漫天的细雨朦胧了凄美的月光，散落着点点清寒。
宵禁的长安城在夜晚安静了下来，唯有连绵不断的春雨在悄悄地嘀咕着什么。
大理寺的灯还亮着。
迷迷糊糊的元芳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大耳朵时不时耸了耸，不知道是做了什么香甜的梦。
而他对面的青年面色冷峻，借着灯火看着手中的案卷。
逐渐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放下案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
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安排。
魔种，长城，都护府，马贼，叛军……
一个个名词在他脑中跳动。
似是扯到了神经，他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苦笑地看向窗外的细雨，交融着几分月光。
手脚冰冷，一阵清寒。
蒸腾的红晕伴着如丝如缕的细雨斑驳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年轻男子低着头，衣肩上还沾着雨雾，微湿。
橙金色的暖光却照得他面色沉寂，眼中时而寒光闪过，凌冽的气势使旁边的守卫不寒而栗。
“进来吧。”内殿传来女人慵懒的嗓音。
守卫吞了吞唾沫。
“狄大人，陛下许您进殿。”
狄仁杰点点头，在刚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浑身的气势都迅速收了回去。
宣红色的皇殿装饰得极为肃穆堂皇，他踩在繁复柔软的金红长毯上，辉亮的光摇曳着精致典雅的花影，投射下尊贵的华泽。
艳丽的烛火闪烁过温意的流光，飞溅着的奇异的琉璃似的涟漪汾滴，洒洒然然间，竟泛起酒色的浓腻。幽秘的溢香充盈着口鼻，让人横生油然飘忽的醉意。
他恭敬地行礼，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去看殿上雍容华贵的女人。
她赤红色的凤袍裹束着姣好完美的身姿，如瀑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高高绾束起，较之少了几分凌厉，美艳的面容却依旧耀眼，夺目，明亮。
只见她貌似微笑，眉畔轻挑，牡丹色的红唇慵懒地动了动，口吻平淡道。
“狄爱卿，免礼。”
狄仁杰抬头，却发现殿上另一道白色的身影。
“谢陛下！
只是没预料到上官大人侍奉在殿。”
女人浅淡地挑唇，狭长的凤目倒也状似认真地注视着狄仁杰冷峻的神色。
“上官爱卿在为朕呈至近日书告。
倒是狄爱卿，已入子时，现有何事？”
婉儿放下了毛笔，清透的眼神看向狄仁杰的方向。
她只看那狄仁杰姿态恭然，高声语道：“陛下，最近云中漠地魔种似乎有暴乱的迹象。
长城已经多处遭到破坏，大漠马贼又再次前来袭击，守卫军损失惨重……”
“现在是极为危急之关头，无论长安的守备工作及长城、关市问题需要迅速解决！尤是都护府，更是音信全无，存亡不知……”
狄仁杰说得字正腔圆，眼神清明，语速较快，让人莫不信服。
武则天沉默片刻，捏了捏眉心说道：“狄爱卿有心了……但现在诸事繁杂，又处官假之际，狄爱卿不如大可先修养数日？此事朕自会交给兵部处理。”
狄仁杰握了握拳，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是陛下！我们应以百姓安危为先，以天下安危为先，若事不甚解，此后患之无穷，后果之无限，亦可尝知矣！
自古以来，凡暴乱之事，必引人之愤慨，天之不仁矣！倘若不……”
他还未说完，武则天就已重重地拍案而起，盛怒的圣颜之下，似乎恍惚间灼伤了他的眼。
狄仁杰下意识地低下头，握紧着的拳不甘地松了开。
“此事勿要再议，朕自有决断。狄爱卿还是先回吧！”
她冷漠道，语气强硬。
狄仁杰顿了顿，直直地看向高位上的皇帝，似乎没有再顾什么君臣礼节。
直至认真看清楚她眼中的光芒——冷冷地，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指尖小幅度地颤了颤，没有责怪他这般无礼的动作。
这才低下眉头，用有些僵硬的手脚缓缓行礼。
“那臣……
先请告退。”
武则天靠回凤座，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眸。
婉儿担心地看着她，“陛下，您……”
武则天摆摆手，像是对她说般，又似自言自语般道。
“朕自领狄爱卿之意，但那几个前朝老东西可没那么好对付……”
话音未落，一片片赤红色的牡丹花瓣不知从何处来，无风而起。
竟逐渐在大殿中央飞快汇聚成一道身影，熔铸着紫色瑰绝的光辉。
“谁！”
婉儿直接执笔起身，眼目如刀刃，如利锋，寒光汹涌。
地面像是滴落下血红色的花液，在朱毯上延伸起奇异的玄色经络，蔓延过大殿，蔓延过长安，蔓延进朦胧的细雨，甚至蔓延进时间波流里溯游而上。
一切都被涂抹上牡丹花液妖艳的色彩，在一瞬间与她可怕梦里一切重合。
在那一刻，牡丹花开。
咚……咚……咚……
长安城楼上的钟声响起，沉浊的声音如雷鸣般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婉儿瞪大双眼，身形忍不住退后几步，手上的力道仿佛要将毛笔折断。
“参见，陛下。”
俊美的男子嘴角带着幽秘的微笑，一如他那叫人看不清的眼神，里面似乎跳动着叵测的微光。
武则天随意地挥挥手，让婉儿退下。
“明方士今日怎么有空来此殿？”
男子瞥了一眼婉儿难看的神色，语气恭维道“在下自有卦象要言。”
“哦？但说无妨。”武则天略感惊讶道。
自从前几次的卦象灵验后，她再没去怀疑方士的卦象——
这可怕的，又令人着迷的预测未来的力量。
“陛下，是如此……”
就在那位方士将说话时，婉儿回应了武皇一声，于是就在那方士神秘的眼光中走出了大殿。
目光如雨般，冷成一滴滴思绪。
顺着长长的阁廊看去，原本认为已经离开了的狄仁杰似乎感受到什么，又急急忙忙折了回来。
他一见到自殿中走出的婉儿，就连忙问道。
“上官大人，那殿里古怪的气息是……”
“好像是一方士。”婉儿捏紧毛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方士？陛下怎会信这种愚人弄假之辈？”
狄仁杰微微皱眉，难道最近陛下的不断反常与之有关？
看着婉儿恍惚的眼神，不由说道。
“明日的上祀节安排如何？”
婉儿回神道：“大体都安排妥当了。”
狄仁杰又看了看婉儿几眼，“上官大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对了，还没有祝贺狄大人新担任大理寺寺卿呢。”
婉儿连忙拱手道，却心不在焉得紧。
狄仁杰摇摇头。
“虚职罢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这边的人也会极力配合。”
婉儿附和地点点头，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眼前又不由恍惚起来。
是什么呢？
她看不太清。
漫天的细雨朦胧了凄美的月光，散落着点点清寒。
宵禁的长安城在夜晚安静了下来，唯有连绵不断的春雨在悄悄地嘀咕着什么。
大理寺的灯还亮着。
迷迷糊糊的元芳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大耳朵时不时耸了耸，不知道是做了什么香甜的梦。
而他对面的青年面色冷峻，借着灯火看着手中的案卷。
逐渐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放下案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
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安排。
魔种，长城，都护府，马贼，叛军……
一个个名词在他脑中跳动。
似是扯到了神经，他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苦笑地看向窗外的细雨，交融着几分月光。
手脚冰冷，一阵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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