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挥洒自如

    此时前面孟星河抖擞精神，复又攻上，三人斗在一起。田重远与孟、朗二人相斗，快招简攻，以风谱“直破浪”、“气如虹”、“雨飘摇”、“草惊风”各式中的弧线小试牛刀。

    几招过后，已知自己出手比那二人快的多，自然不会像傅容那样手忙脚乱。若只是与一人对敌，只怕一招便能取胜，但二人同时出手，一人周旋，另外一人的剑法便攻向自己必救之处。田重远不敢托大，以云谱“云兮飞扬”、“云栈萦纡”、“入云深处”、“千里暮云”各式中的身法躲避。

    他临敌经验终究不多，虽觉立于不败之地，但攻守之间，略失连贯，只怕一时之间，难以找到破解对方的办法，还得提心吊胆地防着对方放法宝。

    朗、孟二人打得兴起，相互之间配合越来越默契，出剑也越来越快。田重远只好先小心翼翼地见招拆招。

    待对方使出“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时，田重远只觉四面八方尽是刀光剑影，前招、后招、实招、虚招……业已分不清楚。田重远在慌忙之间不及细想，不自觉地使出了风谱中的一招“扫落叶”，这一招攻中带守，逼得孟星河回防之际，又同时将朗日辉的攻势挡在圈外。

    一瞬间，田重远感觉如拨云雾而见晴天，茅塞顿开，登时领悟到自己先前所选的招数全是风谱中的最短弧线，本以为越是简约的招数，威力越强。没想到那些后面的长弧，竟然有这样的奥妙。那一个个长弧，立即纷纷涌入脑，跟着“水无声”、“海波平”、“龙卷风”……诸般变化，便不绝使出。

    众人只见田重远的剑越使越慢，却奇迹般地慢慢将二人的长剑裹在当中。再过数招，朗日辉已看出情况不妙，自己的攻势已经渐渐被对方遏制，忙使出一招“春色满园关不住”，探找对手剑网中的空当，待师弟“一枝红杏出墙来”使出，知道已经找到了出路，明白时机稍纵即逝。他与师弟心意相通，同时向圈外跳出。

    哪知对方的长剑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在身后，越来越紧，几乎已经刺破了自己后背上的衣衫。朗日辉不敢托大，忙回剑格挡，两剑相交，便觉又被绞入了对方的剑网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对方剑招连绵不断，此时已经分不清招与招之间的空隙，一旦沾上自己，极难以逃脱。那边孟星河见状，只好杀回助战，师兄弟二人在田重远长剑划出的连贯弧线下苦苦支撑。

    田重远大占上风，心中暗喜，心道这两位道友怀揣有宝贝，却不早点使出来，给了自己顿悟的机会，这下可有他们苦头吃了。

    朗日辉再撑片刻，忽觉身后一柄长剑，在空中疾向田重远飞去，心中一喜，知道师弟用出了“桃花流水突然去”，忙跟着使出“别有天地非人间”，长剑也脱手而出，两柄长剑一前一后标向田重远的两处要害，孟、朗二人同时飞身向后飘出。只听的“铛”的一声，两柄剑飞出数丈之外。朗日辉祭出一物，大叫：“田重远，你看我此宝。”

    田重远正兴致勃勃地舞动长剑划弧之际，听到一声大喝，不由得抬起头来，随即暗叫一声糟糕。便见金光一闪，眼前白蒙蒙一片，不由得把剑随手一掷，双手捂住了眼睛，一时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天保佑我可千万别瞎了，成为废人，这两个可恶的家伙。”

    随即感到背上已被双掌拍中。然后田重远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孟星河一声惨叫，被弹了出去。田重远又惊又喜，不曾想到自己的风云真气已经练得如此厉害。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下手哪能容情？不及细想，飞身向朗日辉立身的方向撞去，心道老子跟你拼了，大不了和你这左道旁门之士同归于尽。

    这一撞去势何等迅速，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朗日辉不及闪避，只好运起全身功力，双手推出。又是一声惨叫，朗日辉臂骨碎裂，口中鲜血狂喷，倒飞出数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时那法宝旋转之势已尽，落了下来，田重远伸手接住，心中打定主意：“老实不客气地据为己有便是，如果眼睛没什么大碍，就好好看看这法宝有何奇异之处。如果真的瞎了，便将这东西砸成碎末。”

    众人担心田重远伤势，顾不上喝彩。两名护卫上前，扶住了田重远。高怀朗叫道：“田兄弟，眼睛感觉怎样？”

    田重远挥挥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眼睛瞎还是没瞎。

    此时冷清霜已经上前接好了孟星河的断骨，徐笑雪点了朗日辉的昏睡穴，将他们扶入亭中，平放在地上。

    徐清风缓缓睁开眼睛，见两名侍卫正扶着田重远往回走，咳嗽一声，道：“慢走，这位田少侠武功很是特别，老夫从来没有见过，想领教几招，不知能否赐教啊？”

    高怀朗大声道：“徐前辈，你在江湖上是一派宗师。便是平时，向小辈动手，也是有失身份。况且田兄弟现在眼睛有恙，徐前辈还要相逼，传出去，真不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吗？”心中思索该派何人上去迎战，无奈己方众人，自己和傅容受伤，其余一干人，只怕一对一无人能在这老儿手下讨得任何便宜。这襄阳王也真是个人才，看来早在暗中谋划已久，居然能请得动这些纵横江湖的人物。若要下令手下众人一拥而上，一来有失诚信，二来只怕这老儿恼羞成怒，对皇上不利。眼下之际，倒是无法可施。

    田重远心中，也是这个念头，站定回身，道：“好，老前辈划出道来吧。”

    众人骇然，均想这万花谷主武功比徒弟必然要高出许多，眼见田重远在万花谷二弟子手下已经吃了大亏，如今双眼不能见物，对上这老儿岂不是以卵击石，人人为田重远捏了一把汗。

    徐清风笑道：“放心，老夫不会沾你小辈的便宜。”从怀中取出一方黑色丝巾，蒙上了双眼。

    高怀朗知道徐清风有一门功夫，叫作“采叶擒拿手”，据说他练功之时，站在枫树之下，轻轻拍上一掌，落叶纷纷，再施展这路擒拿手法，可使片叶不能落地，乃是武林中的一项绝技。这路擒拿手施展开来，只要挨着对手，便有腾挪余地。此刻蒙上双眼使出这门功夫来，可以说与平时没有分别。

    眼见田重远也向护卫讨了丝帕，心中实在不知道这横空出世的少年，到底有多大能耐。他的剑法古怪，江湖从所未见，却是轻松写意间便破了护花使者天衣无缝的万花剑法。孟星河击中他背后要害，他挺受一招，反而使孟星河身受重伤，这等修为，便是自己师父，也未必能够做到。可他毕竟年纪轻轻，对敌经验只怕少之又少，能否挡得住这名动天下的采叶擒拿手，实在是难说。

    徐清风笑道：“田少侠，出手吧。”

    田重远处此境地，骑虎难下，心思飞快运转，寻思如何对付眼前这老儿。原来他在对敌之时，对风云谱线的修为已更上一层楼，忽然领悟了攻守转换的要义，在于心静身正，万法自然，此刻抑制不住要试试看的冲动。他自忖修为已经有一定火候，便是偶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拳一脚，立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然受伤，也不会被这老儿一下拍死吧。当下体松气固凝神，一招“海波平”中的起手式，心中清灵一片。

    徐清风出手如电，内力吞吐，满拟一招之间，便将这少年粉筋碎骨，为徒儿报仇。哪知刚摸到田重远右臂，便感到一股柔到极处的功力，空明若悬。

    这风云谱乃是田横从《九州山河图》中所领悟出的登峰造极的武功，其中的攻守走向，乃是天下武学中妙到毫巅的功夫，“海波平”中诸般弧线，可谓是“任你波涛汹涌，随风涛息浪静，攻则压敌如风卷残云，守则牵敌似泥牛入海。”徐清风出手如风，或抓或拍，或点或拿，劲道凌厉已极。但有时明明抓到了田重远的身体，可瞬间便没有了下力之处。

    田重远虽然目不能视物，每到身上受力，形随念转，照着风云谱上那一个个大弧，推来推去，自然而然使出了风云幻化诸般威力。他在太公岛中数年苦练的效果，在这时方才慢慢显现出来，越斗越是挥洒自如，变化无穷。徐清风的指力，渐渐再也不能落到他的身上。

    再斗片刻，田重远双手一收，将徐清风斜斜带出。徐清风踉踉跄跄，几步方才停下，知道自己的采叶擒拿手，在对方那里已经落尽了下风，急躁之下，无意间伸手便要扯去丝帕。手伸到半空，猛然醒悟，登时停住。

    高怀朗冷笑道：“老爷子真是信人。”

    徐清风转身踏上三步，弓步蹲马，浑身“劈啪”作响，双掌缓缓推出，一阵劲风，逼得田重远气也透不过来。

    高怀朗等人知道这是徐清风无可奈何之下，豁出老脸，要和田重远比拼内力。这已是他最后取胜希望之所系，自是竭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