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危战急（中）

    放眼望去，金黄色的沙漠被鲜血染成片片殷红。早先流出的血液，经烈日灼烤，已变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红，一片一片的，交织在黄沙之中，非常诡异。在黄的沙与红的沙之间，散布着一具具尸体，古铜色的皮肤、银白闪亮的铠甲、赭色的戎衣，将沙漠点缀得如一副色彩斑斓的图画一般。

    图画上，一团团火焰星罗棋布。皮革布料燃烧腾起的浓浓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肢体血液被灼烧发出的焦臭味，呛得人头晕欲呕。

    团团火焰之间，大晗国和睿邦的士兵正在强忍着黑烟和恶臭的折磨，拼命地厮杀着。士兵们激战时发出的喊杀声、受伤时发出的痛呼声和死去时发出的惨叫声，搀杂在沙漠上呼啸来去的干燥凛冽的风中，听得人不寒而栗。

    战阵中心，一个中等身高、体格异常健壮、身披金黄铠甲的中年汉子抡着一把精钢大刀，一刀一刀地向身前的年轻将军卷去。那刀是用百炼精钢所铸，又宽又厚，重达七十斤，势大力沉；刀刃开得不是很锋锐，尽管不能吹毛断发，开山裂石却不在话下。

    他刀法说不上灵动快疾，但简洁实用，一柄大钢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威力强猛绝伦。

    他穿着一身厚重坚固的金铜铠甲，犹如沙漠中一座移动的碉堡，挡者皆靡。

    在黄金中掺入一定比例的铜，不但克服了黄金性软的缺点，使得它硬度超过了钢，还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重量，只是铜的比例一定要适量，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而且冶炼过程太过繁琐。

    那中年汉子一身金黄色的铠甲就是用这种坚硬无比的金铜合金做的，坚固异常。

    那年轻将军一身银亮的盔甲，手持长枪，却不敢与中年汉子硬碰，只是凭借着轻灵矫捷的身姿步法，不停地腾挪闪躲。

    见实在避不过劈向左腿的一刀，年轻将军也不刻意闪躲，只是扭身将经脉骨骼让过，同时手中长枪一挺朝中年汉子胸膛疾刺而去。

    金甲中年汉子也不躲避，直取年轻将军左腿的一刀毫不改变——他对他的一身金甲和这柄大钢刀似乎颇有自信啊！

    随着年轻将军左腿一阵剧痛，中年汉子胸前的金甲也破开了一小块。

    左腿受伤，年轻将军落地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哈！”没想到中年汉子的金甲如此坚硬，年轻将军在心里自嘲地一声苦笑，“想不到用尽全力的一刺，也只能从金甲的连接处撬下一片鳞甲来。”

    金甲中年汉子趁机加快出招，钢刀带起阵阵疾风，卷向年轻将军。年轻将军右腿蹬地，贴着地面飞出。在后退的过程中，他将长枪夹在两腿间，双手轮番从地上抓起死去士兵的尸体，塞到钢刀之下，企图滞住钢刀势头。

    在第八具尸体即将在钢刀下断为两截的一瞬间，年轻将军认出那是邻居李叔家的独子阿虎后，又飞快地将尸体放下——阿虎跟随他从军时，李叔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叫他一定要照顾好阿虎，如今人没保住，总该留下具全尸吧！

    在放下阿虎的尸体后，年轻将军只来得及用腿将夹着的长枪拨过来竖挡在身体上——幸亏连枪杆都是用极地玄铁铸成，不然必定挡不住这拦腰横劈的一刀，他整个人却被砸进沙中三寸深。

    年轻将军顾不得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旋起双腿朝那金甲中年汉子下盘飞踹。逼退了金甲中年汉子，年轻将军瘸着腿急遽后退——毕竟是沙漠双璧之一，即使受伤的是腿，也丝毫不能减弱他动作的迅捷。

    “哇。”堵在胸口的一口淤血终于还是吐了出来，年轻将军顿时感觉到真气在体内流通得顺畅多了。虽然刚才沙漠松软消去了一部分力，但是睿邦首领桑欧达的全力一劈又岂容他人小觑。

    睿邦首领桑欧达凭着一身半寸厚的黄金铠甲和一柄七十斤重的大钢刀，驰骋沙场数十年也仅遇到两个对手：一个是大晗国前镇边侯邓锷，另一个则是大汉国三军统帅萧无匹。

    桑欧达挥舞着钢刀再次劈来，气势磅礴优胜方才。

    年轻将军脚插入地下，踢起一蓬沙子，以求挡住对方视线。却不料这些沙子经血液浸湿了后又被晒干，已然结成了一块，朝桑欧达面门飞去。

    无奈之下，年轻将军只得将计就计。只见他左手一扬，便有两枚棱星镖跟在暗红色沙块后飞出，直取桑欧达双目。

    桑欧达平举阔刀挡在脸前，沙块撞在刀上，顿时四散，两枚棱星镖也被钢刀挡了下来，落入沙中。

    虽然钢刀挡住了大部分沙子，但仍有少许射到脸上，他感到一阵阵钻心刺痛，不禁后退了两步，左手捂着脸，希望能减轻一点痛苦。

    年轻将军一个跟头抢到桑欧达左侧，一枪朝他腋下搠去。甫一吃痛，桑欧达立刻收紧左臂夹住来枪，长枪顿时寸进不得。

    年轻将军左手松开长枪，食、拇二指拈了一枚棱星镖，从他膝盖后没有铠甲处，飞快地刺入左膝关节中。

    桑欧达以刀拄地，抬起右腿猛力踢出，正中年轻将军胸膛。年轻将军被踢得飞跌出去，在一声痛呼声中重重摔倒在沙漠里。

    听到他的呼声，三丈外的一名年轻军人立马撂倒身周的五名睿邦士兵，两个起落便越过了三丈的距离，来到年轻将军身前。他从地上扶起年轻将军，关切地问：“小灼，你没事吧？我帮你。”

    “好，”被唤作“小灼”的年轻将军应着，“阿戎，你攻他下盘。”

    原来这年轻将军就是大晗国前镇边侯邓锷的儿子、妍王后的弟弟、与左将军谢立廉合称为“沙漠双璧”的右将军邓星灼，这后来过来的年轻军人是他麾下先锋沙戎，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擅使一柄钺刀。

    沙戎点了点头，挥起钺刀朝桑欧达双腿扫去。攻了几刀后，他发现桑欧达左腿上有一块血污，而且越洇越大，于是把一柄钺刀舞得形影飘忽，净往他左腿上招呼。

    开始时桑欧达尚能躲避，但时间一长，左腿因受伤失血，动作已经渐显滞涩，渐渐左支右拙起来，不得不低下钢刀来帮忙抵挡。

    邓星灼抓住他给下盘解围，面门处空门大露的机会，射出两枚棱星镖，还是直取双目。桑欧达见飞镖射到，也不躲闪，只是将头一转，两枚棱星镖便撞在头盔上，然后跌落在黄沙中。

    邓星灼心中一愕——没想到他不只铠甲厚重坚固，就连头盔也是刀枪不入。

    桑欧达被飞镖与头盔撞击所发出的锐响震得头脑发愦，手脚随之一滞，险些被钺刀伤到。

    邓星灼一次发出三枚棱星镖：两枚在前，仍是直取双目；另一枚稍慢，却射向坚不可摧的黄金铠甲。

    桑欧达仍不躲闪，只是一转头，却被再次的锐响震得又是一滞。就在这一滞的瞬间，第三枚棱星镖从金色铠甲的破洞处射入，血花随之飞溅。

    他顿时勃然大怒，翻转过刀身，刃口朝上反撩而上。沙戎见无从闪避，索性将钺刀往钢刀上一架，吃他一撩之力，轻身飘退。

    桑欧达左手朝邓星灼甩出一具尸体以防他趁机施袭。

    挡住了邓星灼，桑欧达一时得闲，抬手抠出了钉在肋骨上、尚露出一截儿的飞镖。

    邓星灼心中叫苦不迭，后悔方才为了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减轻了发射第三枚棱星镖的力度，以放缓它的速度，却不想正好射在了桑欧达的肋骨给挡住了，没能重伤这个体格健壮如牛的敌军首领——如果是全力射出，他有信心能射断桑欧达的肋骨从而伤及他的五脏六腑。

    “收兵，”桑欧达见如今以一敌二，自己又受了伤，心知今日取胜无望，忙收束部下，“收兵，撤退。”

    只喝令了三声，睿邦的士兵便已在他身后汇集成三队，跟着他向营地方向退去。一众将士虽然是久战疲乏，却仍能行动快捷，有条不紊。

    待敌军退去后邓星灼长出了一口气——面对那个据说可以与大汉国那个“嗜血猛兽”萧无匹匹敌的怪物，毕竟还是胜了。他回头喊着身后似乎还在找着什么的沙戎：“走啦，回去吧。”

    “那小谢呢？”沙戎反问，“虽然他老爹是那样，但我们不管他不太好吧？你们可是双璧啊！”

    “那小子啊，会小情人去了。”邓星灼轻轻一笑，“不会有事的，他的功夫你还信不过？”

    听他如此说，沙戎会心地笑了笑，扶起他向沙漠深处的城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