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灵魂投影
梆~
一阵有节奏的响击声从虚空中传来。
像鼓声，又像木棒敲击石头，悠扬而又原始。
一种低沉的吟唱，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随着鼓点，秦教授的人生画墙与周围的一切都缓缓褪去，变成一片漆黑的空间。
只留下罗笑和小六两人，与那个充盈着光芒的灵魂符文悬浮在这个空间中。
一个金属重音响起，空间中陡然浮现出无数星光，如同置身宇宙。
罗笑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片水面上，倒影随着涟漪晃动。
正坐在电视机前的虹姨，随着这悠长的钟声，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
她看到，无论是电视前戴着V镜的两位灵魂侦探真身，还是屏幕里的两个角色，都静静的面向她站立的，微微俯首，表情肃穆。
当灵魂符文飘浮到两人之间时，罗笑与小六同时抬起双手，并拢手掌朝向内侧，将两个大拇指交叉，抬到齐眉高度时，向着前方缓缓一揖。
等他们两人起身，身上的衣服也产生了变化。
长袖及地，高冠垂纱，玄衣纁（xūn）裳。
两人如同古代的祀官，跟随着虚空中的节奏，围绕着灵魂符文开始缓步移动，双手也挥动起来。
从他们的视角中，在这个灵魂符文上出现了许多的指令块，需要他们走位、调整与点击。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俩个像是正在进行一种古老的祭祀舞蹈——【归魂舞】。
至少，灵魂侦探们是这样称呼它的。
“魂兮归来，
魂乎无往。”
两人同声吟唱着，漂浮着的灵魂符文随着他们的舞动，已经变成了一个在慢慢蠕动的小光球。
“魂乎无东，
魂乎无西，”
罗笑与小六转换了一下方位，而在他们两人之间悬浮着的光球也变成了婴儿的形态。
“魂乎无南，
魂乎无北。”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除了他们的低声吟唱，再无其它声响。
发光的婴儿如同正在融化的冰雕，那流动的金色光液突然一阵翻涌膨胀，变成了少年的形态，只是他依然闭着双眼。
“魂乎无往，
魂魄归来！”
随着舞步，两人再次回归原位。
他们再次双掌交叉，平举于额前，只是手中多了块发光的条状物体，像古代朝官们手上的笏（hù）板。
而现实中的两人手上正拿着手机，向着前方深深作揖。
礼毕之后，他们将两支手机背对背，插在了之前就放置于茶几的一个黑色装置上。
这个黑色装置是小六带来的，被他称之为“投影仪”，在乐园指令点商城里就有换的。
投影仪自动展开，让两支手机呈V字型摆放。
“归魂仪式完成，准备次级数字灵魂投影。投影计时：9秒。”乐园那中性柔和的系统语音响起。
随着鼓点的结束，罗笑也取下了V镜，与小六一起从虚拟的灵魂迷宫中退了出来。
这间客厅的电动窗帘自动遮了起来，光线转暗。
小六拉着罗笑站到了虹姨的身后。
装置上的两支手机背面的闪光灯开始高频闪烁，同时插着手机的圆盘也开始旋转。
通过光线的交叉干涉，原本电视屏幕里那个沉睡着的秦教授，正在空气中被逐行投影出来。
这是真正的3D投影技术！
罗笑很惊讶，显然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技术。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罗笑弯下腰，轻声地提醒虹姨道：“只有9秒钟。”
这一声提醒，也让老妇人从眼前震惊的一幕中清醒过来，她轻抚了一下额边的白发。
与此同时，一个大大的数字“9”，出现在了电视机屏幕上。
虹姨的面前，由荧光组成的秦教授睁开了眼睛，满脸疑惑的环顾四周。
小六提醒道：“您已经死了。”
8秒。
秦教授反应过来，他对虹姨不好意思的举起手中的玫瑰说：“这是给你的。”只不过现在这朵玫瑰是银白色的。
“嗯。”虹姨下意识想去接下花朵，刚抬起手腕却又不得不放下。
6秒。
“……对不起。”秦教授的投影笑得有点腼腆。
“我知道，我愿意。”老妇人抿了抿嘴唇。
3秒。
“那……我走了，你保重。”
“嗯。”
秦教授转身的瞬间，时间归零。
“灵魂投影结束。”
……
罗笑站在秦家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才如潮水般重新涌现。
他刚刚一直沉浸在秦教授的那段人生中。
离开时，耳边响起了结尾那段视频里，乐园公司总裁罗澜的最后一句话。
“请记住，【乐园】并不能为逝者打破轮回，它只是给生者带来了些许慰藉……”
尽管罗笑有在控制，但还是无法掩饰秦教授的“还魂”给他带来的震撼。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根本不像是什么电脑程序的AI模拟。
这跟那种拿一张别人生前的照片，去生成一段可动视频，再模拟一段对方的语音跟你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不同。
那就是秦教授本人！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专门做了这么多的布置来欺骗自己。
但是回头一想，有必要吗？
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
更何况，还是自己主动找到的这个乐园APP，自愿成为的灵魂侦探。
他自嘲的笑了笑。
“醒醒，新人，回过神来没？”小六拍了拍走神的罗笑，走进了电梯。
“没关系，大家第一次的时候都这样。
“据说有人第一次经历过‘还魂’之后，直接吐了的，也不知道那人当时在想什么？
“哪怕是我，当初也只是差点吓尿了，最多几天不敢睡觉而已。”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罗笑有些意外的看着小六。
小六可能察觉到自己嘴瓢说快了，连忙解释道：“这有啥好奇怪的？你也看到了，乐园的模拟是这么的真实，我当时真以为把鬼魂给招了出来……咳，毕竟我当年还小。”
说到这里，小六哥头盔上那对机械兔耳还向后扇动了两下，让他显得更心虚了些。
当年还小？我看你现在也不大呀。
你当年这得多小呀？
罗笑有些无语，不过听着小六说了这些有的没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在电梯里，罗笑突然对小六说：“这个罗澜，我总觉得他在隐晦的炫耀。炫耀自己能站在神的视角，俯视着我们这些凡人……”
毕竟，他创造出的乐园系统是如此的惊人……罗笑在心里默默的加上一句。
“小六哥，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听到罗笑的这个问题，兴趣缺缺的回了他一句：“见过，还不如不见。
“他呀，哼！也只是个无名小卒……”
罗笑以为小六会像WX群里的其他灵魂侦探一样讳莫如深——没想到他直接给了一段这样的评价……
没错，“灵魂侦探”们有自己的WX群。
罗笑在刚进群时，就是“罗澜”这个管理员帐号给批准通过的。
只是这个管理员批他入群后，无论他问罗澜什么，对方都再也没理过他。
他曾在群里询问过关于罗澜的信息，其它人都是缄默不语，或是发一些不知所谓的表情。
小六说完这句评价后，就没有再说话，他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电梯默默地下降到了底层时，小六哥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笑还在消化了着小六对罗澜的评价，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前辈，下次我请你喝奶茶啊！”
说起灵魂侦探的这个WX群，还有着罗笑的一段小小的心路历程。
那一天，是罗笑在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如都市传说一般的组织。
刚联系上对方时，就先让他花了3个小时，完成了一份堪比最强大脑节目的百科题集。
然后，他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打算小心的揭开这个神秘组织的面纱。
结果，对方直接给他发来了一个WX群二维码，进群一看，群里面的人有谏政的、吹牛的、打屁的，有聊着游戏的、二次元的，跟他们的班级群没什么差别。
那一刻让罗笑格外的空虚。
罗澜把他拉进群后，就再也没理过他。就连他初次作为灵魂侦探的委托执行流程，都还是他自己在群文件里翻出来的。
罗笑看着华灯初上的都市，他自言自语道：“灵魂迷宫，人工智能，灵智模拟，全息投影……这怎么都不像是无名小卒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啊。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到了连无名小卒都可以随意影响的程度了吗？
“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
“脆弱”还是“拉胯”，罗笑在心里斟酌着这个词语。
他骑上了自己用来送外卖的小电驴，正准备离开。
结果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门卫拿着个二维码递到他面前说：“停车费10块。”
这一瞬间，门卫把罗笑拉回了现实，他自嘲的说：“也对，我一个边送外卖边找工作的普通大四学生，毕业就失业的无为青年，还是先别急着担忧人类未来……”
门卫不解道：“啊？你说啥？”
罗笑对他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掏出手机拨通过去，里面传来秦教授儿子的声音：“喂？又怎么了？”
“秦总，我来为你们家办事，这小区门卫居然要收我的停车费，您看这……”
“你……你把电话给他。”
“好咧，谢谢秦总。”
……
Ps：归魂舞的唱词，摘选自屈原的诗词《大招》。
一阵有节奏的响击声从虚空中传来。
像鼓声，又像木棒敲击石头，悠扬而又原始。
一种低沉的吟唱，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随着鼓点，秦教授的人生画墙与周围的一切都缓缓褪去，变成一片漆黑的空间。
只留下罗笑和小六两人，与那个充盈着光芒的灵魂符文悬浮在这个空间中。
一个金属重音响起，空间中陡然浮现出无数星光，如同置身宇宙。
罗笑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片水面上，倒影随着涟漪晃动。
正坐在电视机前的虹姨，随着这悠长的钟声，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
她看到，无论是电视前戴着V镜的两位灵魂侦探真身，还是屏幕里的两个角色，都静静的面向她站立的，微微俯首，表情肃穆。
当灵魂符文飘浮到两人之间时，罗笑与小六同时抬起双手，并拢手掌朝向内侧，将两个大拇指交叉，抬到齐眉高度时，向着前方缓缓一揖。
等他们两人起身，身上的衣服也产生了变化。
长袖及地，高冠垂纱，玄衣纁（xūn）裳。
两人如同古代的祀官，跟随着虚空中的节奏，围绕着灵魂符文开始缓步移动，双手也挥动起来。
从他们的视角中，在这个灵魂符文上出现了许多的指令块，需要他们走位、调整与点击。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俩个像是正在进行一种古老的祭祀舞蹈——【归魂舞】。
至少，灵魂侦探们是这样称呼它的。
“魂兮归来，
魂乎无往。”
两人同声吟唱着，漂浮着的灵魂符文随着他们的舞动，已经变成了一个在慢慢蠕动的小光球。
“魂乎无东，
魂乎无西，”
罗笑与小六转换了一下方位，而在他们两人之间悬浮着的光球也变成了婴儿的形态。
“魂乎无南，
魂乎无北。”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除了他们的低声吟唱，再无其它声响。
发光的婴儿如同正在融化的冰雕，那流动的金色光液突然一阵翻涌膨胀，变成了少年的形态，只是他依然闭着双眼。
“魂乎无往，
魂魄归来！”
随着舞步，两人再次回归原位。
他们再次双掌交叉，平举于额前，只是手中多了块发光的条状物体，像古代朝官们手上的笏（hù）板。
而现实中的两人手上正拿着手机，向着前方深深作揖。
礼毕之后，他们将两支手机背对背，插在了之前就放置于茶几的一个黑色装置上。
这个黑色装置是小六带来的，被他称之为“投影仪”，在乐园指令点商城里就有换的。
投影仪自动展开，让两支手机呈V字型摆放。
“归魂仪式完成，准备次级数字灵魂投影。投影计时：9秒。”乐园那中性柔和的系统语音响起。
随着鼓点的结束，罗笑也取下了V镜，与小六一起从虚拟的灵魂迷宫中退了出来。
这间客厅的电动窗帘自动遮了起来，光线转暗。
小六拉着罗笑站到了虹姨的身后。
装置上的两支手机背面的闪光灯开始高频闪烁，同时插着手机的圆盘也开始旋转。
通过光线的交叉干涉，原本电视屏幕里那个沉睡着的秦教授，正在空气中被逐行投影出来。
这是真正的3D投影技术！
罗笑很惊讶，显然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技术。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罗笑弯下腰，轻声地提醒虹姨道：“只有9秒钟。”
这一声提醒，也让老妇人从眼前震惊的一幕中清醒过来，她轻抚了一下额边的白发。
与此同时，一个大大的数字“9”，出现在了电视机屏幕上。
虹姨的面前，由荧光组成的秦教授睁开了眼睛，满脸疑惑的环顾四周。
小六提醒道：“您已经死了。”
8秒。
秦教授反应过来，他对虹姨不好意思的举起手中的玫瑰说：“这是给你的。”只不过现在这朵玫瑰是银白色的。
“嗯。”虹姨下意识想去接下花朵，刚抬起手腕却又不得不放下。
6秒。
“……对不起。”秦教授的投影笑得有点腼腆。
“我知道，我愿意。”老妇人抿了抿嘴唇。
3秒。
“那……我走了，你保重。”
“嗯。”
秦教授转身的瞬间，时间归零。
“灵魂投影结束。”
……
罗笑站在秦家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才如潮水般重新涌现。
他刚刚一直沉浸在秦教授的那段人生中。
离开时，耳边响起了结尾那段视频里，乐园公司总裁罗澜的最后一句话。
“请记住，【乐园】并不能为逝者打破轮回，它只是给生者带来了些许慰藉……”
尽管罗笑有在控制，但还是无法掩饰秦教授的“还魂”给他带来的震撼。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根本不像是什么电脑程序的AI模拟。
这跟那种拿一张别人生前的照片，去生成一段可动视频，再模拟一段对方的语音跟你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不同。
那就是秦教授本人！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专门做了这么多的布置来欺骗自己。
但是回头一想，有必要吗？
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
更何况，还是自己主动找到的这个乐园APP，自愿成为的灵魂侦探。
他自嘲的笑了笑。
“醒醒，新人，回过神来没？”小六拍了拍走神的罗笑，走进了电梯。
“没关系，大家第一次的时候都这样。
“据说有人第一次经历过‘还魂’之后，直接吐了的，也不知道那人当时在想什么？
“哪怕是我，当初也只是差点吓尿了，最多几天不敢睡觉而已。”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罗笑有些意外的看着小六。
小六可能察觉到自己嘴瓢说快了，连忙解释道：“这有啥好奇怪的？你也看到了，乐园的模拟是这么的真实，我当时真以为把鬼魂给招了出来……咳，毕竟我当年还小。”
说到这里，小六哥头盔上那对机械兔耳还向后扇动了两下，让他显得更心虚了些。
当年还小？我看你现在也不大呀。
你当年这得多小呀？
罗笑有些无语，不过听着小六说了这些有的没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在电梯里，罗笑突然对小六说：“这个罗澜，我总觉得他在隐晦的炫耀。炫耀自己能站在神的视角，俯视着我们这些凡人……”
毕竟，他创造出的乐园系统是如此的惊人……罗笑在心里默默的加上一句。
“小六哥，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听到罗笑的这个问题，兴趣缺缺的回了他一句：“见过，还不如不见。
“他呀，哼！也只是个无名小卒……”
罗笑以为小六会像WX群里的其他灵魂侦探一样讳莫如深——没想到他直接给了一段这样的评价……
没错，“灵魂侦探”们有自己的WX群。
罗笑在刚进群时，就是“罗澜”这个管理员帐号给批准通过的。
只是这个管理员批他入群后，无论他问罗澜什么，对方都再也没理过他。
他曾在群里询问过关于罗澜的信息，其它人都是缄默不语，或是发一些不知所谓的表情。
小六说完这句评价后，就没有再说话，他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电梯默默地下降到了底层时，小六哥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笑还在消化了着小六对罗澜的评价，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前辈，下次我请你喝奶茶啊！”
说起灵魂侦探的这个WX群，还有着罗笑的一段小小的心路历程。
那一天，是罗笑在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如都市传说一般的组织。
刚联系上对方时，就先让他花了3个小时，完成了一份堪比最强大脑节目的百科题集。
然后，他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打算小心的揭开这个神秘组织的面纱。
结果，对方直接给他发来了一个WX群二维码，进群一看，群里面的人有谏政的、吹牛的、打屁的，有聊着游戏的、二次元的，跟他们的班级群没什么差别。
那一刻让罗笑格外的空虚。
罗澜把他拉进群后，就再也没理过他。就连他初次作为灵魂侦探的委托执行流程，都还是他自己在群文件里翻出来的。
罗笑看着华灯初上的都市，他自言自语道：“灵魂迷宫，人工智能，灵智模拟，全息投影……这怎么都不像是无名小卒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啊。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到了连无名小卒都可以随意影响的程度了吗？
“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
“脆弱”还是“拉胯”，罗笑在心里斟酌着这个词语。
他骑上了自己用来送外卖的小电驴，正准备离开。
结果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门卫拿着个二维码递到他面前说：“停车费10块。”
这一瞬间，门卫把罗笑拉回了现实，他自嘲的说：“也对，我一个边送外卖边找工作的普通大四学生，毕业就失业的无为青年，还是先别急着担忧人类未来……”
门卫不解道：“啊？你说啥？”
罗笑对他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掏出手机拨通过去，里面传来秦教授儿子的声音：“喂？又怎么了？”
“秦总，我来为你们家办事，这小区门卫居然要收我的停车费，您看这……”
“你……你把电话给他。”
“好咧，谢谢秦总。”
……
Ps：归魂舞的唱词，摘选自屈原的诗词《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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