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

    清水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相比南域的奇伟,东域更为秀气。

    闲倚山脉高不过千丈,灵气消散,几近枯竭,虽属于修仙界,却慢慢被抛弃,近百年来,此地逐渐有凡人定居,猎食野兽,砍伐木材,毕竟是修仙之地,虽已无修士驻足,无灵材采摘,却依然是凡人不可向往的圣地。只是无人知晓,对于东域来说,闲倚山脉深处也是修仙界必不可少的圣地,只因此处,拥有东域最大机缘,古族苏家唯一对外开放的坊市。

    山泉汇聚之处,龙脉始发之地,聚集着一个极其繁华的城镇,正是括苍帝国所属闲倚城。括苍帝国已历三百余年,历来帝王皆征伐之主,这代帝君,更富神威,不仅四方征讨,听传言,手段鬼神莫测,连这闲倚山脉,都是哪位年轻帝君所发现,移民百万,免五年税收,更分发良种精弩,如今短短几年间,百姓安居乐业,谁见了不说一声帝君万岁。

    闲倚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茶肆当众,人声鼎沸,过往樵夫猎户,大多喜欢闲暇时来此喝一碗粗茶,解一解暑气,此时虽值深秋,却依然生意兴隆,门外十来张桌子上,早已人满为患,小二穿梭于人群,不时高呼,“于大爷慢走,李叔您常来,好久不见陈家小哥,今日总算舍得过来坐一坐了,快快,且稍等片刻,大碗茶水马上就到。”

    “这小肆倒是个人才。”外围一张桌边,一个胡子拉碴,碎发凌乱的中年男子轻笑一声。看他装扮,麻衣粗布,不修边幅,看着四十上下,满脸皱纹,双手粗糙,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山林的老猎人。

    “这位大哥看着面生,估计也不常来。”同桌一个低矮汉子听到中年人的声音,接口说到,“小年虽然才十二三岁,可不能小瞧。他一个人吃着百家饭,受过的苦可不比我们这些人少,谁也想不到,他不仅自己活了下来,每天来老赵这儿做个小伙计赚个吃喝,不仅勤快,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说文拽字,这小子可了不得,我前些年想收他做个儿子,他还不愿意,说什么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绝不苟活,开疆拓土,留名青史才是他的志向!”

    男子极为健谈,嘴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几句话就把小年的老底抖了出来。这一来,附近几桌的汉子都夸起小年的好来,一时间热闹了不知几倍,小年听到声音,忙里偷闲探过头来,“几位大叔又来打趣晚辈了,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下次可要去各位叔叔家蹭吃蹭喝了。”

    “只管来,今天从我家开始,挨着来,不来是小狗!”

    “是极,不来是小狗。”看得出来众人确实从心里喜欢小年,闻言都打趣起来,小年毕竟年纪幼小,哪里敌得过一群老流氓,当即胀红了脸,“常言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有手有脚,自当自力更生,岂能食嗟来之食!”

    “吁~”众人齐声嘲讽,“小狗,小狗。。”

    小年终是败下阵来,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去吆喝起来。又引来一阵嘲讽的笑。

    那不修边幅的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眼神露出一丝深意,市井有市井的生机,此时此地,自己确实也需要一个安身立命得地方。

    “小年,过来一下。”

    “大叔,您吩咐!”虽然不想面对这些调笑他的大叔,但是小年的职业素养明显很好,还是移步过来,面容带笑,侍立在男子桌前。

    “不知你家老板可在,带我去见见!有事相问。”男子平静的说到,小年闻言微微一愣,“大叔您稍等。”小家伙年纪不大,眼力见确实不小,此人虽看似平平无奇,却气度非凡,只是坐在那里,自己竟然感觉他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样,怪异的感觉让他感觉到自己处理不来的事情来了。

    茶肆后院,男子打量着院中那颗不知道什么树,树下一把躺椅,一个石桌,零零散散摆放几件事物,院子并不平整,几处明显的水渍尚未干,导致少了几分高雅,多了几分生活。树下桌旁,一个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的汉子满面春光,快步迎了上来。

    “兄弟贵姓,不知有什么事情找我老赵,这南来的北往的,闲倚城内外能打上招呼的,您尽管提。”汉子明显市侩很多,虽然不认识来人,却依旧好话说的漂亮,也难怪能有此眼光,在这里开起来茶肆来。说话间,还不忘让小年从他房间里拿出好茶来,同时牵引男子去桌前落座。

    “赵大哥客气了,你叫我老唐就行,如今咱们这闲倚城发展的热火朝天,兄弟想着,一直砍柴打猎也不是个事,倒不如自己做个营生,正好看见老哥这茶肆热火朝天,不免心里有些想法,不知赵哥可否给个机会,让我老唐也试试做老板的感觉。”唐姓男子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却又下意识的敲敲桌子,向倒茶的小年示意够了。

    “唐兄弟可是在开玩笑?”老赵忽然收敛笑容,这男子居然一来就要他的家底,这不是要他老命?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拼出来的家底,那可是百十个银币都不卖的。

    “呵呵,赵老哥莫急,既然敢来找赵哥,自然是有备而来,不知这十块金币,可换的了此间?”说话间,唐姓男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币,还沾染着几似泥土。

    “十块金币?”赵老板猛然站了起来,要知道,一枚金币,足以抵得过100枚银币,十枚足以在闲倚城盘下来一座不错的酒楼了。

    “不要急,我有条件,小年,必须在这里跑腿打杂,我就冲着他的勤快才来的?”似乎看出了赵老板的顾虑,男子开口道。

    赵老板微微一愣,“就这?”心里还是难以置信,小年虽然不错,可是也不值得这么多钱啊。一旁的小年也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虽然他常常胸怀大志,却第一次体会到别人的重视,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赵老板已经卷起桌上的金币,也不见收拾东西,拉着里屋的家人,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大叔!”小年斟酌一下,“您这也太亏了,这个铺子有一个金币就够了。。”

    唐姓男子微微点头,“我知道,剩下的九个金币,是为了你这位未来大将军花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语气不见一丝轻浮。

    “可是,可是,我是开玩笑的。”小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遇到了一个相信自己的人,却不敢说的那么确定了。

    “真的,是玩笑吗?”男子轻轻一笑,看出了小家伙的局促,“理想这东西,可从来开不得玩笑哦!”

    小年看着越来越虚幻的男子,影影约约间,仿佛男子变了样子,年轻了,帅气了,气度非凡。

    “好了,先去忙吧,闲下来再聊。”

    “好的唐大叔!”小年猛然回神,甩掉脑海中怀疑的感觉,转身跑了出去,脚步较之前明显轻快不少,不多时,院外边传来小年忙碌的吆喝声。

    “这小家伙,还真有意思,没想到此行居然还有这意外收获,当真好可怕的天赋,只怕剑祖当时看到启的心情,莫过于此时此刻的我了吧,仙凡有别固然是好,可惜不知多少天纵之才泯然众人矣!”唐姓男子正是唐平乐,大本营布置好了,自身也接近圣人境界,便想着过来东域看看,毕竟生死大仇,不可不报,要不是启心结过重,只怕自己早就去偷家了。没想到破碎虚空时,忽然收到系统提示音,才来到此地,亲眼目睹方知小年的可怕,自己阵道宗师的的阵法加上冠绝大陆的修为,居然差点被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孩子看穿了。

    “系统,查看任务!”

    “是主人。系统检测到诸天万界三大神瞳之破妄金瞳拥有者,请宿主收破妄金瞳拥有者为徒,因任务难度过低,奖励修为一万年。”任务来的突然,奖励高的离谱,一个几乎没有难度的任务,居然比自己给启觉醒血脉的奖励还要高,直到他看到小年的第一眼,才明白这个奖励确实太低太低了。

    破妄金瞳,诸天万界几乎不曾出现过,此瞳最为神异之处,无需法力,上看诸天,下看九泉,无论修为高低,皆可观其根本,如加以锻炼,一眼开天,衍生万物,上一个有此瞳体验卡的,据说是只猴子,按系统的话来说,此瞳术不该出现在人世间。

    思及此处,唐平乐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穿越者嘛,上辈子遭的罪,这辈子全都还回来了,等收了这个徒弟,自己岂不是安全更上一层楼?美滋滋啊美滋滋。

    深秋的天黑的很早,不知不觉间,已然不见了行人踪迹,不远处的闲倚城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两队甲士在城楼上巡逻,开启的城门仿佛深渊巨口般吞噬着灯光。小年默默收拾好桌椅碗筷,听到院内大叔的呼唤,快步走了进去,大叔花了九枚金币买了自己,自己可得做好了。

    “大。。叔?”,小年看着院内的锦衣男子,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唐平乐微微一笑,招呼小年,“小家伙过来坐,尝尝我这南域的灵兽,可符合你的口味。”小年楞楞的坐在桌边,居然,不是幻觉吗?南域?南域是什么,灵兽又是何物?

    “我知道你疑惑很多,也知道你胸怀大志,想做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我教你啊,至于其他的,我们有机会慢慢聊。”唐平乐笑嘻嘻的说到,反正系统只是让自己收他为徒,并没有要求必须修仙,自己先完成任务,后续慢慢再说。

    “......”系统!

    “您教我?”小年极有礼貌

    “我教你,读书策论,军阵冲杀,或者,修仙求道!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唐平乐就像一个诱拐小朋友的怪叔叔,努力推销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恩情或者特殊的经历,小年或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过唐平乐也并没有想过要和小年多么深厚的情谊,不要与自己为敌,顺便完成任务就行。

    “师傅!”小年猛然跪在地上,“求教我求仙问道之术!”十来年虚幻的画面见得太多了,有时候不小心说漏嘴,总是被人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起来,如今忽然有人肯定自己,自己必然要把握住机会。

    “你不怕我骗你?”唐平乐忽然觉得有点莫名的不舒服,自己的态度,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小年,居然信了?师傅这两个字,居然如此轻易的说出口来?

    “师傅早已经花了九枚金币买下了我。”顿了顿,小年接着说到。“况且,我早已受够了自己这双眼睛,我看见邻居大爷大晚上在茶摊喝茶,可他明明已经去世了,我也看见过一个比闲倚山还大的东西,就在那里面,天天看着我们流口水,太多太多东西,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如今想来,也可能是真的。只求师傅收我为徒,纵然是死,也让小年做个清醒鬼。”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小年,唐平乐眼神逐渐认真起来,良久,一道清风拂过,小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顿时急切起来,还没说什么,只听到一声脆响,脑袋挨了一个脑瓜崩。“吃饭就吃饭,顿不顿就跪,什么毛病,明天早点起来,我可不收懒人!”

    “是,师傅!”

    影影绰绰,一道秋风卷起院外尘沙,发出凄惨的嚎叫声,风静时,桌椅上却未见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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