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管理责任

    石圪节。

    白明川和徐治功对坐愁城,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相对无言,滋味复杂。

    尤其是徐治功,觉得晦气极了。

    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调回县城的,如今不仅愿望泡汤,能不能坐稳现在的位置,还在两可之间。

    白明川倒是没有这些心思。

    他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那些青料。都发酵成了啊,很快就是肉,如今却只能沤粪了。

    可惜那些羊。村里人都盼着吃肉哩,都到了嘴边了,如今却当头一棒。

    可惜青贮的推广。多好的事啊,无用的烧柴换了肉。那可不仅仅是肉的事啊,那是盘活农事的机会!

    黄原农业说不定就因此改换了格局,可如今却前途未卜,不知如何了。

    双水村。

    山里现在光秃秃的。死了的柴草一片枯黑,掉光叶子的树木,在寒风中抖颤着枝杈,瑟瑟发抖。

    野地里残雪未化,料峭冷风吹着枯草和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怪异的呜呜凄鸣。不时有被吹折的枯枝,发出咔嚓声响,不无留恋的离开枝头,跌落尘埃。

    庄稼地里有些找食的黑乌鸦,像黄纸上滴下的黑水点子。一大群麻雀在村子上空不断盘旋,煽翅声音清晰可闻。

    负责政法的马国雄,组建了一个专案组,由得力干将担纲,赴双水村展开调查。

    马主任亲自坐镇,誓要挖出凶手。

    饲养场被围了起来。所有的青贮窖被暂时封存,已经打开的七号窖前,围着一圈子人。

    孙少安亲自带头,十几个壮劳力协作,把窖里的青料全部扒开。

    几个穿白大褂的穿梭其中,提取着什么,村民们围在四周,不明觉厉。

    “是一种特殊的生物碱……”

    “说些俄能听懂的。”马国雄皱眉。

    “就是还没又正式发现命名的毒素,不知道名字……”

    “不知道你怎知是毒?”

    “啊这……”

    白大褂无语凝噎,张嘴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文盲解释。

    “就像稍微懂一点的人,都会用银针试毒一样,检测上有一套特殊的手段……”刘志英上前解围。

    这样的大事情,既然县医院出人来检测,她不能不在场。更何况,李登云还特意交代了她一个任务呢。

    徐爱云也来了,以“探亲”的名义。

    田福军交待了一个任务,“以专业的眼光,只观察,不说话。”

    她虽然奇怪,但丈夫的要求,她还是会落实的。多少年来,都成习惯了。

    马国雄不敢在刘志英面前拿大,忙附和道:“还是嫂子说得清楚。你这一讲,俄就明白了。”

    “多跟你们院长学学!”他训斥白大褂。随后又问刘志英,“嫂子知道来源?”

    “这目前未知。不过既然事这窖青料出了问题,那就仔细翻拣一下,找出奇怪的东西,一个个验看就是。”

    “是这个道理。”马国雄立刻点头。

    于是,漫长的翻拣工作开始。

    这时,人群里的田万江一皱眉,看了看弟弟所在的方向,又看看孙少安,没有吭声。

    担忧很快变成现实。

    “这是什么?”

    一朵小黄花,虽然残缺,但在满是青料的场地里,仍是分外的耀目。

    刘志英俯身捡起。

    “花呀,难道有问题?”马国雄问。

    “查一查。”

    随后就检测出,有毒。

    而且随后又搜拣出三朵,还有不少径秆。乳酸菌作用太强大,艾菊径秆又太细小,前者保护了漏网的花,后者躲过了揉丝机的折磨。总有幸存者漏网。

    “是迷迭香。”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

    “你过来。”马国雄喊道。

    那人是田五。

    “你认识?”

    “嗯,地里到处都有,不稀罕,村里人常拿它熏蚊子。”

    “你确定?”

    “确定。很多人都知道。”

    人群里的田四气得跺脚,恨不得立时赶上前去,狠狠甩弟弟两个大比兜。

    “孙少安,你怎么说?”马国雄逼问。

    果然!

    田四再次跺脚。

    孙少安脸色铁青,“是俄的错,没管理好。俄承担所有责任。”

    “少安!你说甚哩?事情是大家做的,你承担甚责任?”

    田福堂气得啊,也恨不得甩准女婿两个大比兜,这是你逞能的时候?你小子倒是仁义了,可润叶她怎么办?

    他又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己见了。

    摊上这么一个女婿,上愁。

    但到底得道多助。

    “对!这青料不是俺们村里的,是外村送来的,俄作证。”

    田福高从人群里走出来。

    “对!俄们都能作证!”

    金富、金强也站了出来。

    接着就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几乎算是村里的大小子。

    “有甚证据?”

    “村里的玉米梢收的早,外村的送来的晚。那时,村里的早入窖了。”

    “福高说得对,俄们作证。”

    田福高的话,得到了围着的村民们附和。

    “下山村、石圪节、罐子村,都有。”

    “对!都有!都有!”

    “马主任,您看……”白明川问。

    “虽然不是出在双水村,但孙少安身为负责人,管理责任是逃不脱哩。”

    “羊场是俄在管,跟少安没关系。”

    田五急了。

    若不是少安有要求,每窖青料开窖,都要用对照组试吃,死的就不只是十几只羊了。

    “你这老汉,还往自己身上揽事哩。一边去,你是喂羊的,现在是料出了事。”马国雄训斥老羊倌。

    “说甚哩?俄不喂羊能死吗?”

    “给你说不清楚。来人,给俄带一边去,让他别说话。烦死个人!”

    白明川问:“来源怎么查?”

    “把三个村里所有来送玉米梢的人都控制起来,一个个问。”马国雄发狠,“双水村负责揉丝的,也要问话。”

    “会不会影响大了一些?”

    “破坏生产,情节恶劣,不能姑息。”

    “万一是不小心呢?”白明川极力争取。

    “你同情他们?”

    “哪有!”徐治功忙推开白明川,“一时关心则乱,马主任见谅。这白主任出身可是贫农,一贯关心劳苦大众。”

    虽然不愿意,徐治功还是站了出来。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个不好,另一个也别想跑。

    “真若是查出人为,你俩也逃不脱管理责任。”马国雄训斥。

    “那是,那是……”徐治功如被人喂了一嘴的黄连,一直苦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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