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一个篮球”

    离红镇中心小学的体育器材室，在教学楼的一楼，正对着楼梯，旁边是教师办公室。体育器材室很小，还没有老师的办公室那么大。它也非常地简陋，里面只有三个两层的储物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破旧的毽子，跳绳，拔河绳，乒乓球拍，羽毛球拍。地上散落地放着十几个篮球，十几个足球。所有的器材，没有哪一些是新的，全都是旧的，有的甚至是不能用的。其中足球和篮球，基本有一半以上是没有气了的，有气的那些也有一部分是起了鼓包的，根本已经看不出来它还是一个球状的东西。进门的旁边还放有一个打气筒，是专门为那些没气的篮球、足球准备的。

    教学楼一共有三层，五年级的课室在三楼。刘天每逢体育课都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还没等上课铃响就已经箭步跑到器材室门口了，等体育老师过来一开门，所有同学就一窝蜂地冲进器材室里面去哄抢，往往挤在后面的同学，都只能拿到那些残破不堪的器材，或者是在这些没有气的足球、篮球之间进行挑选，这就好像在菜市场捡那些别人不要的菜叶子一样，不管怎么挑，都是坏的。

    这一次，刘天没有挤在前面，等他进去的时候，所有器材就只剩下几个瘪气的篮球，刘天把剩下的篮球都检查了个遍，挑了一个他自己认为最好的。他用打气筒打满了气，就往操场上走去，还没等他走到操场上，篮球已经没了一半气了。没有办法，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刘天只能拿着一个没气的篮球当做足球踢了。

    五年级的年纪，有一部分同学已经开始长个子了，长得高的有一米六以上的，还有一些是一米五几、一米六左右的。刘天五年级才一米四不到的个子，在同学中算是矮个了。长得高的那些男同学，他们都喜欢打篮球，刘天看着他们打篮球，自己也很想打，虽然不太会，也没有身高优势，但他的内心告诉他，他想打篮球。有几次，他们组队的时候不够人，也拉上了刘天一起，慢慢地，刘天也开始打上了篮球。

    陈建明，李飞和刘天一个班，他们都是属于个子矮小的那一帮同学，除了体育课有时候蹭点篮球打之外，他们其它活动时间都是打的乒乓球，在他们那会来说，乒乓球就是属于小个子的运动。

    刘天一直都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篮球，哪怕是一个旧一点的篮球，只要还能正常使用就行。他喜欢拍球的感觉，喜欢把篮球投入球筐的成就感。刚开始在一分线的地方投篮，慢慢地在罚球线也能把球投出去够到篮筐，他一直期待着哪一天自己也可以投三分，他觉得只要努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他就是上天派来战胜一切的。

    回家的路上，刘天还在心心念念着篮球，他渴望有一个篮球，但是他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拥有一个篮球。他知道篮球不便宜，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条件，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跟他爸妈说自己想要篮球的想法。时间是白石村前面的河水，总会在指缝间不经意地流走，少年的渴望像河水里的石头，那些沉重的有份量的自然只会被冲刷地更加清彻透亮。虽然买不起篮球，但刘天一直没忘记自己对篮球的渴望。

    在南方，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阔，深秋的风在白石村的田野只会激起一脉一脉的稻浪。玉林和金秀种下的水稻，长势不错。沉甸甸的稻谷在这个季节学会了弯腰，一路走过去，都在向玉林和金秀问好。天空是那么蓝，惠风和畅，一片金黄是这块田地的衣裳，收获成为了这个深秋的底色。玉林盘算着今年的收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每逢农历一四七，是离红镇的街市，离红镇的人叫这个日子为街日。在离红镇，所有要买和要卖的东西，都会在这个日子在离红镇的市场里完成交易。小孩子们总是很喜欢跟着家里的大人上街，因为他们只有在这个日子可以从大人手里“骗”到一瓶汽水或一包软糖。牛车是街市上的靓丽景色，是来往农村和镇上的重要交通工具，是每一个农村家庭的标配。刘天早已经习惯了街市的“牛气冲天”，因为牛车的存在，老水牛也成为了街市里的重要客人。

    除开家庭一年的吃食，玉林发现还有几百斤稻谷的剩余。金秀盘算着把这几百斤稻谷拿到街市上去卖，换点钱补贴一下家用。

    刘天今天注定是开心的，他很安静，坐在牛车里的两包稻米上，看着金秀在前面拉着车，往镇上走着。路上经过一座很老的桥，这里的人都管它叫千水桥。千水桥的栏杆是水泥浇筑的，绿一片灰一片，斑驳的痕迹见证着这里的岁月流淌。刘天知道，他爸玉林像他这么小的时候，去读书也是会经过这座桥。时间给了千水桥凝重的外衣，白石村的人一直以来都对它抱以肃穆和敬畏。刘天望着千水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水草摇曳的样子，就像一条条想要挣脱束缚的缰绳。金秀今年才三十四岁，走这一段路毫不费力。金秀不像玉林，她平时比较爱说话，有一点乡村式幽默，经常会和人开一些土味笑话。她问刘天待会上到街上，想要什么东西。她应该是想着待会卖了稻米可以换一些钱，所以说话间也显得较有底气。刘天瞬间开心了起来，但是说话却吞吞吐吐，他和金秀说他想要一个篮球。金秀说好，待会卖了稻米就给他买篮球。

    街市还是跟以往一样热闹，转了一圈金秀才艰难找到一个空位推着牛车插了进去。街上的叫卖吆喝大同小异。金秀没怎么吆喝，但是很快两包稻米就卖了出去。金秀说这是今年的新米，好品种，又便宜。一百斤稻米一共卖了八十块钱。金秀到菜市场买了四块水豆腐，拉着牛车和刘天在街上找卖篮球的商店。他们最后找到了一家有篮球卖的商店。金秀和商店的老板讲了几回价，最终花了三十五块钱把篮球买了下来。

    这是刘天一直渴望的篮球，他紧紧地抱着，不舍得往地上拍打一下。他坐在牛车上盘着腿，把篮球放在腿中间，不断地抚摸着，观察着，轻轻地敲打着。刘天虽然很高兴金秀给他买了他最喜欢的篮球。但是他也心疼他的妈妈金秀，愿意用她的辛劳和微薄的血汗，去换刘天的开心和他内心的渴望。金秀给刘天的也许不多，但那基本是她能给他的全部。

    过了千水桥，再到下一个山口，他们就到家了。刘天抱着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篮球，等待着回到家的独自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