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陈到打开门的时候，张三正站在门口要敲门。
“走吧，我们下去喝一杯。”
此时已近正午，只是现在是初秋时节，太阳虽在天中，却并不热，反而阵阵秋风带来凉意，吹醒了张三的睡意。
店里比他们来的时候热闹许多，角落里的小桌上，坐着两桌行走的客商。
田老汉和一个的后生在招呼客人，他想必便是田老汉的儿子，门口还有个五岁的小孩，手里拿着两个洗干净的羊窝拐，在阴凉下抛着玩儿。
正中间的大方桌上，坐着八名壮汉，桌上放着三刀两剑，还有一人背着一个长布条，显然也是什么兵器，其余两人虽然没带兵器兵刃，但手上长满老茧。
这八人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桌上的两坛酒已经喝尽，高声谈论着江湖上的事，刚才陈到在楼上听到的便是他们的声音。
陈到也不想打扰别人，随意选了张门口角落的桌子坐下。
张三招呼二子上了两坛杏花酒，又要了一盆手把羊肉。
酒香混着肉香，人声夹着荤骂，这是清溪不曾有过的日子。
只有独孤渐会带着小陈到捉鸡来烤，那时的他天上地下皆无烦恼，谁知不过十年便成了见面就下杀手的局面。
张三手里拿着一根沾满韭菜花的羊排，陈到却看着杯中的酒愣愣出神，清冽的杏花酒如同小溪上的阳光。
“这才叫人间烟火气，不像那个鬼地方。”
陈到闻言回身，仰头饮尽杯中酒：“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飞光是谁？”
陈到轻声一笑，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位过客罢了，说来你像是常来这里？”
说到此处，张三目光一黯，看向了后厨的方向，他那木头般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温柔：“我是白城人士，此处离白城不到三十里，以前倒是常来。”
“这酒虽好，但也不至于跑三十里来喝”陈到的目光闪烁着暧昧：“看来你去灶火村也是因为这里的人了。”
“我看你不及冠年，怎么什么都看得透，你莫不是活了几百岁的妖道？”
陈到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半靠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道不问寿没听说过吗？”
张三一连喝了三杯酒，方才开口：“我本是漠北的猎人，做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后来攒够了钱便回了老家，偶然来这喝酒的时候，发现田老汉有个干女儿，她亦是隐居在此的江湖人士……。”
陈到一副了然的神情：“鹤立鸡群格外显然，后来你们便心生爱慕，但谁想她却被灶火村的妖怪抓走做人祭，你便要英雄救美——话本子都是这么说的。”
张三却不像陈到那样轻松，他又喝了一杯酒，声音已有些发闷：“我敌他们不过，眼睁睁地看着那帮畜生在我眼前把翠儿给……”
这个如同刀一般的男人说到此处，亦是声音颤抖，即便借着酒气也说不下去了。
陈到修的并非无情道，但他几乎没见过人间，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他的轻松也许对张三也是一种伤害。
陈到借着倒酒的机会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过去之事，是我不该多问，干。”
张三并未说话，但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便又把酒杯倒满。
张三虽然嗜酒，但酒量不好，何况酒入愁肠最是醉人，一坛还没喝完，便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以陈到的耳里也只能听清“翠儿”两个字。
陈到也不劝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毕竟这么好的酒，以后再也喝不到了，他不想浪费。
直到黄昏时分，而那八名江湖客依然在喝，陈到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酒量，而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自己离开人间之后的事。
陈到上山的时候，天下虽然动荡，但诸侯还奉大周为天子，而如今的大周已经消失了，并非是被某个诸侯吞没了，而是京畿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原来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巨坑。
后来河水倒灌形成了一个湖泊，称为“天子泊”。
京畿消失之后，天下的战乱更加激烈，短短十年之间，上百小国便只剩下楚、宋、亲、晋、齐五霸，虽然还有一些地处偏僻的小诸侯存在，但已不成气候了。
陈到如今所在的，便是大晋境内，他离都城太原城不远，而这大晋的朝廷和江湖各有一座高楼。
在朝者为天子敕命的摘星楼，在野的便是他师兄独孤渐的问剑楼。
双楼对峙，亦是朝野的角斗。
除了这些基本信息，他们讲的便是些江湖中的事，大多都是些花边、八卦，这些人对此并不避讳，陈到对此虽无兴趣，但也记在了心里，毕竟情报终归是有用的，不是在此时，就是在彼时。
其一便是他们提到的剑客死亡的事，自从三个月以前，江湖上的剑客纷纷毙命，他们的死法也都是被一剑封喉，而且被人削去了剑头。
这些剑客有江湖散人，也有问剑楼的门徒，但无一例外都是成名已久的剑客，以至于武林中用剑之人出门不敢以剑示人，亦有剑客们组成了护剑盟，武林中的剑客一时人人自危。
其二，便是八月十五要在江城外召开武林大会。
这是江湖上二十年一遇的盛事，即便独孤渐不去，问剑楼也会派人去，陈到自然要去。
随着日薄西山，天气转凉，张三的酒也终于醒了，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一圈。
“小道长，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两个时辰。”陈到给他倒了一杯酒，面带微笑：“透透？”
“什么叫透透？”张三虽然犹疑，但还是将酒一饮而尽。
“我一个朋友说，若是喝醉了，睡醒之后难免头疼恶心，这时再喝一点症状便会减轻许多。”
“我从未见过如此爱喝酒的道士。”
陈到浅浅一笑：“我也从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刀客。”
张三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放声大笑、
陈到接着问道：“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你去不去？”
“去，与高手过招才能精进武功，不然，连见剑魔的机会都没有，又谈何求死呢？”
“那问剑楼真那么难上？”能上清溪的无一不是天纵奇才，独孤渐又得剑道真意，他能建立起怎样的组织，陈到也想象不到。
张三嗤笑一声：“问剑楼高手如云，他们虽然杀不死我，但总有几个人能把我丢出去的，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候。”
“那何时算好时候？”
“你不是要清理门户么，我只要跟着你，总能找到好机会的。”
陈到点点头，往门外瞥了一眼，一阵晚风吹进屋里。
无论是田老汉，还是吃面的行脚商，齐齐往外看去，他们的目光中尽是恐惧，就连门口的小孩也跑进了后厨，而陈到和张三却除了夕阳什么也没看到。
那八人手按上桌上的刀剑，神情一阵紧张，显然，他们也看见了什么东西。
背着布条那人手一抖便解了下来，灰布落地，里面的竟是一对精钢短枪。
看样子他是这八人中的老大，他盯着门口沉声问道：“并肩子，甩个蔓？”
“这是……”
张三正要开口，陈到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抬手拍开一坛新酒，给两人的酒杯倒满，面上并无什么表情。
“逝者已矣，莫思莫问，张大哥，再喝一杯吧，也算和此地告个别。”
“走吧，我们下去喝一杯。”
此时已近正午，只是现在是初秋时节，太阳虽在天中，却并不热，反而阵阵秋风带来凉意，吹醒了张三的睡意。
店里比他们来的时候热闹许多，角落里的小桌上，坐着两桌行走的客商。
田老汉和一个的后生在招呼客人，他想必便是田老汉的儿子，门口还有个五岁的小孩，手里拿着两个洗干净的羊窝拐，在阴凉下抛着玩儿。
正中间的大方桌上，坐着八名壮汉，桌上放着三刀两剑，还有一人背着一个长布条，显然也是什么兵器，其余两人虽然没带兵器兵刃，但手上长满老茧。
这八人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桌上的两坛酒已经喝尽，高声谈论着江湖上的事，刚才陈到在楼上听到的便是他们的声音。
陈到也不想打扰别人，随意选了张门口角落的桌子坐下。
张三招呼二子上了两坛杏花酒，又要了一盆手把羊肉。
酒香混着肉香，人声夹着荤骂，这是清溪不曾有过的日子。
只有独孤渐会带着小陈到捉鸡来烤，那时的他天上地下皆无烦恼，谁知不过十年便成了见面就下杀手的局面。
张三手里拿着一根沾满韭菜花的羊排，陈到却看着杯中的酒愣愣出神，清冽的杏花酒如同小溪上的阳光。
“这才叫人间烟火气，不像那个鬼地方。”
陈到闻言回身，仰头饮尽杯中酒：“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飞光是谁？”
陈到轻声一笑，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位过客罢了，说来你像是常来这里？”
说到此处，张三目光一黯，看向了后厨的方向，他那木头般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温柔：“我是白城人士，此处离白城不到三十里，以前倒是常来。”
“这酒虽好，但也不至于跑三十里来喝”陈到的目光闪烁着暧昧：“看来你去灶火村也是因为这里的人了。”
“我看你不及冠年，怎么什么都看得透，你莫不是活了几百岁的妖道？”
陈到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半靠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道不问寿没听说过吗？”
张三一连喝了三杯酒，方才开口：“我本是漠北的猎人，做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后来攒够了钱便回了老家，偶然来这喝酒的时候，发现田老汉有个干女儿，她亦是隐居在此的江湖人士……。”
陈到一副了然的神情：“鹤立鸡群格外显然，后来你们便心生爱慕，但谁想她却被灶火村的妖怪抓走做人祭，你便要英雄救美——话本子都是这么说的。”
张三却不像陈到那样轻松，他又喝了一杯酒，声音已有些发闷：“我敌他们不过，眼睁睁地看着那帮畜生在我眼前把翠儿给……”
这个如同刀一般的男人说到此处，亦是声音颤抖，即便借着酒气也说不下去了。
陈到修的并非无情道，但他几乎没见过人间，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他的轻松也许对张三也是一种伤害。
陈到借着倒酒的机会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过去之事，是我不该多问，干。”
张三并未说话，但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便又把酒杯倒满。
张三虽然嗜酒，但酒量不好，何况酒入愁肠最是醉人，一坛还没喝完，便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以陈到的耳里也只能听清“翠儿”两个字。
陈到也不劝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毕竟这么好的酒，以后再也喝不到了，他不想浪费。
直到黄昏时分，而那八名江湖客依然在喝，陈到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酒量，而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自己离开人间之后的事。
陈到上山的时候，天下虽然动荡，但诸侯还奉大周为天子，而如今的大周已经消失了，并非是被某个诸侯吞没了，而是京畿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原来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巨坑。
后来河水倒灌形成了一个湖泊，称为“天子泊”。
京畿消失之后，天下的战乱更加激烈，短短十年之间，上百小国便只剩下楚、宋、亲、晋、齐五霸，虽然还有一些地处偏僻的小诸侯存在，但已不成气候了。
陈到如今所在的，便是大晋境内，他离都城太原城不远，而这大晋的朝廷和江湖各有一座高楼。
在朝者为天子敕命的摘星楼，在野的便是他师兄独孤渐的问剑楼。
双楼对峙，亦是朝野的角斗。
除了这些基本信息，他们讲的便是些江湖中的事，大多都是些花边、八卦，这些人对此并不避讳，陈到对此虽无兴趣，但也记在了心里，毕竟情报终归是有用的，不是在此时，就是在彼时。
其一便是他们提到的剑客死亡的事，自从三个月以前，江湖上的剑客纷纷毙命，他们的死法也都是被一剑封喉，而且被人削去了剑头。
这些剑客有江湖散人，也有问剑楼的门徒，但无一例外都是成名已久的剑客，以至于武林中用剑之人出门不敢以剑示人，亦有剑客们组成了护剑盟，武林中的剑客一时人人自危。
其二，便是八月十五要在江城外召开武林大会。
这是江湖上二十年一遇的盛事，即便独孤渐不去，问剑楼也会派人去，陈到自然要去。
随着日薄西山，天气转凉，张三的酒也终于醒了，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一圈。
“小道长，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两个时辰。”陈到给他倒了一杯酒，面带微笑：“透透？”
“什么叫透透？”张三虽然犹疑，但还是将酒一饮而尽。
“我一个朋友说，若是喝醉了，睡醒之后难免头疼恶心，这时再喝一点症状便会减轻许多。”
“我从未见过如此爱喝酒的道士。”
陈到浅浅一笑：“我也从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刀客。”
张三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放声大笑、
陈到接着问道：“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你去不去？”
“去，与高手过招才能精进武功，不然，连见剑魔的机会都没有，又谈何求死呢？”
“那问剑楼真那么难上？”能上清溪的无一不是天纵奇才，独孤渐又得剑道真意，他能建立起怎样的组织，陈到也想象不到。
张三嗤笑一声：“问剑楼高手如云，他们虽然杀不死我，但总有几个人能把我丢出去的，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候。”
“那何时算好时候？”
“你不是要清理门户么，我只要跟着你，总能找到好机会的。”
陈到点点头，往门外瞥了一眼，一阵晚风吹进屋里。
无论是田老汉，还是吃面的行脚商，齐齐往外看去，他们的目光中尽是恐惧，就连门口的小孩也跑进了后厨，而陈到和张三却除了夕阳什么也没看到。
那八人手按上桌上的刀剑，神情一阵紧张，显然，他们也看见了什么东西。
背着布条那人手一抖便解了下来，灰布落地，里面的竟是一对精钢短枪。
看样子他是这八人中的老大，他盯着门口沉声问道：“并肩子，甩个蔓？”
“这是……”
张三正要开口，陈到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抬手拍开一坛新酒，给两人的酒杯倒满，面上并无什么表情。
“逝者已矣，莫思莫问，张大哥，再喝一杯吧，也算和此地告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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