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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门扉

    狭隘闭塞的方寸囚室内,一抹黯淡微弱、如似熄星般的点点荧光,顽强穿过漆黑遮幕,投影在金属材质构成的银白牢壁上。

    借着光源,囚室中的惨状堪堪展露出它们模糊一角。

    冰冷的地板覆上了红、黑混杂的肮脏血污,深褐色的粘稠物质几乎铺满整个房间,依稀拓印出数道深浅不同的鞋迹。

    即便每日喷洒大量浓郁刺鼻的劣质消毒水,还是难以掩盖空气中隐约弥散交融的丝丝腐臭。

    一条又一条锁链从墙壁内托悬延伸而出,仿佛巨大蛛网于尽头交汇,扣环和地面碰撞摩擦,带起近乎利爪挠刻的窸窣异响。

    单薄的身影被层层禁锢捆绑,以至无法站立蜷缩墙边,一双赤红色瞳孔充斥愤怒与憎恨,死死凝望着牢笼门扉,伴随着沉重痛苦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让人不由精神紧绷。

    然而,阴影之下,那仅仅是只虚弱的狼兽藏匿此处,遍体鳞伤。

    浅灰色绒毛被血液浸透凝固,锁链边缘勾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反复抽打割裂的痕迹触目惊心,

    纵使自由被剥夺,它仍高傲地扬起头颅,不甘屈服,兽耳轻轻转动,分辨着门外脚步,耐心等待猎物靠近。

    直到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倦意如潮水般涌来,熟悉的刺痛再也无法抑制,它才拖拽着伤痕和疲惫,侧过身失望趴下。

    恍惚间,它的目光变得朦胧而迷茫,仰望虚无,似乎渴望,再次睹见那片璀璨的星空。

    ……

    时轮流转,命运无常,算来距穿越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已有数周之久。

    折磨、监禁、实验,循环不曾片刻停歇过。

    唯有仅剩的一缕执念,支撑着他在这片地狱中前行。

    半睡半醒间,白星好像又梦见了那再也回不去的遥远故乡。

    红砖青瓦,农舍林立,清澈的溪流静静淌过稻田,供给千家万户。

    犹记得,每当节日到来,母亲都会端上一桌好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门前桂花树下,细细品尝佳肴美景。

    这时候,父亲总能不知从哪掏出几瓶珍藏好酒,自斟自饮,大家也拿他没辙,只得三番告诫他注意健康。

    待父亲喝的面红耳赤,母亲便摇摇头搀扶他进屋,一边俯下身,温柔地嘱托着白星和妹妹,拿上两瓶白酒送去隔壁,顺带捎几根吃剩的肉骨头,给大黄尝尝鲜。

    平日,邻居李伯独自看家,亲生儿女忙着在大城市讨生活,就连节日也没个几天放假,正因如此,他对白家兄妹是颇为照顾。

    远远听见欢快的犬吠声,李伯便知道是那两个小家伙来了,朝他们招招手,接过酒壶酌满一盏,惬意地长叹一声,浅尝辄止。

    随后从桌上拾起个布包,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们。

    打开布包,里面有时是些零食饼干,有时裹着两块甜甜的桂花酥。

    轻咬一口,酥脆软糯,桂花的香味在口中绽放,久久飘荡。

    这番景象,已是十年未见了。

    梦境里,一场磅礴大雨突兀倾洒而下,美好回忆霎时如泡影破裂,灰白泪水冲刷着幸福的色彩,漆黑恶意则张开血盆大口,将孤独的旅人撕碎吞噬。

    【又开始了…我永恒的梦魇。】

    白星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2012年7月13日,那个原本平凡、普通、甚至有些无趣的星期五,鬼使神差般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天正值梅雨季节,迎面吹拂的微风中夹带着一丝潮湿和闷热,让人心烦意乱。

    午后下过一场小雨,些许水珠仍残留房檐,悄悄滚落,稍不注意滴在行人肩头,很快渗入衣裳。

    当时,白星还只有七岁大,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处于懵懂无知的童年。

    不巧前两天妹妹得了场小感冒,父母此刻留在家里忙着照顾,临近暑假,老师也没布置什么额外作业,他便独自一人早早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学校离白家并不远,只隔几条街道,步行大约五六分钟,但就是这五六分钟的路程却出了意外。

    离开商铺林立的大道,拐过老巷街角,右手边,青苔覆盖处藏着一条小小的胡同。

    小胡同里,烟气袅袅升起,风中飘来一阵清爽的桂花香。

    被这股迷人的香味吸引,白星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随着他拨开拱门下爬山虎垂落的叶片,复行数十步,一台老旧的摊车映入眼帘。

    面容和蔼的厨师帽大叔,嘴角带着笑意,倚靠在摊车旁,看上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前两位顾客聊着天。

    见男孩走来,其中一位先生拎起纸袋子,微微点头,便向着巷子外离开,另一位并没在意,侧身让出条道,好像在等待糕点出炉。

    卖糕点的大叔看到有新客人,忙朝这边挥手招呼起来。

    早晨出门,白星有从父母那拿了些零花钱,一想起生病的妹妹最爱吃桂花酥,没什么犹豫,走上前准备挑选几块。

    经过摊主身边,他无意间抬起头,眼角余光瞥见了大叔脸上的笑意。

    那一抹温和的笑容骤然扭曲,转变为了恶毒、虚伪、嫉妒和贪婪。

    被吓到的白星退后一步,却发觉自己撞入背后等待许久的行人怀中,一对粗壮的手臂伸出,紧紧环扣住他的脖颈,令他顿时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随即白星想大喊求救,那摊主却早有准备般,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刺激性的气味突然钻入鼻腔,让他感到头脑昏沉无力。

    趁这个机会,大叔恶笑出声,掰开他的嘴巴,将一瓶药剂样的液体强行灌入其中,不过片刻,周遭场景变得模糊,随后,他的记忆便中断了。

    ……

    再次醒来,眼前是白炽灯投下的刺目光芒,照亮了破败狭窄的房间,这可能由某个仓库改装,四周堆积着杂物和纸箱,耳边接连传来嘈杂的哭泣声,仔细分辨约莫属于四五个孩童,看样子是其它的受害者。

    白星的双手被绳子绑在背后,没有挣扎的余地,他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并不哭闹,只是努力蜷缩倚靠墙壁,害怕地打量着仓库看门人。

    就这样每隔几天,会有新的受害者送来,与此同时也有人被三两个壮汉带离,可惜规律并不固定。

    虽然白星曾想要悄悄逃跑,可这样严密的监视却很难让一个孩童如愿。

    有时看守会假模假样地带他们固定几天在院子里放风,期间也有几个稍年长的孩子误以为这帮人放松了警惕,计划离开这里去外面求援,但等到他们开始实施才发现上当,结果最后只换来一顿毒打。

    渐渐地,也没有人敢拾起逃跑的念头了。

    终于,“审判日”还是如期而至,大概在那个破仓库里待了两个星期,某天下午,几位大汉像平常一样沉默着踏入了牢房,拉起三四个孩子就往门外去,这一次,白星也包含在内。

    被押送着穿过仓库后院和大门,他们恍然看见了一片蜿蜒连绵的厂房园区,不同的工厂被墙壁隔开,许多建筑尚未完工,路上也没有其它行人,绕行几圈,众人来到了此行目的。

    不远处,一栋略显违和的三层建筑满不在乎地矗立中心,楼宇装饰风格古典,稳重大气又不失优雅,彰显着其重要地位。

    直到进了小楼,众人还是一股不真实感涌上心头,书画字样、名贵家具经过精心设计摆放,甚至有管家样的仆人领他们沐浴更衣。

    没人敢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只是愈发害怕和担忧起来,虽然这些孩子都还年纪不大,但这番排场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接下来他们将见到的人,或许能轻易判决他们的生死。

    清洗结束,仆人毕恭毕敬地领着白星他们前往主厅,推开主厅大门,竟传出古典音乐的余韵,夹杂着令人迷醉的酒香。

    身穿白色西装的金发混血男人斜躺在绵软的沙发上,拿起半盈红酒的酒杯轻轻摇晃着,嘴角似笑非笑,浅呡一口,边将目光扫来。

    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赤红眼瞳,前后几人不由自主将头低下,惧怕与其对视,仅有白星仍然坚持着,似乎是不甘低头服软,随着目光汇聚,金发男笑容更盛,直至扬起一抹危险的弧线。

    半晌,男人漫不经心地打个响指,左右待命的仆人忙上前作倾听状,那人耳语几句,不知下达什么指示,仆人们很快将孩子们带离了主厅。

    午后的阳光穿过走廊,白星却在押送下和其余人越行越远,他瞬间有所明悟,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厅门已经关闭,却似乎阻隔不住那夸张笑靥中隐隐透出的欣赏、傲慢与轻蔑。

    ……

    【血....到处都是血...呵呵..】

    我成功了,今天会是我永远离开这座牢笼的日子。

    我失败了,因为今天也是我永远堕入地狱的刹那。

    但是我别无选择......

    用尽全身力量,我将染红刀刃从它的胸口向外拔出,温热鲜血从心脏淋漓泵涌而出,溅在我单薄的衣物上。

    算了,这几件本来也都破破烂烂了,不如离开前从它柜子里随便选一套干净的换上,至少能遮住我身上的伤疤。

    比起这个....它脸上那一成不变让人厌恶的笑容才使我更为在意。

    明明已经毫无生机,再和它对视,我却又不由自主地低头,那双眼睛,也许我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鬼使神差,我把小刀刺入了它的眼眶。

    【这样,就看不见了。】

    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我沉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感情被扭曲成了这副模样?

    刚被送来时?它强迫我做那件事时?它杀死我父母时?五年前?亦或是更久之前?

    算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不解气般又反复扎下收回手中的小刀。

    现在是深夜,路上并无车辆行人,小区巡夜的保安早就睡下,完美的时间点。

    这场复仇我策划了一年,这栋别墅的保镖,对它唯命是从助纣为虐的管家,它那嗜血贪婪的情人,再加上一条狗仗人势的猎犬。

    比我预期更加顺利,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响这些恶魔便咽了气。

    它们应该不可能料到,那个整天被折磨殴打,任人发泄的“道具”,竟偷到了地下监牢的钥匙,还制定了如此详细的计划吧。

    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了,自由,此刻是那么的诱人,那么的唾手可得。

    站在大门前,我颤抖地拿出了从它口袋里搜出的银色钥匙,这把钥匙它从不离身,也只有....杀死它才有可能拿到。

    将钥匙插入门扉锁孔,感受到阻力,我轻轻拧动。

    ....无法转动?为什么?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钥匙却纹丝未动。

    不是这把?怎么可能?我脸上流下几滴冷汗,明明前天早上,我还亲眼见它用这钥匙开了门。

    冷静,冷静,即使真的搞错了,还有别的方式离开,窗户、通风口,虽然麻烦一点,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

    但是....我身后那沉重的呼吸声又是什么呢?

    什么东西滴落在我的肩上,打湿了我新换的衣物,隐约,还带来一股腐臭味。

    我僵硬颤抖地转过了身,恐惧感几乎将我压垮,抬起头....

    .....我看见了,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事物。

    如果说混乱是将有序打乱,那,它,祂,毫无疑问超越了混乱本身,仿佛是将混乱塞入混乱,再经由混乱的调配,点缀上扭曲和恶意,祂唯一表现出的有序,是那构成祂存在性的材质,但这并不合理,似乎是硬塞入其中,特意彰显其亵渎的本质,血肉和肢体交织,粘稠的体液顺着延伸出的附属落下,裂纹内流淌着比黑夜更深的絮凝。

    我没有看到“眼睛”,却感觉到了“视线”,就好像,无数的,数不清的眼睛,从上下左右,从我的内部窥视着我,我的每一个细胞有了我们自己的意识,尖叫着想要分崩离析,又在下一秒湮灭,耳边似乎传来听不清的低语,我听清了,那是祂的“咀嚼声”。

    随后,我打开那扇门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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