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神
太医田晖亲手将煎好的药汤捧到张居正病榻前，又亲眼看着张居正将药汤一饮而尽。
“本辅还有多久。”张居正语调极其平静。
田晖心头一颤，药碗险些掉落于地。
医家，救死扶伤，为染疾之人祛除病痛乃是本份，可如今他却成了毒医……
张首辅的病不过小疾，甚至无需用药，只需清茶淡饭，将养十天半个月就能自愈，可现在小疾成了重症，全拜他这个医者所赐。
虎狼之药用多了，导致肝火郁积，日复一日，已伤及五脏六腑，此时若是断了虎狼猛药，悉心调理个一年半载，未必不能药到病除。
陛下要张居正病死，他别无选择，只能遵旨而行，他不做会有人做，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项上人头。
秉政十载，权倾朝野的一代权臣，恐怕活不过几天了。
“元辅安心养病，用不了几个月便能痊愈，陛下还盼着元辅重返朝堂，梳理朝政呢。”
张居正身子坐正了些许，道:“本辅还有多少时日？”
同样的问题，田晖知道大明帝国这头猛虎已然动了真怒。
猛虎不死，想杀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如捏蝼蚁。
“元辅病势沉重，若无逆天手段，恐怕难度今月。”
张居正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夫此生已无遗憾，便是现在死了又有何妨！”
田晖呐呐无言，下一秒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元辅真的了无遗憾？”张帆身影出现在房内，似笑非笑望向病榻。
张居正目光紧缩，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竭力保持镇静，低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张帆微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命。”
张居正冷笑道:“救我命，这天下能让本辅活下去的只有一人。”
“你是说朱翊钧？”
“放肆！”张居正脸上浮出不健康的潮红色，怒道:“猖狂贼子，安敢直呼陛下名讳！”
“本尊刚从文华殿过来，你的陛下已然答应本尊的条件。”
“本尊？你到底是谁？”
“本尊乃天庭之神，奉玉帝之命下界，度化世间。”
“无稽之谈。”
张帆伸出一臂，只见病榻上的张居正身躯缓缓浮起，又慢慢飘移到张帆身前。
“现在你可相信？”
“区区障眼法，安能惑吾心智！”
张帆很是无语……
这家伙脑袋咋长的，这都能不信……
“看在你权倾朝野，还能为吾所用的份上，本尊不与你计较冒犯之罪，现在本尊先赠你一命。”
说罢，一团白雾笼罩张居正全身，进入张居正身体后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如同转战千里的无敌雄师，张居正身体内的病灶如春雪遇烈阳，融化瓦解。
张居正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上也肉眼可见变的红润，甚至脸上的老年斑都在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浑身说不出的舒适，张居正感觉自己最少年轻了三四十岁，现在的他就是那个初入官场，踌躇满志，想要凭借胸中抱负，改变整个天下的少年！
白雾消散，身体内病灶泯灭，连暗疾都被剿杀一空，身体内的杂质凝练成腥臭的液珠，通过全身三万六千毛孔排出体外，张居正就跟掉进茅厕后，刚被捞出来时候没什么两样。
张帆嫌弃蹙眉道:“给你一个时辰沐浴。”
张居正怔在原地，鼻中窜入的恶臭没有让他有丝毫动容，此刻他的信念在崩塌，几十年坚守的圣贤教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鬼神之说……
人固然要有敬畏之心，但是敬畏并不意味着肯定存在，对于王朝统治者和他们这些位列朝堂顶端的当权者而言，鬼神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控制万民的手段之一。
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明确皇帝乃是上天之子，进而让汉武帝独尊儒术，其根源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相信天人感应，也不是说汉武帝自己就相信他是上天之子。
而是需要，他们需要王朝统治万民的合法合理性，需要一套玄学理论让满天下的无知小民，对皇帝充满敬畏，进而心甘情愿的被统治，哪怕面对迫害也不敢兴起反抗之心。
老天爷对于百姓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反抗天之子就是对老天爷不敬，对老天爷不敬会死生不入轮回，会祸及子孙后代……
书读的越多，对于鬼神的敬畏就越低，华夏是王权天下不是神权天下，当权者要的是愚民而不是愚弄自己。
至于历史上那些渴望修道指望成仙的帝王，要说他们真有多信还真未必。
说白了就是自我麻痹，身处权力之巅的皇帝，他们当然希望能够长生，因为只有长生才能永远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修仙道途再如何虚无缥缈，他们也愿意倾尽一切去尝试，哪怕很有可能被毒死……
现在，来无影去无踪，仙神手段的张帆出现，让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张居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但是相对于神，张居正更愿意相信张帆是鬼，因为鬼可灭之，神……只能膜拜……
处于大明权力巅峰的张居正目中精光爆闪，宛如一头被陷进迷惑住的猛虎正在苏醒。
“来人。”
门外一直侯着，满脸凄苦的管家游七身躯猛然一震，中气十足，如果不是他对自家老爷过于熟悉，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老爷的喝声。
人死之前大多都会回光返照，老爷病入膏肓已是不争的事实，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已经支撑不了几天，谁知道竟然这么快。
“去把几位公子叫来，快！”游七吩咐了句，连忙打开屋门，刚要哭诉叫唤，便被迎面袭来的恶臭熏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当是老爷大小便失禁，可定睛一看，老爷渊渟岳峙般站在跟前，游七当场懵了。
张居正撇了眼忠心耿耿的家仆，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常服，本辅要沐浴更衣。”
“是，是是。”游七跌跌撞撞跑出屋子，犹在梦中。
“本辅还有多久。”张居正语调极其平静。
田晖心头一颤，药碗险些掉落于地。
医家，救死扶伤，为染疾之人祛除病痛乃是本份，可如今他却成了毒医……
张首辅的病不过小疾，甚至无需用药，只需清茶淡饭，将养十天半个月就能自愈，可现在小疾成了重症，全拜他这个医者所赐。
虎狼之药用多了，导致肝火郁积，日复一日，已伤及五脏六腑，此时若是断了虎狼猛药，悉心调理个一年半载，未必不能药到病除。
陛下要张居正病死，他别无选择，只能遵旨而行，他不做会有人做，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项上人头。
秉政十载，权倾朝野的一代权臣，恐怕活不过几天了。
“元辅安心养病，用不了几个月便能痊愈，陛下还盼着元辅重返朝堂，梳理朝政呢。”
张居正身子坐正了些许，道:“本辅还有多少时日？”
同样的问题，田晖知道大明帝国这头猛虎已然动了真怒。
猛虎不死，想杀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如捏蝼蚁。
“元辅病势沉重，若无逆天手段，恐怕难度今月。”
张居正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夫此生已无遗憾，便是现在死了又有何妨！”
田晖呐呐无言，下一秒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元辅真的了无遗憾？”张帆身影出现在房内，似笑非笑望向病榻。
张居正目光紧缩，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竭力保持镇静，低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张帆微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命。”
张居正冷笑道:“救我命，这天下能让本辅活下去的只有一人。”
“你是说朱翊钧？”
“放肆！”张居正脸上浮出不健康的潮红色，怒道:“猖狂贼子，安敢直呼陛下名讳！”
“本尊刚从文华殿过来，你的陛下已然答应本尊的条件。”
“本尊？你到底是谁？”
“本尊乃天庭之神，奉玉帝之命下界，度化世间。”
“无稽之谈。”
张帆伸出一臂，只见病榻上的张居正身躯缓缓浮起，又慢慢飘移到张帆身前。
“现在你可相信？”
“区区障眼法，安能惑吾心智！”
张帆很是无语……
这家伙脑袋咋长的，这都能不信……
“看在你权倾朝野，还能为吾所用的份上，本尊不与你计较冒犯之罪，现在本尊先赠你一命。”
说罢，一团白雾笼罩张居正全身，进入张居正身体后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如同转战千里的无敌雄师，张居正身体内的病灶如春雪遇烈阳，融化瓦解。
张居正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上也肉眼可见变的红润，甚至脸上的老年斑都在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浑身说不出的舒适，张居正感觉自己最少年轻了三四十岁，现在的他就是那个初入官场，踌躇满志，想要凭借胸中抱负，改变整个天下的少年！
白雾消散，身体内病灶泯灭，连暗疾都被剿杀一空，身体内的杂质凝练成腥臭的液珠，通过全身三万六千毛孔排出体外，张居正就跟掉进茅厕后，刚被捞出来时候没什么两样。
张帆嫌弃蹙眉道:“给你一个时辰沐浴。”
张居正怔在原地，鼻中窜入的恶臭没有让他有丝毫动容，此刻他的信念在崩塌，几十年坚守的圣贤教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鬼神之说……
人固然要有敬畏之心，但是敬畏并不意味着肯定存在，对于王朝统治者和他们这些位列朝堂顶端的当权者而言，鬼神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控制万民的手段之一。
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明确皇帝乃是上天之子，进而让汉武帝独尊儒术，其根源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相信天人感应，也不是说汉武帝自己就相信他是上天之子。
而是需要，他们需要王朝统治万民的合法合理性，需要一套玄学理论让满天下的无知小民，对皇帝充满敬畏，进而心甘情愿的被统治，哪怕面对迫害也不敢兴起反抗之心。
老天爷对于百姓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反抗天之子就是对老天爷不敬，对老天爷不敬会死生不入轮回，会祸及子孙后代……
书读的越多，对于鬼神的敬畏就越低，华夏是王权天下不是神权天下，当权者要的是愚民而不是愚弄自己。
至于历史上那些渴望修道指望成仙的帝王，要说他们真有多信还真未必。
说白了就是自我麻痹，身处权力之巅的皇帝，他们当然希望能够长生，因为只有长生才能永远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修仙道途再如何虚无缥缈，他们也愿意倾尽一切去尝试，哪怕很有可能被毒死……
现在，来无影去无踪，仙神手段的张帆出现，让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张居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但是相对于神，张居正更愿意相信张帆是鬼，因为鬼可灭之，神……只能膜拜……
处于大明权力巅峰的张居正目中精光爆闪，宛如一头被陷进迷惑住的猛虎正在苏醒。
“来人。”
门外一直侯着，满脸凄苦的管家游七身躯猛然一震，中气十足，如果不是他对自家老爷过于熟悉，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老爷的喝声。
人死之前大多都会回光返照，老爷病入膏肓已是不争的事实，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已经支撑不了几天，谁知道竟然这么快。
“去把几位公子叫来，快！”游七吩咐了句，连忙打开屋门，刚要哭诉叫唤，便被迎面袭来的恶臭熏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当是老爷大小便失禁，可定睛一看，老爷渊渟岳峙般站在跟前，游七当场懵了。
张居正撇了眼忠心耿耿的家仆，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常服，本辅要沐浴更衣。”
“是，是是。”游七跌跌撞撞跑出屋子，犹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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