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女王

    夜鸦不断地在低空盘旋着,发出令人心烦的嘶叫,街道的灯光忽明忽暗,为本就寂寥的路上更是增添的几分可怖的气氛。微风吹动枯枝,簌簌的声音听着更像是不知何人的哭声,为又一名无知者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感到惋惜。

    “那么你们之间的契约就此成立,从此以后你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受欢迎,相对的只要你感到一丝的不满足女王就会蚕食一点你的身体。”

    商人蹲在早已昏迷不醒的少女身旁和她复述着交易的内容,这是交易必须进行的一环,哪怕契约者已经倒下他也必须完成,否则交易就不算完成。

    今夜的他心情大好,不仅回收了荒原狼主,还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下一个恶魔所需的宿主,如若用生意的角度来看,他今天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大大加快了计划的进程。

    就在商人准备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女孩的影子中伸出,冷不丁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找到你了。”

    一个男人缓缓从影子中爬出,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皮肤苍白得可怕,再加上一对血色的双眼,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人类,倒更像是什么吸血鬼之类的异端。和瘦削的外表成反比,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双手犹如铁钳般将商人死死锁住,将其缓缓拎至半空,只要男人乐意恐怕将他的脖子捏碎恐怕也只在一瞬间。

    “这不是负责3号区的【影魔】维嘉先生吗,这里可不是你的辖区哦?”

    纵使脖子被卡得无法呼吸,商人依旧不慌不忙,与恶魔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他也早已是个非人之物,停止呼吸一段时间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被掐断脖子会不会死去都是个未知数。

    “这与你无关。”维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掐死他的打算,抓住脖子只是为了控制他而已,“我在天的父,愿所有人尊你们的名为圣。”

    “来这套啊。”

    感受到从脖子处传来的炙热,商人收起了自己的笑脸,微微地皱了皱眉,维嘉所念的是圣教徒对付异端的净罪经文,能够引导出来自天国的火焰,如若被那火焰烧中对他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荒原狼主。”

    权杖不知何时落在了商人的手心,代表荒原狼主的那一枚骷髅头眼部闪过一缕蓝火,一匹巨大的黑狼就出现在了维嘉的身后,狠狠挥出了它的爪子。

    这一爪子将水泥街道给砸出了一个大坑,密密麻麻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了另一头的机动车道,但在这样的攻击下维嘉却仍完好无损地站在坑的中心,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我是不怎么擅长战斗,但很不巧我这位朋友可是被尊称为荒原狼主的存在,你究竟能不能打败他呢?”

    维嘉在报出恶魔真名之前一般只有在影子间穿梭和将自己影子化的能力,刚才避开狼王的爪子就是用了影子化,但相对的束缚住商人的手也变成了影子,商人也因此得以逃脱。

    “有点棘手了啊,我果然不应该掺和一手的。”

    维嘉看着狼主所投下的巨大阴影感到一阵犯难,他所擅长是暗杀与偷袭,对付狼主这样皮糙肉厚的家伙他还实在是没辙,虽然他有自信能将它一点点地磨死,但到那个时候商人恐怕也早跑了。

    “那么我有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就这样停手吧,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对吧?”

    “说得好,但是我拒绝,送上门来的猎物哪里有放走的道理。沙多啰,该干活了!”

    维嘉脚下的影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将他给层层包裹住,整个人瞬间就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轮廓,看着像是什么侦探漫画里的嫌疑人。

    “果然你们审判者都是些不讲道理的疯子。”

    见到维嘉变成这副模样商人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了,而荒原狼主的召唤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分钟,他必须尽快找到机会逃脱才行。

    维嘉似乎察觉到了商人的小心思,在避开狼主的两次爪击之后一个纵身跳入了它那巨大的影子之中,这下子哪怕商人想要逃跑他也无法甩掉他。

    “真是该死的!”商人见到维嘉跳入荒原狼主的影子也是一阵懊恼,无奈之下只得提前收回了狼主,既然它无法带自己逃脱,那么它那巨大的体型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引来更多的审判者,毕竟这里是那两个怪物的辖区,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束手就擒吧,你是跑不掉的。”

    伴随着荒原狼主被收回,失去影子的维嘉重新显出身形来,由于恶魔附身的缘故,说话还带着一个略微深沉的重音。

    商人略微后退几步,虽然事情对他而言有些糟糕,但还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今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可以用出,虽然这张王牌不一定听话就是了。

    “女王陛下,您再不出手您忠实的仆人就要死在这里了,还请您帮帮我吧!”

    “女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维嘉瞬间警惕,第一时间进入了影子化进行躲避,但没想到一根纤细的触手居然强制解除了自己的影子化,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怎么会?”由于沙多啰受到了重创,维嘉直接退出了恶魔化,本就苍白的脸由于受伤而显得更加苍白了,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原本倒地不醒的女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翻着白眼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而她的身后是数不清的黑色触手,刺穿维嘉的只是其中一支而已。女孩一挥手,触手如同暴雨般朝着维嘉刺去。

    “砰!”

    在触手就要刺穿维嘉的瞬间,不知何处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空旷的街道上不断回荡,女孩的进攻也因此停下,所有触手的缩了回去。维嘉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一枪并不是什么增援到了,而是他自己扣下了留在影子里的狙击枪,他本来就是前来收回唐棣所拉下的狙击枪的,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上派上用场,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

    “这枪真是难用。”

    右手被狙击枪的后坐力所震碎,胸口还被开了个对穿,维嘉的状况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但他清楚现在还不是他退缩的时候,最起码要拖到增援真正到来的时候。

    “还要继续吗,你这下贱的人类?”

    女孩甩动着触手,将那枚射向她胸膛的子弹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准备好为你的僭越付出生命吧!”

    “不好意思,我可不认你这个女王,我认得只有我老婆一个人而已。”维嘉勉强站直了身子,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喊道,“艾瑞达!”

    一只漆黑的大手从维嘉的脚下伸出,将他硬生生给拖拽了进去,而他的影子切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留在地上不断变化,不断扭曲,逐渐变得不再像是人形,片刻之后从这扭曲的影子里所钻出的是一只长的类似狐狸的漆黑魔兽,这便是维嘉所契约的异端【影狐】的真身。

    “有趣,小小狐狸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女孩打了一个响指,触手再次一齐涌向维嘉,但这一次维嘉只是一声嘶吼,这些触手就全部停下了,在降临阶段的他有了直接控制他人影子的能力,或许干涉女孩的身体还有些困难,但对付这些作为身体衍生物的触手还是绰绰有余。

    “吼!【这水平可比我媳妇差多了!】”

    维嘉张口想要说话,却忘记了现在的他完全讲不出人话,所能发出的只有野兽的嘶吼。

    “野兽之躯恐怕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女孩冷哼一声,猛然发力,将触手给全部抽了回去。维嘉看准时机,一跺脚无数尖刺从女孩的影子中刺出,这一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没有谁能甩开自己的影子,无论她如何躲闪影之矛终将会刺穿她的身子,虽然女孩看着还很年幼,但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与恶魔签订不平等契约的人类往往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出手何尝不是让她解脱?

    由于触手未能及时收回,女孩再也没有防御的手段,硬生生被影之矛给贯穿了胸膛,如同被处以火刑的中世纪女巫一般被架死在了空中。

    “吼?【干掉她了吗?】”

    本该死去的女孩突然再次动了起来,硬生生将串在自己身上的影之矛给一根根拔出,受伤的部位散发出蒸腾的热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速恢复,瞬息之间就已恢复如初。

    “吼!【这不可能!】”

    理论上还没有被恶魔完全吞噬的人类终究只是人类,只要受到致命伤就还是会死去,而眼前的女孩明明已经被自己所洞穿了,居然还能重新复活,这完全不符合契约的常识。

    “很惊讶吗?”女孩的背后鼓起巨大的脓包,从中破出一根根远要比之前更为粗壮的触手来,“什么时候我告诉你我和这个女孩签订的是不平等契约了?”

    新长出的触手的力量也远要比刚才强上几倍,维嘉这下子也不能完全控制住触手了,只能让其做到略微停顿,面对朝着自己抽打来的触手,他只得钻入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东躲XZ的你难道是老鼠吗?”

    女孩的触手早已覆盖到了整个街道,无论维嘉从哪一处的阴影中钻出,等待他的只会是早已埋伏好的触手。大局似乎已定,女孩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来。

    但她还是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所使唤的触手也是有影子的,而且这些影子还恰恰投影在她的身上。

    一只利爪从女孩胸口处的影子中钻出,反手就刺穿了她的胸膛,一时间血液飞溅,所有触手都仿佛遭到了电击一般,抽搐着缩回了女孩的身后。

    “该死的家伙!”

    女孩捂着自己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若不是靠着触手支撑,想必此刻的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下子就将军了。”同样虚弱的维嘉从她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此刻的他虽然已经解除了恶魔化,但脸上还是残留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恶魔化可以暂时让他使用与他契约恶魔的身体,但再换回身体之后之前的伤势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了起来,现在的他就连视线都已经模糊了起来,说不准何时就会昏迷过去,但即便如此他的左手还是死死抓着一样东西,那是女孩的心脏。纵使这位被称为女王的异端再生能力多么强大,也不可能在一时半会就再生一个心脏来,在这段没有心脏的时间里她的实力会受到大幅度的削弱,这样的话他就应该足够撑到救援的人到来了,他已经能够感到两股气息再飞速赶来的路上了,再坚持一会就是他的胜利了。

    “把我的心脏还给我!”

    女孩如同野兽一般弓下身子,维嘉万万没有想到她已经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继续操纵触手,看着前来抢夺心脏的触手,维嘉倒也是很想将手中的心脏给捏碎,但现在的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勉强在原地站直身子,算是给自己留个体面的死法,这样一来他也算是战到了最后一刻。

    “抱歉了,欣雨,下个月的约会我似乎要爽约了。”

    就在维嘉已经绝望之际,一道寒芒闪过,下一秒所有触手连同女孩的触手都被悉数斩断,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从高空落下,巨大魔爪仅此一击就将女孩狠狠地踩进了地里,血液,断掉的触手与碎石尘土一道向四周炸了开来。

    唐棣与栖枝终于抵达了战场。

    “看见你还活着真是令我感到高兴。”

    鲁西埃尔缓缓擦拭手中的圣剑,由于走得仓促他甚至还系着栖枝做饭用的围裙,此刻正好用来将剑身的血渍给抹净。

    虽然之前他还对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天使感到畏惧,但这一刻他还是无比高兴能够活着看到他们的到来,毕竟这就意味着他彻底安全了。就算是女王恢复状态甚至再强上几倍等待她的都只会是单方面的虐杀。

    唐棣松开脚,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一地断掉的触手,而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断肢逃生吗,确实像是异端会做出来的事情呢。”

    附在唐棣身上的恶魔武装开始如同着火了一般燃烧起来,涌出一团团黑色的烟雾,等到黑雾散去唐棣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人模样。

    “这下子猎物和商人都跑了,真是一场失败的狩猎啊!”

    “先别说这些了,还是先将你送去治疗吧。”

    鲁西埃尔漫不经心地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车道,一辆银灰的巨大车辆正在极速朝这里驶来,那是审判所的救援部队,在出门之前栖枝以防万一还是通知了他们,现在看来刚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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