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救援

    被转移的教室实际上并没有从正常世界消失,而是以一种奇怪的形式继续存在着,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原本空缺的地上补上了一堆马赛克,与其他教室比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走廊上走动的师生们却对这样诡异的现象熟视无睹,有说有笑地从旁边走过,丝毫没发现其中的异常,在他们的认知里这里就已经不存在这间教室了,这里就该是一堆马赛克,跟着一起消失的人也全都被忘却了,现在说他们是被遗弃者也不为过。

    不过好在这些不会影响到与异端有所联系的人,唐棣与栖枝一赶到学校就发现了其中的异常所在。

    “这里就是转移的地方吗?”

    与异端签订契约的他们可以看到教室内实际的情况,里面早已乱作一团,不少学生又哭又笑,甚至出现了互殴的现象,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该死的,我记得这个班好像有个见习的家伙在的,怎么能让这里乱成这样?”

    见到这乱象,唐棣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见习审判者就好像是所属区域审判者的学徒,虽然唐棣平日里并没有教他什么,但偶尔也会关照几分,在他的印象里那家伙也算干练,是绝对不会放任情况这么糟糕的。

    “你是说吕力吗?他似乎在和什么交战呢。”

    与这帮学生相比,栖枝更加在意的倒是吕力,在确认这堆学生中没有他的身影之后立即就发动了神之眼,在迷雾重重的教室外找到了他的身影,而他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庞大的不明生物,看样子是陷入危机之中了。

    “你先别急,想要在那边的世界存活你必须真名解放才行,这次就由我来战斗吧?”栖枝伸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唐棣,“你就去管管教室那帮学生吧,别让他们再跑出去了。”

    唐棣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栖枝,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战斗呢。”

    “我只是不想做一些无所谓的争斗而已。”

    在这句话传入唐棣的耳中之前,栖枝就已散作一团金光消失在了原地。

    “果然还是不够成熟啊,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看着面前庞大的身影,吕力感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在九对嗜血的凶恶目光的注视下,他甚至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这和之前与美杜莎对峙不同,两人的差距的好歹还能勉强靠真名解放弥补,但面对这个怪物这点力量也只是杯水车薪,想要活命的话恐怕只能靠恶魔解放,但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么做的话他也会失去自我,让体内的异端彻底占据自己的身体,这可比死亡要糟糕太多了。

    “我说,既然你要死了不如让我解放吧,我好歹能替你把它干掉哎?”

    从刚才开始伊斯塔露就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眼看自己的宿主就要干掉,想必她也很着急吧,虽然异端并不会跟着宿主一起死亡,但也会遭到重创,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异端还是不会轻易让宿主死亡的。

    “吵死了,我不是说了吗,就算死我也不会把身体让给你的。”

    “切,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而已,既然不想就算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伊斯塔露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好像消失了一般,独留吕力一人等待死亡的到来。

    “嘶————”

    九个蛇头互相看了看彼此,似乎在商量由哪个来吞食猎物,那副模样属实让吕力感到胆寒。

    “喂喂喂,这也太吓人了吧?”

    吕力自认为自己意志力还是坚定地,但真正面临无可挽回的死亡时还是感到了恐惧,为了不让自己看到那瘆人的模样,他紧紧闭上了双眼,黑暗中他不由得回想起了那道金色的身影,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令人安心,而他也正是仰慕着那位才选择了成为审判者的,甚至不惜主动与异端签订了契约,虽然成为见习审判者的过程有些短暂,但他依旧不后悔,毕竟这短短的半年间他也救下了不少无辜的生命,或许也那位天使想必这些并不算什么,但一想到自己能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这样就够了。

    “栖枝大人,看来我就到此为止了·····”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光,他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洁白双翼,吕力以为这是自己林中前的幻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光芒。一只羽毛飘落在他的手心,熟悉的暖意传来,他这才猛然发觉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栖枝无言地朝着吕力点了点头,在看清他的脸后,吕力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危机感顿时烟消云散,在他的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哪里比这位大人的身旁更加安全了,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居然就这么微笑着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鲁西埃尔,他没什么问题吧?”

    “这小子并什么大碍,只是用力过度了而已,甚至连一点侵蚀的痕迹都没有,我都要怀疑他签的是不是共生契约了。顺带一提,他本来就要昏迷了,你没必要用昏睡羽毛的”

    “那就好,毕竟接下来的场面恐怕正常人有些接受不了。”

    一柄金色的小刀落入栖枝的手心,看着气势汹汹的巨蛇,他那清秀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残忍笑容,让就连没什么脑子的大蛇都感到了

    恐惧,居然第一时间放弃了进攻,选择了掉头逃跑。

    “喂喂喂,你想跑到哪里去啊?”栖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大蛇的脑袋上,像是抚摸爱人般摩挲着大蛇的皮肤,“你差点就把我的玩具给玩坏了呢,不把这账算清你就想逃跑了?”

    其余的蛇头猛然暴起,想要将栖枝给赶下去,可他只是一摆手,最先靠近他的蛇头就爆了开来,化作了一摊肉泥。还未来得及靠近的蛇头面面相觑,都识趣地缩了回去。

    “这才对嘛,让我来想想你们该怎么赔偿我吧,不如你们唱首歌给我听吧?”栖枝抚摸蛇的手猛然发力,硬生生将蛇皮给拽了下来,吃痛的蛇头们齐声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栖枝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叫声,纵声大笑起来,更加用力的撕扯起巨蛇的身体来,“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就这样为我高歌到死吧!”

    巨蛇疯狂地扭动着巨大身体,想要摆脱栖枝的束缚,可是它越是抵抗,荒漠中的笑声就愈发放肆。栖枝沐浴在鲜血中,漆黑的双眸里满是喜悦,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上已是一片猩红,一味地撕扯着血肉,将露出的骨头一根根地捏碎,兴奋的之际甚至会贪婪地舔舐自己的双手,去享受那猎物的滋味。

    这才被审判厅所畏惧的【疯天使】的真实面目,真正疯掉不是带来力量的异端,而是获得力量的人类,这样的事实是多么的讽刺啊,作为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唐棣简直难过得想笑。

    “算了,偶尔发泄一下也好吧。”站在窗边目视着这一切的唐棣收回视线,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教室里的人被治得服服帖帖,幸存的家伙无不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唐棣。

    “搞什么嘛,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好歹我也算是来救你们的英雄啊,多少摆点感激的态度来好不好?”

    对于这样的视线唐棣早已习以为常,吓唬人似的朝着人群挥舞着自己的恶魔手臂。

    “离我们远点,你这个怪物!”

    真是不出意料地回道,唐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多少次被人这么说了?他早已记不得了。虽然他身为守护城市的审判者,但早在他与异端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早已就注定了,注定是两边都不认可的异类,就算他救再多的人,他始终是一个体内藏着恶魔的怪物。

    唐棣拉开一张椅子,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他的身上涌起浓浓的黑雾,待到黑雾散去惊疑不定的学生们这才猛然察觉眼前这个凶恶的怪物居然是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和他那骇人的恶魔模样截然相反,他本人长得甚至可以说有些阴柔,配上他那没多少高光的双眼,给人一种忧郁美少年的感觉,很难想象居然就是这样的家伙一直在与异端对抗。

    学生们也是面面相觑,在见到唐棣的真身后他们这才意识到审判者就算有着异端的力量,本质上还是人类,他们刚才说话似乎有些重了。

    “那个,对·····”

    有人想要道歉,唐棣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道歉,你们感到害怕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这句话,唐棣又将垂下了头,出神地望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时间静得可怕,红月的光芒刺入教室,坐在椅子上的唐棣如沐鲜血,躲在角落里的学生们却被深深地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这样就好······”

    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唐棣发出这样一句呢喃,声音小到传入众人耳中时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在度过一段难以忍受的沉默之后,满身是血的栖枝从窗户外跳了进来,身后还背着昏迷不醒的吕力。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藏在栖枝刘海下的是一双同样疲惫的眼睛,他默默地将吕力放下,沐浴在周围投来的恐惧的眼神中,他有些自责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孩子是不能继续在学校里待着了。本以为把他放在我这里还能让他享受几年正常的人生呢,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做不好。”

    “这不是挺好的,直接让他来我们这里帮忙不就好了?”唐棣立即振作了起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吹着轻佻的口哨走到栖枝的身旁,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

    “别想了,说到底这孩子不是一直把你当作偶像吗,如果能和你一同行动的话他也会很高兴吧?”

    “这终归是虚假的记忆,若是他得知真相,又会用怎样的眼神看我呢?又该怎样面对自己呢?”

    “到时候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先把这些家伙送回去吗?”

    “说得也是,这种精细活我一向做不来,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栖枝从兜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等他掏出打火机,唐棣就用食指一点,香烟立刻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终于轮到我登场了吗,这几天真是好无聊啊,一点乐子都没有!”鲁西埃尔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用手将自己的刘海全部推了上去,露出他那灿烂如同骄阳般的眼眸来。

    “各位孩子们你们好啊,接下来的路程可能有些颠簸,但我可以保证一点危险都没有,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放心!”

    鲁西埃尔那温和的笑容的瞬间安抚了教室里所有收到惊吓的人们,让他们忘却了所有痛苦,也情不自禁跟着微笑起来。

    “没错,微笑,遇到困境就该微笑才对!”鲁西埃尔双手抱胸,虔诚地闭上了双眼,身后张开一对金色的翅膀,神圣的光辉将红月驱逐殆尽,教室瞬间剧烈摇晃了起来。

    “不要惊慌,不必恐惧,因为我还在这里呢!”

    学生们才有些骚动,鲁西埃尔就有了动作,大量的羽毛飘荡到了空中,与羽毛接触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在镇静下来的同时也惊奇地发现自己先前受到的伤势也通通得到了治疗,甚至没有留下一点伤疤。更夸张的是一些受到致命伤的学生们甚至也一个个咳嗽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但无不脱离生命危险。

    “这就是真正的天使吗?”

    学生们崇敬地看着眼此刻散发着圣洁光辉的鲁西埃尔,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来,朝着他做起了祈祷,看样子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后教会怕是要多几名忠实信徒了。

    “真有够装模作样的。”

    唐棣鄙夷的咂了咂嘴,随便找了个角落做了下来,实际上转移并不需要这么声势浩大,更不会有什么颠婆,若是换他来做,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鲁西埃尔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满足他那无聊的恶趣味,单纯想看到众人看他那狂热的眼神而已、不过有一说一,普通人还相当吃这一套,迄今为止,栖枝通过神域而感知到的人们对鲁西埃尔的赞美是他两加起来的几十倍不止。唐棣也想过自己要不要也试着这么做,但在众人面前作秀实在是太羞耻了,只好作罢。

    在过山车般的一阵摇晃之后,鲁西埃尔终于收敛了光芒,熟悉的铃声传入已是身心俱疲的学生们耳中,死里逃生的他们不由得泪流满面,也不乏嚎啕大哭的家伙,教室里再次嘈杂了起来,但这一次却没有了恐惧的味道。

    “走了。”

    既然人已经安全,接下来就没他们审判者什么事了,唐棣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轻轻跳上窗台张开一双恶魔翅膀就飞了出去。

    “虽然我还想再玩一会,不过烟已经烧完了啊。”

    鲁西埃尔随手扔掉烟头,还没等它落到地上,烟头就自己燃烧了起来,燃尽了的瞬间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栖枝这里。

    “每次都这样,搞什么啊······”

    栖枝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的刘海放下,在背起依旧昏迷不醒的吕力后就逃也似的飞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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