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随意了
没人说话。
仿佛成了某一个人的主场。
苏还和关欧定定地望着对方，董昇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许谚却看了一会儿，走上前，说：“你醉了，回去吧。”
苏还说：“还不快走？一会儿我改变主意了。”
关欧慢慢地松开拳头，许谚在她转身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关欧却背对着他们说：“我求之不得，我也怕他会改变主意，我走了。”
许谚重声道：“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
“那么晚了，你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孕妇。”
关欧皱了皱眉头：“我可以打车。”
“那我也不放心！”
许谚转头瞪着苏还：“你就放心吗！”
苏还陡然站了起来，竟然能稳步走向关欧。
他握住关欧的手，带她出去：“许谚开车。”
许谚对董昇点了点头，就快步跟了过去。
董昇：“……我，和孤独是好朋友。”
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对苏还的反应纳闷不已：“假酒吧？”
车子缓慢行驶在夜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内持续着这可怕的沉默，连许谚都感到微微窒息。
许谚难得打开了音乐。
怅然的男声低唱道：
别丢下我，别放弃我。
我看什么，我听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都陪着我。
请抱紧我，请别随便离开我。
任何时刻我需要一束光为我闪烁。
苏还看着关欧，眼睛眨都不眨。
关欧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目视前方。
苏还说：“你像佛。”
关欧眼底波动了一下，一丝不解掠过心头，却依旧不露声色。
苏还说：“有情时，悲天悯人，无情时，置身事外。”
关欧冷冷地看向他：“那你像什么？”
苏还笑：“蛇啊。一条大蟒蛇。”
他慢慢补充：“……你的劫。”
关欧问：“我渡过去了吗？”
苏还说：“你只是像，但不是佛，我也不是蟒，我们是人，所以你说渡没渡过去？”
苏还降下车窗，他点了根烟，咬进嘴里，拿下的时候，对着外面吐出了苍白的烟雾。
他眸黑如夜，深邃又空寂。
还在唱的歌，低沉男声透过了窗外，似乎这时才传进他的耳朵，竟觉得每句都在说他：
我怕什么
我已经所剩不多
我没什么可以和这时间互相纠扯
或许这世上还有个我
他做着我未曾有的梦
海的皱纹还给风
昆虫的秘密还给洞
也请把我的孤勇归还给我
或许这一路有些曲折
人们总问我是怎么了
岛屿丧失了体温
山神庙丧失了钟声
连同我的思绪也落入深沉
最后，他说：“我们都还在渡。”
如果我是你的劫，如果你是我的劫，这一生没到头，我们就总在路上，难得周全。
许谚透过后视镜看了并排坐在后面的夫妻两个。
关欧突然问：“什么时候去离婚？”
苏还低头，一嗤：“你想的话，现在都可以，也不看看给咱们开车的人的身份。”
关欧说：“我不走后门，那明天早上行吗？”
苏还沉默片刻，才说行。
关欧这个人太不优柔寡断了，有时候，果决的要命，像个男人。
苏还看着这条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有一个条件。”
关欧微怔，可想想又并不意外，苏还就是从来都不吃亏的人哪！
“你说。”她冷冷开口。
“我不放心你。”苏还说，“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希望你住在海边别墅里，也方便我不错过你这怀胎十月，我该陪着你们。”
“随你。”
反正，孩子，让关欧明白，苏还是她的孩子的父亲，所以他们做不成陌生人，她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没有父亲的。
苏还看向许谚的后脑勺：“还不掉头？”
许谚不满苏还的态度，故意道：“掉头去民政局吗？”
苏还黑眸微眯，反问：“你就那么着急给人开后门？”
许谚：“……你真的喝了很多酒吗？董昇是骗我们的吧！”说完他黑着脸掉了头，开向了海边别墅。
“你还是反省反省你怎么连个醉鬼都说不过吧。”
“……”许谚彻底无语了。
苏还对关欧说：“明天我去把六月接过去。”
关欧点头：“好，麻烦了。”
苏还：“……”
车厢里，再次恢复寂静无声。
许谚开车稳而不慢，关欧感觉她只不过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车子已经慢慢停在海边。
许谚说：“你们回吧，我先走了。”
关欧看向苏还：“你也住这儿？”
苏还回看过去，低低沉沉地说：“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我住在这里是想参与孩子的整个过程，你不必想多了。”
关欧无言，她看向面色不明的许谚：“谢谢你，你自己的房子现在却……”
许谚说：“我的都是他的，他的都是你的，不要紧。”
关欧再次无言：这对兄弟是故意的吗？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苏还走在她身边说：“其实我是故意的。”
“嗯？”
“我在别的地方也有房子，但还是让他把我们送到这儿来。”
“为什么故意那么做？”
“因为，你会和我去另一个房子每天二人世界吗？”
关欧说不会。
其实还真是没有在这里自在，也许是先入为主，或者心理作用吧。
房子的主人要是苏还，她还真的住不下去。
苏还摊手。
“我倒是真想故意把你关在门外。”关欧走进房子里，突然转头对苏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苏还一笑而过：“你可以试试。”
关欧：“……”试个屁，看你这笑里藏刀的模样！
关欧冷漠转身走上楼梯：“你睡楼下，明天早上别忘了去离婚。”
“不睡楼下，还有不用总是提醒我，别怕，好好睡觉去，我不会反悔的。”
关欧呼吸一窒，她推开房门，突然抬起头看了同样上楼推开旁边房间那扇门的苏还一眼，顿了顿，才走进房间里，关上门。
苏还的掌心握着门把，慢慢抬起头看着旁边这道紧闭的门。
离婚……
歪门邪道获得的幸福，终于像泡沫一样，破了。
不得不破了。
别得意的太早，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他却从未得意过的，他只是诚惶诚恐，他是胆小鬼，连幸福都怕。
现在想想太亏了，拥有的时候，就应该一了百了只管乐呵，何必再去考虑代价。
现在真的是要到他承受代价的时候了。
关欧想，人生真是神奇，本以为会厮守到死亡的那一刻的人，现在好好活着，他们却如同合租的室友，保持距离，一人一个屋子，互不干涉。
而在这两者之间，她本以为不是在一起就是彻底分开的，就是不是黑就是白，现在才发现她多天真啊……
她累了。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了眼睛，选择安稳地睡去，如他所说的，放心，什么也不想。
一夜天明，隔壁的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无人造访。
透过窗照进来的阳光把关欧的房间映衬得很明亮，关欧在这样的温暖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抱了抱被子，感觉自己有点饿了，才不情愿起身，走到门口，低头轻轻带力拉开了门。
她揉了揉眼睛，往楼下走，却不知是不是刚刚醒来不在状态，还是没睡饱浑浑噩噩的缘故，走到楼梯口她就空了一脚，还没来得及感受恐慌，甩起的胳膊，手腕就被一只手用力攥住，把她拉了回去。
一大清早，关欧撞进了苏还的怀里。
苏还的掌心护着她的后脑勺，后怕地转了个身，跟她换了位置，让自己背对了楼梯口。
他压下怒火，眼里就只剩下纯粹的关切与紧张：“小心一点！有没有事？脚怎么样？！”
关欧有点……懵了……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摔了？”
“你说呢！脚疼不疼？”
关欧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以为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怎么就一脚踏空了呢。
这不该发生在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身上吧。
苏还无奈地看着她，干脆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进了她的房间说：“人总会一时的疏忽，我怕就怕这个。”
他把她放下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乖乖坐在床尾。
他单膝跪在地上，低头攥住了她的脚腕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关欧，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别自责了，没事了。”
关欧的确在自责。
她的手捂着肚子，这动作彻底出卖了她。
见他说完，她也没有什么反应，苏还只好站起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拉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了哄。
他并不擅长哄人，事实上他花言巧语都是少得很，来回无非就是那几句：别哭了，我在，有个人在就不怕出意外，我一定不会让你出意外，别哭了，别哭了好吗……
关欧不解道：“我没哭啊！”
“不这么说你会理我吗。”
虽然他不擅长哄人，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但还好他有个够用的脑子。
他不擅长哄人，但他擅长诱哄啊！
关欧忍不住攥起手就近砸了一下他的心口。
苏还定定地看着她：“不怕了，好不好？”
关欧慢慢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苏还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也只有你，都已经对我失望了，还会那么执意地生下他。”
关欧说：“生命是不可以被辜负的！”
“那就可以辜负你吗？”
关欧眼神一凉：“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苏还了然：“我知道。有时候想一切归零，跟你重新认识一下，就回到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如果回去了，我一定会和你一个好的苏还，我不会再忙着创业，向爸妈证明自己，我不会再误解你，不会再伤害你，离开你，我也不会再骗你了！”
关欧叹道：“可是时光不会倒流的。”
“嗯。”苏还理了理她的头发，也许是她还在那场惊吓里没回过神，没注意或不在意他的动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
他们之间是有过太多美好的。
关欧说：“我又没有得健忘症，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小小年纪，穿白衬衫和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手里只拿着一个手机，旁的女孩儿都带包，就你不带。我不情愿地跟着父亲，去拜访你的师傅，看到了你蹲在水池旁边看里面的金鱼，你感叹好自由，我和我爸路过，我觉得我爸肯定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你的，好巧，我也是。”
关欧感慨道：“然而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穿白衬衫牛仔裤了。”
现在，她更习惯穿长裙，因为省时，方便，需要的时候，又不至于要到去正儿八经换一身的地步。
“我也很久没看金鱼了，我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事都不做就蹲在水缸旁边看它们游来游去了的心情吧。”
他们都长大了，都不太可爱了，也不愿去做一些可爱的事情了。
关欧笑了笑：“把天真留给下一代吧。”
苏还说好：“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关欧挑了挑眉：“但你知道我对你第一眼的印象是纨绔子弟，之前也来过像你们一样，一脸我是人上人的过来，光鲜亮丽，但是难掩铜臭味道。”
“所以后来我总是觍着脸过来你对我爱搭不理？”
“没有爱搭不理，只是比较敷衍，可没想到你挺有毅力，特别能坚持，而且还给爷们师傅的院子做起了小工。所以我就是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喜欢你？看不上你？”
“因为他属意的人从来就是楚银，我的突然出现让他很不爽，所以他不喜欢我，太正常了！谁会喜欢一个阻碍呢？”
“……”关欧竟然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她看着苏还突然一笑：“现在我也不喜欢你了。”
苏还低头：“我知道。本来是我先喜欢的你，现在我还喜欢你。”
“是吗。”关欧歪头，笑得并不真心，“一边喜欢，一边骗我。”
苏还叹了口气：“如果你这次原谅我，我发誓我不骗你了，我再也不敢骗你了。”
关欧说：“不原谅。”
苏还点头：“好，那就不原谅。”
关欧再说：“去离婚吧。”
“……好，去离婚。”苏还牵起了关欧的手。
关欧没挣扎开，一个眼神看过去，苏还解释：“怕你再摔了。”
关欧无言以对，她也怕，只好随意了。
仿佛成了某一个人的主场。
苏还和关欧定定地望着对方，董昇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许谚却看了一会儿，走上前，说：“你醉了，回去吧。”
苏还说：“还不快走？一会儿我改变主意了。”
关欧慢慢地松开拳头，许谚在她转身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关欧却背对着他们说：“我求之不得，我也怕他会改变主意，我走了。”
许谚重声道：“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
“那么晚了，你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孕妇。”
关欧皱了皱眉头：“我可以打车。”
“那我也不放心！”
许谚转头瞪着苏还：“你就放心吗！”
苏还陡然站了起来，竟然能稳步走向关欧。
他握住关欧的手，带她出去：“许谚开车。”
许谚对董昇点了点头，就快步跟了过去。
董昇：“……我，和孤独是好朋友。”
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对苏还的反应纳闷不已：“假酒吧？”
车子缓慢行驶在夜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内持续着这可怕的沉默，连许谚都感到微微窒息。
许谚难得打开了音乐。
怅然的男声低唱道：
别丢下我，别放弃我。
我看什么，我听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都陪着我。
请抱紧我，请别随便离开我。
任何时刻我需要一束光为我闪烁。
苏还看着关欧，眼睛眨都不眨。
关欧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目视前方。
苏还说：“你像佛。”
关欧眼底波动了一下，一丝不解掠过心头，却依旧不露声色。
苏还说：“有情时，悲天悯人，无情时，置身事外。”
关欧冷冷地看向他：“那你像什么？”
苏还笑：“蛇啊。一条大蟒蛇。”
他慢慢补充：“……你的劫。”
关欧问：“我渡过去了吗？”
苏还说：“你只是像，但不是佛，我也不是蟒，我们是人，所以你说渡没渡过去？”
苏还降下车窗，他点了根烟，咬进嘴里，拿下的时候，对着外面吐出了苍白的烟雾。
他眸黑如夜，深邃又空寂。
还在唱的歌，低沉男声透过了窗外，似乎这时才传进他的耳朵，竟觉得每句都在说他：
我怕什么
我已经所剩不多
我没什么可以和这时间互相纠扯
或许这世上还有个我
他做着我未曾有的梦
海的皱纹还给风
昆虫的秘密还给洞
也请把我的孤勇归还给我
或许这一路有些曲折
人们总问我是怎么了
岛屿丧失了体温
山神庙丧失了钟声
连同我的思绪也落入深沉
最后，他说：“我们都还在渡。”
如果我是你的劫，如果你是我的劫，这一生没到头，我们就总在路上，难得周全。
许谚透过后视镜看了并排坐在后面的夫妻两个。
关欧突然问：“什么时候去离婚？”
苏还低头，一嗤：“你想的话，现在都可以，也不看看给咱们开车的人的身份。”
关欧说：“我不走后门，那明天早上行吗？”
苏还沉默片刻，才说行。
关欧这个人太不优柔寡断了，有时候，果决的要命，像个男人。
苏还看着这条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有一个条件。”
关欧微怔，可想想又并不意外，苏还就是从来都不吃亏的人哪！
“你说。”她冷冷开口。
“我不放心你。”苏还说，“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希望你住在海边别墅里，也方便我不错过你这怀胎十月，我该陪着你们。”
“随你。”
反正，孩子，让关欧明白，苏还是她的孩子的父亲，所以他们做不成陌生人，她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没有父亲的。
苏还看向许谚的后脑勺：“还不掉头？”
许谚不满苏还的态度，故意道：“掉头去民政局吗？”
苏还黑眸微眯，反问：“你就那么着急给人开后门？”
许谚：“……你真的喝了很多酒吗？董昇是骗我们的吧！”说完他黑着脸掉了头，开向了海边别墅。
“你还是反省反省你怎么连个醉鬼都说不过吧。”
“……”许谚彻底无语了。
苏还对关欧说：“明天我去把六月接过去。”
关欧点头：“好，麻烦了。”
苏还：“……”
车厢里，再次恢复寂静无声。
许谚开车稳而不慢，关欧感觉她只不过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车子已经慢慢停在海边。
许谚说：“你们回吧，我先走了。”
关欧看向苏还：“你也住这儿？”
苏还回看过去，低低沉沉地说：“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我住在这里是想参与孩子的整个过程，你不必想多了。”
关欧无言，她看向面色不明的许谚：“谢谢你，你自己的房子现在却……”
许谚说：“我的都是他的，他的都是你的，不要紧。”
关欧再次无言：这对兄弟是故意的吗？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苏还走在她身边说：“其实我是故意的。”
“嗯？”
“我在别的地方也有房子，但还是让他把我们送到这儿来。”
“为什么故意那么做？”
“因为，你会和我去另一个房子每天二人世界吗？”
关欧说不会。
其实还真是没有在这里自在，也许是先入为主，或者心理作用吧。
房子的主人要是苏还，她还真的住不下去。
苏还摊手。
“我倒是真想故意把你关在门外。”关欧走进房子里，突然转头对苏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苏还一笑而过：“你可以试试。”
关欧：“……”试个屁，看你这笑里藏刀的模样！
关欧冷漠转身走上楼梯：“你睡楼下，明天早上别忘了去离婚。”
“不睡楼下，还有不用总是提醒我，别怕，好好睡觉去，我不会反悔的。”
关欧呼吸一窒，她推开房门，突然抬起头看了同样上楼推开旁边房间那扇门的苏还一眼，顿了顿，才走进房间里，关上门。
苏还的掌心握着门把，慢慢抬起头看着旁边这道紧闭的门。
离婚……
歪门邪道获得的幸福，终于像泡沫一样，破了。
不得不破了。
别得意的太早，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他却从未得意过的，他只是诚惶诚恐，他是胆小鬼，连幸福都怕。
现在想想太亏了，拥有的时候，就应该一了百了只管乐呵，何必再去考虑代价。
现在真的是要到他承受代价的时候了。
关欧想，人生真是神奇，本以为会厮守到死亡的那一刻的人，现在好好活着，他们却如同合租的室友，保持距离，一人一个屋子，互不干涉。
而在这两者之间，她本以为不是在一起就是彻底分开的，就是不是黑就是白，现在才发现她多天真啊……
她累了。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了眼睛，选择安稳地睡去，如他所说的，放心，什么也不想。
一夜天明，隔壁的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无人造访。
透过窗照进来的阳光把关欧的房间映衬得很明亮，关欧在这样的温暖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抱了抱被子，感觉自己有点饿了，才不情愿起身，走到门口，低头轻轻带力拉开了门。
她揉了揉眼睛，往楼下走，却不知是不是刚刚醒来不在状态，还是没睡饱浑浑噩噩的缘故，走到楼梯口她就空了一脚，还没来得及感受恐慌，甩起的胳膊，手腕就被一只手用力攥住，把她拉了回去。
一大清早，关欧撞进了苏还的怀里。
苏还的掌心护着她的后脑勺，后怕地转了个身，跟她换了位置，让自己背对了楼梯口。
他压下怒火，眼里就只剩下纯粹的关切与紧张：“小心一点！有没有事？脚怎么样？！”
关欧有点……懵了……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摔了？”
“你说呢！脚疼不疼？”
关欧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以为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怎么就一脚踏空了呢。
这不该发生在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身上吧。
苏还无奈地看着她，干脆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进了她的房间说：“人总会一时的疏忽，我怕就怕这个。”
他把她放下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乖乖坐在床尾。
他单膝跪在地上，低头攥住了她的脚腕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关欧，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别自责了，没事了。”
关欧的确在自责。
她的手捂着肚子，这动作彻底出卖了她。
见他说完，她也没有什么反应，苏还只好站起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拉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了哄。
他并不擅长哄人，事实上他花言巧语都是少得很，来回无非就是那几句：别哭了，我在，有个人在就不怕出意外，我一定不会让你出意外，别哭了，别哭了好吗……
关欧不解道：“我没哭啊！”
“不这么说你会理我吗。”
虽然他不擅长哄人，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但还好他有个够用的脑子。
他不擅长哄人，但他擅长诱哄啊！
关欧忍不住攥起手就近砸了一下他的心口。
苏还定定地看着她：“不怕了，好不好？”
关欧慢慢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苏还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也只有你，都已经对我失望了，还会那么执意地生下他。”
关欧说：“生命是不可以被辜负的！”
“那就可以辜负你吗？”
关欧眼神一凉：“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苏还了然：“我知道。有时候想一切归零，跟你重新认识一下，就回到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如果回去了，我一定会和你一个好的苏还，我不会再忙着创业，向爸妈证明自己，我不会再误解你，不会再伤害你，离开你，我也不会再骗你了！”
关欧叹道：“可是时光不会倒流的。”
“嗯。”苏还理了理她的头发，也许是她还在那场惊吓里没回过神，没注意或不在意他的动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
他们之间是有过太多美好的。
关欧说：“我又没有得健忘症，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小小年纪，穿白衬衫和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手里只拿着一个手机，旁的女孩儿都带包，就你不带。我不情愿地跟着父亲，去拜访你的师傅，看到了你蹲在水池旁边看里面的金鱼，你感叹好自由，我和我爸路过，我觉得我爸肯定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你的，好巧，我也是。”
关欧感慨道：“然而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穿白衬衫牛仔裤了。”
现在，她更习惯穿长裙，因为省时，方便，需要的时候，又不至于要到去正儿八经换一身的地步。
“我也很久没看金鱼了，我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事都不做就蹲在水缸旁边看它们游来游去了的心情吧。”
他们都长大了，都不太可爱了，也不愿去做一些可爱的事情了。
关欧笑了笑：“把天真留给下一代吧。”
苏还说好：“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关欧挑了挑眉：“但你知道我对你第一眼的印象是纨绔子弟，之前也来过像你们一样，一脸我是人上人的过来，光鲜亮丽，但是难掩铜臭味道。”
“所以后来我总是觍着脸过来你对我爱搭不理？”
“没有爱搭不理，只是比较敷衍，可没想到你挺有毅力，特别能坚持，而且还给爷们师傅的院子做起了小工。所以我就是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喜欢你？看不上你？”
“因为他属意的人从来就是楚银，我的突然出现让他很不爽，所以他不喜欢我，太正常了！谁会喜欢一个阻碍呢？”
“……”关欧竟然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她看着苏还突然一笑：“现在我也不喜欢你了。”
苏还低头：“我知道。本来是我先喜欢的你，现在我还喜欢你。”
“是吗。”关欧歪头，笑得并不真心，“一边喜欢，一边骗我。”
苏还叹了口气：“如果你这次原谅我，我发誓我不骗你了，我再也不敢骗你了。”
关欧说：“不原谅。”
苏还点头：“好，那就不原谅。”
关欧再说：“去离婚吧。”
“……好，去离婚。”苏还牵起了关欧的手。
关欧没挣扎开，一个眼神看过去，苏还解释：“怕你再摔了。”
关欧无言以对，她也怕，只好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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