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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募人

    客栈掌柜见此变故,面上不霁,赔笑哄着众人散了,才对司易廷痛心疾首道:“半仙,你又上哪儿惹了这一身骚来!凌雪楼怎也要对你打杀?”

    司易廷浑身是伤,痛得龇牙咧嘴,犹自歪头摊手,指了指鹿鸣涧:“这次却真不是我惹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只没想到,这小王八蛋如此麻烦。”

    “掌柜的,是我雇的上师,对不住,你莫要怪他了。”这种程度的被骂,鹿鸣涧是完全不以为意,只想赶紧为司易廷澄清是非,别让人受了伤还替自己接黑锅。

    她停下了施针的手,抬头对上掌柜的满含怒火的眼睛,声量不大而清晰地道:“这毁了你房间的钱,我会赔的。”

    掌柜的显然与司易廷是旧识,知他神通广大,不敢惹急了他,对着鹿鸣涧却是再无顾忌:“钱的事且不论,小姑娘,我不听你是什么来历,也不知你要上哪儿去,只一条,立即就走!我这客栈你再也别来!”

    司易廷扬眉:“哟,钱的事真不论吗,不像你啊老哥?”

    掌柜的冷笑道:“跑得了她,还跑得了你?我找你要也是一样的。”

    司易廷牙疼般“嘶”了一声才道:“我要真想跑,你连根毛都不会找见!”

    掌柜的一想,虽然只是万一,但还真怕司易廷光脚跑路了——只要这厮舍得直接放弃在长安的根基。

    司易廷第一次来住店,还是十几年前的事,那会儿掌柜的自己还正值壮年,这人叫他喊“上师”,他虽然面上客客气气的,暗地里却是百般不服,腹诽这厮年纪轻轻好大的派头,什么“上师”,一听就是牛皮吹上了天去,怕不是挨打挨少了!可十几年过去了,自己早从管事的做到了掌柜的,而这家伙的面貌竟然还和当年分毫不差!虽然他说话、做事都人气儿挺足的,可一想他那算命的营生,再看看他那仍是二十出头、玉面郎君的样子,说他不是老妖怪,谁信?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忍让道:“那现在赔。赔了快带着小妮子滚。什么时候风声过去了再说。”

    “都记你师父账上。”司易廷跟鹿鸣涧说着,一边往自己怀里摸着钱袋,一边口中啧啧有声瞪向客栈掌柜,“好狠,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都快死了,你还就知道谈钱!”

    “我开门做生意,不谈钱谈什么?”掌柜的翻白眼,“交情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是吧,没钱你看谁和你谈交情!”

    司易廷面无表情交钱:“别太真实了我说。有点伤感情了。”

    掌柜的:“‘只要人没死,就往死里坑’,《生意经》第一页,至理名言。”

    司易廷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现在这样,你敢给我扔大街上,我定喊得满长安都知道你怎么待客的,你这买卖的名声也就臭了!高低等我好一点了的……这期间倘来人找我麻烦,先帮我挡了。”

    掌柜的既收了赔款,脸色终是好了些,咬牙答应又嘱咐道:“行。你最好赶紧的,能起来了就走啊,我可怕那凌雪楼去而复返!”

    司易廷想要和平时一样,神棍似的摆摆手,却被鹿鸣涧按住伤臂,只好尴尬收回了手,讪讪道:“返不了一点。”

    他晓得凌雪阁的据点都在哪里,重伤的刺客定去最近的一个,再由别人去送消息决定是否继续追杀,回来时他早就跑路了。

    掌柜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甚至贴心地关上了厢房的门。

    而鹿鸣涧努力给司易廷处理伤势中,全程光竖着耳朵听这两人言语间的刀光剑影了,也不插嘴,这时终于轮到说话,担心道:“上师,给他跑了,师父那边可会危险?”

    司易廷白了她一眼,道:“这会儿想起来了?”

    鹿鸣涧抿嘴:“一直心急如焚,可怎好当着掌柜的问。”

    司易廷不答反问:“‘大针’会么?”

    鹿鸣涧点头。“大针”是离经易道一脉“太素九针”下的疗伤手法,以医者自身精血和真气修为为代价,给伤者强行提升恢复速度并短时间内假性扩充丹田容量。虽然要伤害自身,但毕竟是救急时的神技,鹿鸣涧仍学习了手法,只是没怎么练习使用过。

    此时意会,她立刻直接对司易廷用了这招。但因为没有什么真气修为,失去精血后鹿鸣涧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不少。相对的,司易廷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他背起之前杵在了床头的魂灯,皱眉自语道:“那人也是凌雪阁的,我得去告诉她。”

    ……她?

    鹿鸣涧怔忪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原来那假司易廷也是凌雪阁的。

    司易廷既重新容光焕发、丹田充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鹿鸣涧在此待命,就化作紫雾从窗口飘出,报信去也。

    鹿鸣涧自告奋勇,说替他打发掌柜的等人,维持好他卧床难起的假象,所以这次离开,司易廷没有再将鹿鸣涧关进“鸿蒙天禁”保护。

    这一举措果有先见之明,掌柜的两次来催,竟都让鹿鸣涧糊弄过去了。

    正当鹿鸣涧满头大汗,不知掌柜的若再来相催,该怎样搪塞而不引起怀疑地不让他见到上师时,司易廷终于从窗口飘回。

    酉时刚到,可她感觉难熬到像过了一辈子。

    紫雾于床上重新现出人形,司易廷颜色衰败得跟要死了似的。果然,如此透支修为地强行活动,就算是实力强悍如他也要顶不住了。

    但他脸含笑意:“张大夫已脱困。”

    鹿鸣涧闻言,浑身一松,一天一夜的紧绷神经终于得弛。

    慌忙用包扎过的手抹了抹眼睛,她哽咽着道了声“太好了”,就要用“大针”给司易廷续命,却被他阻止道:“别,就让我保持这样出去。”

    鹿鸣涧反应过来:“如此,掌柜的和其他客人才会自然而然觉得,你一直没离开过……”

    司易廷惨白着脸笑道:“正是,都是证人。”

    掌柜的亲眼见着,鹿鸣涧搀扶了司易廷上了雇来的马车,快马加鞭直朝城外去了,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马车过了护城河,按照雇主的要求,径取大道往天都镇去,可到了目的地后,怎么叫却也没人应。只片刻,车夫便道声“客官,得罪了”,耐不住掀开了车帘——

    就着夕阳残留的温暖晖光,车夫看见,马车内空无一人。

    好在对方是先付了钱,他不亏着什么。何况他认得那人面孔,是茶馆门口摆摊算命的司半仙。驿站里车夫们等活闲聊时,有提到过这人的事迹。

    猜测可能牵涉江湖情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车夫心道,少打听命才长,当即按下心中疑惑,策马回城。

    这会儿已是戌时,若运气好,他赶回驿站还能接上今日最后一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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