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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 送饭

    戴大公子没找到支走沈绛的借口,只得允了她随队。

    背地里,戴大公子却偷偷告诫商十九,后面不要再招惹官府的人了。他这一趟折了不少货,损失已经不轻,还要支付镖师的工钱,本指望着跑了税款,还能将这钱分润一部分给商十九等镖师们:“如今我的算盘既打不响,你们的外快也要打水漂。”

    商十九听着老板的训斥,表面垮了个批脸连连称是,背地里却对自己吸纳了沈绛的聪明做法点了个大拇指——

    这姓戴的小子能想着跑税,便能有别的不法手段。如今天策府的人跟着,还看了镖师合约,想来让这姓戴的也不好再钻空子。

    沈绛既起了疑,便存了找机会检查戴家货物的心思,可前两日守夜,都没轮到她。也不知是像商十九说的,看守货物这种杂事,用不着劳烦天策府的“大人”,还是戴大公子吩咐了下来,刻意不让她接近货物。

    沈绛也不急。如果戴家真有问题,来路方长,总有路出马脚的一刻。

    而她现在比较发愁的一件事是,她的马儿好像得了急病……

    沈绛今日都没有吃午饭,一直待在马厩里,伴在她的绿螭骢身畔。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拖着装了金银箱子的车走在沙漠,狠狠累住了小葱。它现在状况很不好,紧张而焦虑地嘶声鸣叫,又似乎是腹痛难耐,一会儿要卧下打滚,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频繁排泄。

    小葱是沈绛的战马。

    她刚入营那年,上官按照天策府的规矩,发给新兵每人一匹绿螭骢的马驹。沈绛那时候还什么也不懂,哪知道“绿螭骢”是哪几个字,以为马儿的品种是叫“绿吃葱”,便给自己的马驹直接起了“小葱”这小名儿。

    从前小葱身体一向很好,病都没怎么生过,沈绛没怎么替它操过这方面的心,如今它突发疾病,她反而经验一片空白,干着急而没办法。

    前两天小葱就食欲不振,沈绛斥巨资买了两筐老贵的皇竹草,陪着它吃了饭,还以为没事了……

    她照顾着小葱,搂住蹲坐的它不停安抚,心中焦急又愧悔。

    这马厩里地方不大,又很大地方被骆驼所占,仅有的几匹马都是品种稀有、价格贵重的宝马,要不然也不会体质好到能够行走在荒漠里。

    小葱这两日见脾气极大,攻击性极强。厩中那余下几匹,多是风姿漂亮的公马,一开始还有马想讨好小葱,甚至来闻它的屁股,却被小葱狠狠尥了蹶子——就再也没马敢于靠近小葱这暴躁美马了。

    作为天策府的骑兵,沈绛身上常备着治疗马儿惯见疾病的几种药,可药是喂了,但腹泻不仅止不住,昨天小葱还食欲大开,吃了往常倍量的马草,还犹嫌不足,让沈绛更为担心起来。

    可问了金香玉,理所当然地得知,客栈里哪里会有什么兽医或者精通养马的人,恐怕整个荒漠里和马最熟悉的,除了马匪,还就是沈绛自己了。

    今日,她害怕小葱状态更加恶化,索性哪儿也不去了,就陪着它。看着小葱湿漉漉的眼睛,沈绛从爱马的哀哀的嘶鸣中,听出了软弱和可怜。

    她心疼得不行。

    小葱是沈绛这几年军营生活中,最亲密的伙伴。她虽不爱与人说话,可跟小葱聊得很好。她们不仅是朋友关系,更是战友关系。沈绛的骑战术都是与小葱一起练习的,如果没了它,她的实力便去了一大半。

    而今沈绛病急乱投医,目光凛然地扫着马厩中其余几匹马儿,甚至在估量它们与自己的合用性了——不是要换马,而是她心中暗暗盘算着,要不然借匹别人的马将就着,她孤身一骑,去马匪营地里抓个兽医回来,给小葱看病。

    酒足饭饱的鹿鸣涧晃荡着下了楼。水囊里灌了冰茶,怀里揣了热饼。

    这龙门客栈的老板娘金香玉也真是个妙人,练了一身精纯的寒冰真气,却毫不打架,全用来凝冰块儿,佐酒茶——

    怪则怪矣,也算是求仁得仁。

    鹿鸣涧刚才便喝了金香玉凝冰泡的甜茶,属实如同琼浆玉液,被鹿鸣涧惊为天上之物,连喝两壶,这不,喝不完的还兜着走。

    她在马厩的围栏外停了步,望着坐在马厩草垛上的沈绛。

    沈绛侧对着栏门,感到了鹿鸣涧的驻足,半抬起头,报她以疑惑而疏离的目光。

    鹿鸣涧露出她招牌的、无辜又亲切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朝沈绛晃了晃:

    “沈姑娘,饿着肚子怎么照顾马儿?”

    沈绛微微愣住。她不笑时,薄唇天生地像微微朝下,显得不甚高兴,可能这也是一向没什么人主动亲近她的原因。

    见她不说话,鹿鸣涧自己拆了那布包,掰了一块儿自己吃了,眨眨眼说:“没毒。”

    沈绛连忙极轻微地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略显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居然很不给面子地咕噜噜响了起来。沈绛的脸上登时腾起了薄薄的红。

    鹿鸣涧便开了马厩的栅栏,不请自来地蹲在了沈绛面前。

    她把半拆的油纸包随手塞到了沈绛怀里,嘴里哼着小曲,摸了摸小葱汗涔涔的脑袋。

    沈绛很少与人离得这么近,哪怕是女人。她颇有些不自在。

    怀中,犹有余温的胡饼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混着鹿鸣涧身上散着浅淡的酒气和药香,一齐窜入了沈绛的鼻腔,让她莫名地羞赧和紧张。

    沈绛无声地啃了几口胡饼,便放下了。长在军中的她不可能对吃食挑剔,训练和行军时,不管多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只要能够饱腹,他们都是一样望嘴里塞的。

    只是没了她的怀抱,小葱又开始挣扎着打滚,模样痛苦万分。她忧心着小葱,根本食不知味,没有多少胃口。

    终于,沈绛找回了声音道:“嗯,谢谢。鹿姑娘。”她很不擅长这个。

    而蹲着的鹿鸣涧已经观察小葱半天了。

    她微微仰起脸,对沈绛道:“你的马多大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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