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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中毒

    金香玉眉头跳了几跳,暗恨这小子好生小心,竟是不上当。

    更可气的是,她不完全像过去骗人一样,而是这次确实有点馋商十九的滋味。只没想到,臭叫花子忒也不识好歹。

    虽然听不见商十九与金香玉说了什么,但两人的眉来眼去、动手动脚都落在了众人眼里,这一下,汉子们对商十九更是佩服,直呼“吾辈楷模”,有嘴快的直接羡慕出了声:

    “干,十九哥你也太猛了!不光是拿捏了咱队里的年轻姑娘,连老板娘这个段位的都能迷住啊?”

    商十九挤在两个镖师中间,闻言嘎嘎咧嘴,口上却仍谦虚道:“哎,别瞎说啊,哥们儿清清白白,可没动过任何姑娘一指头!”

    先前那汉子猥琐地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嘿嘿笑道:“那两指头?”

    众人端着酒、夹着肉,皆是哈哈大笑,东倒西歪。

    在没有女人在的场合,江湖客男人们凑在一起吹牛,话题无非就是拳头和女人——要是再喝上几口酒,那说出的话可就不便于过审了。

    沈绛与鹿鸣涧下楼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更不幸的是,两人都耳力很好,还在楼梯上时,便将这些并未刻意避人的荤话听了个囫囵。

    沈绛虽不太明白其中意味,但总是知道他们是在聚众下流,柳眉深深蹙着,毫不掩饰她的嫌恶;而鹿鸣涧早就听惯了比这还要脏上许多的段子,觉得若只是停留在口嗨的地步,便不怎么以为忤,浑当作没进耳朵——不然,早就被冒犯到不知气死多少次。

    噙着微微嘲讽的笑,鹿鸣涧拍了拍沈绛紧紧握住长枪的手,示意她放松,又用眼神安慰着她。

    沈绛仍是抿着唇,却终究没有与那些同僚起冲突,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客栈一楼的对角,与那些人离得远远的,用行动表达着割席的意愿。

    鹿鸣涧当然是随着她。施施然振了下裙摆,在沈绛对面坐定,鹿鸣涧温声调笑道:

    “男子本就多是这样,莫要与他们置气。须知你越是表现得在意,他们便越是来劲。”

    沈绛笔直地端坐着,和她放在墙边的长枪一般直。

    她看着鹿鸣涧给两人斟满了冰糖菊茶,又看着对方捧起土窑杯子来,一脸幸福而迷醉地啜着。受鹿鸣涧这幸福悠闲姿态的感染,沈绛方轻松了些,可仍是迷惑不解。

    “鹿姑娘,你究竟是怎得练就了这般宠辱不惊的本事?”

    刚吃了一口菊花瓣,鹿鸣涧差点被呛到,咳咳地道:“笑死,沈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讲我宠辱不惊的……我师父们还常骂我一惊一乍,没有万花谷的文气呢哈哈哈哈!”

    但其实被这么夸,鹿鸣涧很是受用。

    她自己抚着胸口歇了几息,顺口气才道:“嗯,不过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大概是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吧,就觉得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只要不是对方故意惹到头上来,我就都不怎么在意,也什么都挺容易接受——”

    鹿鸣涧话音未落,看着小二送上来的油炸沙蝎子——龙门客栈特有的菜色,小脸顿时白了。她刚吹了牛皮,说自己什么都容易接受,这便来了盘吓人的。

    “这,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鹿鸣涧后心冒汗,“我还以为是和油炸小黄鱼儿差不多的个头……”

    鹿鸣涧不敢动筷子。因为盘里的玩意儿,像是把半人高的蝎子砍成了几段,裹了面衣过油——而因为原主个头太大,一盘里只装得下几个尸块。

    这边厢,沈绛却已经将筷子伸到了盘中,夹起了一块儿硬壳子,嗦着里面不知道算不算肉的部分,神情居然煞是自得。

    轮到鹿鸣涧佩服了:“沈姑娘真乃猛人。”

    此时的沈绛嘴巴油乎乎的,平添了几分呆萌,对鹿鸣涧眨眼道:“挺好吃,你不尝尝?比洛阳的好吃。”

    鹿鸣涧:“……”不是,姐们儿你还是个灭虫达人啊!

    她抽抽嘴角,颤颤巍巍尝了一筷子,抱着人生苦短、何妨一试的心态,把这东西放进了嘴里——

    哎?居然还真的挺像大块小黄鱼儿的。

    鹿鸣涧的心理防线顿时重新筑起,毫不客气地加入了沈绛的油嘴行列。

    “沈姑娘,这么说你以前也吃过蝎子?”鹿鸣涧口齿不清地道。

    沈绛咽了食物才道:“嗯,吃。我老家还有种很好吃的虫,叫‘爬叉’,就是知了没化形之前那东西。小时候从地里把它抠出来,串起来烤了吃,比肉香十倍。”

    鹿鸣涧想象了一下那种天真的残暴,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绛笑笑道:“有机会逮到时,我给你烤。”

    鹿鸣涧也笑:“那敢情好。不过你老家在洛阳,怎得跑来了肃州当兵?”

    “天策府的总署就在洛阳,不过从军以后,自然是派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哪里由得自己挑。不过,我本来没打算入天策府的。”沈绛淡然道。

    鹿鸣涧来了兴致:“我小时候也是!一心喜欢长歌门来着!哎,你是喜欢哪儿?”

    “我喜欢七秀坊。女孩子穿着粉裙子跳舞,多好看。”

    沈绛语气平淡,但鹿鸣涧还是听出了遗憾。

    “我爹说从军了有饷银,人家七秀要的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你去了也选不上。赶上府里来乡间征兵,我就去了天策军报名。我虽然个子小,但是力气大,又吃苦耐劳,比男孩子家也不差到哪里去,自然就被留下了。后来,我就被现在的上官带来了肃州。”

    鹿鸣涧抹了抹嘴,笑道:“你披着银甲背着枪,将我一把捞到马上时,我觉得比秀姐儿们跳舞更好看。”

    沈绛第一次发出了情不自禁的哼笑声,睇了鹿鸣涧一眼道:

    “数你嘴甜……”

    可话音未落,鹿鸣涧却眼看着沈绛眼睛一直,失去神采,手里的碗筷掉在地上,陡然趴在了桌上。

    鹿鸣涧大骇,连忙提气运功,却发现自己经脉中也行着不知名的外来药素——

    这是什么毒?何时下的?我为何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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