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铁网山秋猎起异象 宁国府得信走险棋

    光阴荏苒，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秋围活动时节，今年依然是在秋围官地铁网山。今上本来兴致很高，不想年迈的太上皇兴致更高，也要去参加，这让今上不得不做出十足的准备，又要秋围圆满，又要太上皇如愿，今上倒也费尽心思。又有一众后宫眷属想去见识热闹，今上免不了带上一些嫔妃同行。贾家也得到了消息，元妃娘娘这次有幸伴驾参加秋围活动。

    这天夜里，宁国府接待了一位从平安州来的客人。

    贾珍接待的人叫水安，是已故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老管家，他还带了一个年刚弱冠的青年水澈，这水澈却是义忠亲王的遗腹子，是在亲王走后不久，亲王的一个伺妾生下的，和今上是堂兄关系。再说这义忠亲王，其实是太上皇的皇长子，只因不是皇后所生，当时的皇后只生了当今圣上，祖宗制度立嫡不立长，当今圣上顺理成章该入主东宫，但是，从小就跟父皇征战沙场的皇长子深得父皇的宠爱，又英勇善战，又兵权在握，当年的四王八公也都看着他长大，也卫护着他，在立长立嫡的问题上，都站在了支持立长这边，当时的皇上，如今的太上皇看着这个羽翼丰满，比自己嫡子大了整整十二岁的大儿子，以及他后面雄厚的势力，着实心里不安。于是便暂时放下立太子的念头，并在几次朝堂之上委婉打压了义忠亲王的气焰，四王八公等哪里还看不出端倪？这是皇帝在找平衡啊！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性格急躁的义忠亲王没有沉住气，在一次皇家宫宴中借酒发狂，竟然逼迫父皇逊位于他。父皇一怒之下当场拿下义忠亲王，弑夺亲王封号，下死牢，幽禁整个义忠亲王府。倒也没有赶尽杀绝，这也就是父亲对儿子的情谊。第二日，就下了立嫡子为太子的诏书。直到自己年迈，才主动退位，今上顺利坐上皇位，太上皇却也依然没有放松扶持今上。而义忠亲王却郁郁而死在狱中。后来，义忠亲王的后代被赐迁出京城，在平安州设平安侯府，今上也把对义忠亲王后代的封地设在了平安州。这水澈也就是义忠亲王之子，今天的忠义侯，只是已经没有了亲王的尊衔了。

    贾珍和义忠亲王的渊源倒是很深的，贾珍的母亲，年轻时是义忠亲王妃的闺阁伴读，父亲贾敬又是义忠亲王儿时的伴读，两家人走得也亲密。不想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事，牵连到自己的父亲，父亲只好辞官让爵，出尘入道，把偌大家业交给他这个毫无建树的儿子。如今，义忠亲王和自己的父亲都已不在人世。所以，义忠亲王的事情，贾珍是必应的。

    贾珍吩咐小幺儿，去吧西府的大老爷请过来，于是，贾赦也来到宁国府。贾赦正在为自己再次失去荣国府爵产一事沮丧，这边给出了承诺，又让他看到了夺回爵产的希望

    秋围的消息传出来，京城各大世家也都相继接到了参加秋围的圣喻或通知，圣喻是皇家的邀请，通知是兵部、礼部和吏部邀请，不同的邀请分工不同，接到圣喻的是参加和皇家王公贵族一道的秋围打猎，这是皇帝赐予的无上荣耀，也是世家身份的体现。接到通知，有的是参与保护皇家安全，有的是负责后勤保障，有的是要提供其他方面保障等等，总之分工细密，无所不包。接到圣喻和通知的都在各自准备，所以京城倒是显得异常热闹，各大世家的府邸都人来人往，采购繁忙。荣国府和宁国府也不例外，贾赦整天都在宁国府，看家丁和一些世家公子训练攻陷骑射。忙得不亦乐乎。贾珍在宁国府，天天杀猪宰羊，招待众多世家弟子吃喝拉撒。尤氏见状，只道他们又要借口训练骑射一事玩些不入流的花样。可是这几日的观察，倒是在认认真真练习骑射，连贾蓉一班人都不敢怠慢。那些平常吃喝玩乐的主倒是一个也不见，贾珍身边一直有一个富贵青年，贾珍对他毕恭毕敬，这人是谁，尤氏不知道，也没有问。那些世家弟子也没有白吃白喝，今天不是东家抬一头牛进来，就是西家拉几腔羊进来，又有粮食用品往府里搬的，又有金银兵器往府里抬的，很是热闹。外面的百姓见状，都道皇恩浩荡，宁国府定然是接到保护皇家安全的圣喻了。

    铁网山已经戒备森严，皇家护卫开始清理周边的平民，又反复加查各个要道，又要分批放一些野生动物和家养的动物进去，以备狩猎，贾蓉作为五品龙禁卫，过几天也被调到铁网山值日，不得回家，他的任务就是每天放养和看护一群小动物，直到秋围开始的那一天。

    宫里俱是繁忙，元春自从接到圣喻，这次要去秋围陪驾，心里就一直郁郁寡欢，前几天太医检查出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因为不足三月，太医院按照制度，只是密报给皇上，没有对外宣讲。元春以为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选择把她留在宫中好好养胎，却不想要她随行伴驾。圣喻不可违，元春只好叫抱琴带领宫女们准备妥当，自己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期待皇上临时改变主意。正在焦虑之时，宫门外报自己的母亲王淑人进宫觐见，元春感到很诧异，这时抱琴才说是皇上特别开恩，这次要随行陪驾的几个嫔妃，皇帝都开恩让和亲人见一面，没有告知，也是给娘娘们一个意外惊喜。元春一听，高兴起来，忙忙请母亲进来。母女相见，自然高兴，又说起去世的祖母，元春又是泪水涟涟，反复自责自己违背了祖母的意思，拆散了宝玉和林妹妹的姻缘，特别是最后了解到薛家对宝玉不可能有什么帮助，倒是林妹妹攀上了北静王这棵大树，才是可以扶持宝玉上晋的最佳姻缘。王夫人听了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反驳自己的女儿。看出元春的情绪淡淡的。身体也很疲惫，就问是不是生病了，元春也不敢实话相告，只得说自己有些不舒服。王夫人说了一些勉励元春的话，又给了元春一些碎银票和小金叶金瓜子什么的，好用来打点宫人。才出得宫去。这里元春也准备好一切，等待秋围活动

    晚膳时间，荣国府的王夫人终于享受起贾母曾经享受过的殊荣，她端坐在主座之上，身后李纨执箸摆勺，宝钗布菜，探春、惜春左右两侧陪坐。四下鸦雀无声，王夫人抬眼看了看宝钗，“宝玉今天还不过来吃饭？告诉他，明天老爷也要过来吃饭，叫他务必过来。”宝钗赶紧低头应承。王夫人低头吃饭，总感觉不到贾母吃饭时的那种雍容舒适，心里很是沮丧，于是草草用完，草草打发走众人，在宝钗的搀扶下，慢慢向怡红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温和地给宝钗讲白天去觐见元妃的经过。当然，她瞒下了元妃对于宝玉婚姻的后悔。王夫人不后悔，现在宝钗和她一条心，薛家的十万银票也还在自己手中。她突然想起病中的王熙凤：“钗儿啊，你凤姐姐一病这么久，现在大房二房又都分开了，我看你哪天抽空去看看你凤姐姐，看把她送回你大老爷那边，好好将息，她和你琏二哥这几年在我们这边着实辛苦了，也该休息休息，好好养身体。我们这边，你和宝玉要担起家事才好。”宝钗内心叫苦，这事怎么去跟凤丫头讲啊！这是要撵人的苦差啊。心里虽然这样想，口里却已经连连应承下来。

    陪王夫人到怡红院看了宝玉，又殷勤地把王夫人送回前院。这薛宝钗想了一夜，第二天，径直叫来周瑞家的，直接把王夫人的意思说给她听，让周瑞家想办法把王熙凤弄走。周瑞家的低头一想，这琏二奶奶怎么说也是王家的人，王家大舅爷的嫡长女，自己的兄长还在大舅爷哪里当差呢！二舅爷王子腾也看重琏二爷，可不敢轻易得罪。于是，周瑞家的忙忙去找到王子腾夫人的陪房，好好跟她说了这事，那陪房以前倒也是的过王熙凤的很多好处，就帮王熙凤在王子腾夫人处说了现在王熙凤的处境。王子腾夫人对王夫人的做派不以为然，现下自己夫君又正是用着贾琏的时候，于是，借着担心王熙凤身体调养的借口，大张旗鼓地要接王熙凤去自己府上居住。这边贾赦正在办大事，哪里能让这样的小事干扰自己！于是催促邢夫人腾出一个偏院，让贾琏一家住下，这样，他也好呼使贾琏给他跑腿。邢夫人也正好在王熙凤面前立规矩，可怜王熙凤豪横许多年，到如今去势的凤凰不如鸡。也只好忍气吞声，在邢夫人面前尽儿媳妇的孝道，服伺邢夫人的饮食起居。邢夫人是个愚昧之人，开始几天还很享受，过不了多久，到觉得王熙凤在眼前碍手碍脚的，竟然不想天天见到她。干脆免了王熙凤的晨昏定省，让她在小小偏院自生自灭。

    王熙凤和平儿带了巧姐和自家一众仆从，在贾府老宅的偏院住下来。贾琏因秋围的事情一再的忙，竟一次也没有回过偏院，凤姐和平儿紧着手里的积蓄生活，倒也相安无事。

    贾赦、贾珍正忙着正大光明地招兵买马，宁国府也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亲兵家将，宫里又送来购置兵服的银两，又是嘉奖他们的勤勉，这些都让贾赦贾珍洋洋得意中忽略了自己危险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