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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圣堂之上

    22圣堂之上

    九方生已经许久没有来到过这个教堂里了,对付阿迪尔秦皇组的任务已经耗掉他很多时间,而且因为阿迪尔特种组的突然介入打乱了他的计划,付出的心血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好在抢夺《始原法则》只是他自己的计划,法则交给他的任务只不过是创造一个合理的理由,方便行事。那么既然真言已经离开了暗界,那么这个理由就好解释的多——以这本笔记为导火线,引起法则对阿迪尔的针对性进攻,而且时值阿迪尔家族内部动荡,这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时机。

    对于泛古大部分教堂来说,这一个教堂就像是更为圣洁的地方,是法则之祖,那至高无上法则的存在,平常之人没有资格来到这里,唯有最为忠诚虔诚的灵魂才能够窥见一隅法则的真正辉光。来到这里的人也许都有自己独特的地位,有富豪,有高官,或者是其他一些能证明他们不凡的理由。人们大多向往这里,但却有大多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然而当这些不平凡的人穿上了代表信仰法则的白色长袍,他们便在法则的威严下失去了他们的地位,成为了弱小的生灵,乞求法则会青睐自己,或者说,只是简单的庇佑自己和家人。每天早上,那代表法则宣讲信仰的“法官”会来到这里,接待这群生灵,传达至高法则的意志。

    九方生今天也难得地脱下了自己一贯穿着的黑袍,改穿符合教堂风格的白色长袍。他也觉得有些好奇,自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信徒身份进入教堂会是什么感觉。只不过今天似乎刚好不巧,来的时间没有估测好,到达教堂门口的时候,早上的传教活动已经接近结束了。

    他孤独地站立在教堂门口,独自面对着接近五米高的白色石制大门,那高大的门仿佛本身就是两位巨大的门神,震撼着所有来到这里的信徒。大门紧闭,能模糊地听到里面的法官正在宣讲着什么。

    不久之后,大门被推开了,身着白色长袍的信徒们弯着腰,缓慢地从里面走出来,最前面的信徒有些慌张地看了九方生一眼,就低下了头,用长袍的兜帽遮住自己的脸,匆匆离开了。后面的人也几乎都是这样的行为,白色的人潮从教堂内部缓缓流出,只有九方生一个人面朝着教堂,逆着人群,他任凭人们从身边走过,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能看到旁边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挺着腰的,弯着腰的,低着头的,左顾右盼的,带着孩子家人的,孤单一人的,他们来自泛古的各个角落,有着不同的故事,但没有一个人的故事和九方生是一样的。九方生有的时候也会想这些,自己和这群教徒的身份到底不一样在何处,同为泛古之人,却有着不同的路。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答案。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九方生走进了教堂。

    教堂镂空的半球形穹顶是由洁白的大理石打造的,在阳光好的时候,阳光能直接照射下来,洒在“法官”的身上,洒在信徒的身上,恍如圣洁的光芒在净化自己的内心,督促着人们要用最为虔诚的内心去信仰法则。

    “法官”沐浴在耀眼的光辉中收拾着手里的稿件,准备结束今天的工作。法官是这个教堂的管理者之一,也是法则意志的执行人,他叫普,和九方生名义上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是私底下却是关系不错,就像是朋友一样,没有刻板的督责和训诫,只不过是自然的上传下达罢了。普会把法则做出的决定传达下去,而九方生就去完成他的任务,非常简单。

    看见九方生进入教堂,普摘下兜帽。法官的面具下,他长着一张方正的脸,短发向上耸起,两侧鬓毛留的很长,下巴留着浓密的山羊胡子。他的眼神时常犀利无比,眼中的光似乎能刺穿他人的内心。

    “大概有一个多月不见,大概你已经实现了你的宏图大业,是吧?”普调侃着。他的眼角有一条很短的疤,看人的时候会显出一种莫名的杀气。

    九方生穿过一排排座椅,用手抚摸着光滑的椅背,感受着这每一分新鲜的法则气息,前来参会的信徒们带走了试图尘封的灰尘,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洁净。他注意到,教堂的角落,还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小男孩,靠在椅子上,歪着头,好像是睡着了。

    孩子年纪不大,看个头大约只有10岁左右,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一个人来参加这样的早会,九方生心里思索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他自愿来的,或者说是父母把宝贵的机会留给了他。

    “怎么还有个孩子?”他用沙哑的嗓音问。

    普也许是刚刚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再加上角落里不太亮,没注意到他。“大概是一个不愿被教化却又不得不来这里的小家伙,没事,把他叫起来好了。”

    “没有大碍,他困了,就让他睡吧。”九方生叹了口气,继续走向讲台。他对这样的孩子倒没什么想法,不过是个一般平常的孩子而已,想做什么都可以随他去。“倒是我自己的宏图大业,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不过你倒是放心,你交给我的事情,永远不存在失败这一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北风’,不喜欢露脸的人往往都有点真本事,这点我是绝对相信你的。”普拍拍九方生的肩膀,“怎么了?难道是你想要的那一本《始原法则》,没搞到手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不希望听到别人以后再叫我‘北风’,北风这个名号,从我开始任务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了,我是九方生,不是别人。”

    “所以你抛下了风?”普还认为它是过去那个北风,那个从属于风势力的北风。

    “不,不能说是抛下。风,已经被我自己亲手终结。”

    对于九方生来说,独行可能是最适合他的选择。过去,由于任务的需要,他被勉强卷入了这个名为风的势力,带着这支势力一起完成任务,不过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的合作之后,九方生也对东南西三风彻底失去了信心。尤其是这次暗界之行,九方生原来预定利用秦皇组来引出真言的藏匿地点,可是半路却碰到东风和南风出来破坏计划,最让人感到可笑的是,一直嚣张跋扈的东风和南风,居然一出手就差点被秦皇组反杀,简直是丢尽了风势力的脸!

    后来在结束任务之后,九方生找到了东风和南风,将他们毫不留情的处死。但是西风的踪迹一直没有找到,不久之后,有人在暗界发现了他的尸体,勘察了现场的痕迹之后,很有可能是被阿迪尔特种组的人发现并且处死的。

    至此,风势力也就只剩下了九方生一个人,而一个人,也再也没法被称为是“势力”,风,也就不复存在了。九方生还是那个九方生,那个兜帽下的独行侠。

    “你还真是下得去手,的确,是我认识的九方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你,不还是没能把那本笔记本拿回来么?这我倒是挺意外的。你?我觉得不应该啊?”

    “这就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九方生使了个眼色,没好气地说。他从长衣里面掏出来两罐啤酒,丢了一瓶给普。“陪我来一罐,就当饮料喝。”

    “大早上的,还是在教堂,喝啤酒?真有你的。也对,你做的事情和别人都一样的话,就不是你了。”虽然不是特别想喝,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拉开了环儿。

    九方生小饮一口,接着用沙哑的嗓音说:“你想想,对面是什么水平?三个,都是特种级别的,练家子儿,同时朝着你冲过来,你能怎么搞?难不成真就为了那么点面子上去硬刚?笑话,老子还有一番大事要干,谁像这么快就把命给交了?”说完,又猛喝一口。“妈的,老子布置了这么长时间,总有搅浑水的家伙!”

    “你现在,比以前我任何时候看你都要浮躁,搞一番大事情嘛,失败是常有的事情,不能急。”普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啧,你倒好,鼎鼎大名一介法官,整天就待在这个屁大点地方发号施令,读读法则,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复杂到什么地步,手底下有几个帮你卖命的就高枕无忧了?”

    “到底我还是你的上级呢,你小子,就这么对着我骂?”普哈哈大笑,好像九方生的抱怨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肯定有我自己的理由,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上。哈哈,我倒是挺喜欢你这种敢顶撞自己顶头上司的脾气,不过还好你碰到的是我,碰到别的硬茬,你怕不是活不了几天了。”

    “我自然不会屈居在一个让我不好过的人的手底下,让我办事,还给我脸色看,那算什么?找到你,也算是我的福气。不过,呵,我看你也算是‘至高法则’手底下办事的小法官,怎么没见你对罗芬毕恭毕敬过?”

    普放下手里的啤酒,后退了两步,让光线更充分的包裹住自己。“罗芬,他固然是作为最高法则的身份而存在的,但他毕竟也只是这一套理论的创立者,是和我们一样的凡人,自诩为最高法则不过是进行了一番自我包装,能获得更多的信徒罢了,事实上呢?他比我们多一只手吗?”

    “啧,我看你早晚要搞点什么大动作。”九方生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把罐子往旁边随手一扔。咣当几声,罐子滚到了一个角落。

    “你这家伙,在我这儿喝啤酒就算了,还到处扔垃圾,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教堂?”普翻了个白眼。

    “不说这些没用的,我想听听下一步的计划。你们想怎么做?”九方生才不会注意这些有的没的小细节。他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下一步?呵,你得去问罗芬。”普想了一下,还是去把角落里的罐子捡了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的趋势也就那样。时机,时机非常重要。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导火索了,你既然已经把那本笔记引出了暗界,现在阿迪尔还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正值他们内部空虚,调不出精力来处理别的事情,当然趁这个时机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现在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天府商会总部决定搬迁,搬到一个离我们比较远的位置。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那边基本上都快搬空了。”

    “把自己的总部搬到别的地方,有什么意义吗?他们曾经可是觉那儿是块风水宝地。”

    “不久之前,褐午主要负责组织的对天府商会的袭击还记得吧?那个时候天府和阿迪尔其实还是处于统一战线的,不过在这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每况愈下。非常显然,天府商会不想让这件事情引火上身,他们知道法则这个时候一定会出手,所以决定让位。你知道的,过去从地理位置上看,天府商会是处于阿迪尔和法则总部之间的位置,法则要想对阿迪尔实施行动,就必须经过天府。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所以他们决定搬迁,避开这一场风波。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意味着我们能直接对阿迪尔动手了。是吧?”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你是认定罗芬会发起行动?”

    “唔,鬼知道。”普使劲拍了下桌子,“以罗芬的智商,他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至于安排谁?我倒希望不是我,最好还是把事情交给褐那个老实人,他底下人手多,我底下倒是没什么人。我倒是觉得天天就在这里传教,颐养天年,倒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相信你就没有什么宏图大业,就在这里休养生息?普,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来到了法则,做了上层,都是为了这里的钱,至于罗芬他想什么?那和我无关,法则的那些教条,我才不会花脑子去思考那些,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信仰,我只是负责做他命令我做的事情。在这里能过的舒服,为什么我还要去找其他出路?嗯?”他脑袋一歪,两手一摊。

    九方生突然间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普有那么一丝丝眼熟。刚刚进入教堂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么多人的脸,他们都是来自世界不同角落的普通人。而眼前这位大法官,虽然顶着法官的帽子,却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苟且的存活下去吗?普说的没错,哪怕是最高法则罗芬,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有自己的利益,他的利益究竟是什么?

    九方生也在想,自己和面前的所有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他走的路,又通向哪里?

    阳光越来越明亮了,照在普身上,显得他更加熠熠生辉,但却又如此的违和。亮堂的教堂配上华贵的装饰显得无比神圣,穿着白色长袍的普一个人站在光下,仿佛一位无所不知的大哲人,一位挽救世人的救世主。

    普走向了讲桌下一排排长椅,也像九方生一样找个位置坐下来。他突然就卸下了他的白袍,露出了里面的短袖,然后翘起二郎腿。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了。

    “哎,也确实。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法则到底代表了什么?它凭什么就能永世不衰的存活下去呢?万一什么时候,呵,说不定我也得去寻找别的出路……”

    “那就看罗芬怎么管理这个法则了,也要看褐午底下的人手是什么水平,能不能拗过阿迪尔那些练家子了。当然,也得看你的传教。”九方生站了起来,戴上了兜帽,“我算是明白了,这法则构成的教会,哪来的真正的法则!”

    其实大家都明白,所谓的教会,真正信仰至高法则的人,只有底下无辜的百姓而已,至于那些管理法则的人们,为法则做事的人们,哪有一个是相信法则存在的呢?不能说是各怀鬼胎,也可以说是各有所图,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欲望和动机,最终莫名其妙组成了一个看似有机统一的教会。至于究竟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大概就看天了吧。

    九方生回头看那个角落,刚刚还在呼呼大睡的男孩已经醒过来了,他站在教堂的门口,两眼惊恐的看着他们两个大汉,有些不知所措。当他的目光与九方生教会的时候,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普,我该走了,祝好运。”他回头道别。

    九方生把自己埋在了兜帽底下,回归了自己的黑暗里,然后推开了大理石门,消失在了外面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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