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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救命

    木萧萧的身体在慢慢变冷变僵硬,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试图扒开麻袋,奈何此时除了意识还在,哪里都动不了,只能静静等待死亡降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的过程,木萧萧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偏要让她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肉体和精神都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受尽摧残与折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木萧萧意识终于变得模糊起来,她心中暗暗庆幸,“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就在她将睡欲睡之际,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低低的对话声传进她耳朵里。她拼尽全力睁开眼皮试图呼喊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声,常人根本听不见,更何况那二人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木萧萧努力抬起手掌,将面前的麻袋撑起一小片凸顶,继续呼喊求救,“救命……救…救救我……”听得来人越走越近,她加大力度顶起麻袋,嘶哑着嗓子呼喊。

    那脚步声和对话声在离木萧萧不到十尺距离停住,随之而来的是充满恐惧的呼叫,“鬼呀……鬼…有鬼……”带着跌跌撞撞,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木萧萧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就这样被自己吓没了。正在她绝望着继续等死时,不远处再次传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妇人声,“老头子,你别过去,会死人的。”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是带着些许恐惧,“是人是鬼,我老头子非要瞧上一瞧,你就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看看。”说罢一步一步往麻袋挪过来。

    “哎呀……”那妇人害怕至极,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却也没能阻止老伴前来查看,只能在原地无奈捶着双膝。

    木萧萧心知,如果此时那老汉若是解开她身上的麻袋,定是要被她的样子吓坏的。果不其然,那老汉抖着手,将裹在她身上的麻袋解开去,定睛瞧了瞧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顿时吓得一屁股往后跌去,大叫一声,“鬼呀!”手脚并用撞到妇人身旁,两人紧紧缩成一团。

    木萧萧沉着声音,“大伯救救我…我不是鬼……”

    沉寂良久,那缩成一团的两人再次蹑手蹑脚来到她身边,那妇人从老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手指着她,惊恐道:“你…你当真不是鬼?”

    木萧萧苦笑,“不是,还没死透呢!”如果这夫妻二人没有出现,她倒是想快些死,可现在让她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她便不想死了。

    夫妻二人听得她说,才轻轻躬身到她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番。木萧萧也算看清了他们样貌,一人是慈眉善目的老大伯,一人是略显丰腴的大娘,她终于安心的沉沉睡了过去。

    ......

    木萧萧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床边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少年郎,只是他的脸也是略显苍白。

    看到木萧萧醒来,那少年咕噜一下站起身子,激动道,“姐姐你终于醒了。”说罢往屋外跑去。

    不久门外挤进来一男一女,正是那夜救木萧萧性命的两人,木萧萧欲起身施礼致谢,却被那大娘拦住,“孩子,你受了重伤,可不兴乱动,好好休息才是。”

    那大伯亦是激动万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多谢二老救我性命,他日定当舍命相还。”木萧萧道。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谁要你的舍命还恩呢?好好活下去,就是报答我夫妻二人了。”大娘慈祥道。

    木萧萧无比感激的望着她,禁不住眼角悄悄落了泪,被大娘拭干,她才发现自己红了眼眶。

    “谢谢。”木萧萧再次感谢。

    大娘微微一笑,“你好生休息,早点好起来。”

    此时屋外又进来一人,正是刚刚跑出去的少年,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他将汤药递给大娘,大娘道,“这汤药有助于润唇保湿,你这嘴唇都干裂得不成样子了。”说罢便轻柔的将那汤药一点点涂在木萧萧唇周。

    木萧萧咧嘴一笑,“谢谢大娘。”怎料用力过猛,竟生生将还未湿润的嘴唇再次撕裂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角蔓延开来,大娘又耐心的替她擦拭干净,再次涂抹起来。

    在木萧萧卧床养病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家可谓是入微细致,因木萧萧不能有太大动作,大娘就替她擦拭身子,给她换洗衣裳,大伯将自己种得好的蔬菜摘来与她吃,隔三差五就杀一只自家养的鸡来给她熬汤补身子。

    坊间传闻说给小孩取个贱名,低贱之物,粗生粗养,容易养活。所以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就有了一个粗贱的名字——二狗。可二狗并不像传闻那般,取个贱名就可以健健康康长大,他自娘胎里就带了一身病。二狗的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忍受他石家绝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病死,所以夫妻二人就拼了老命到处搬家求医,只为治好二狗的病。

    石家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未曾有过半分积蓄,吃穿也是问题,还要花费大笔金钱给二狗治病,这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又多木萧萧这样一个卧床难起的病人,生活更是一言难尽。

    木萧萧伤势稍有好转,她便帮衬着大娘点豆腐,挑豆腐上街叫卖,帮石大伯挑水浇菜,砍柴挑薪,以致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废物。

    至于二狗,她却是不知如何开导宽慰他,木萧萧和他单独相处时,两人往往都是无言以对,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废话。

    二狗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变得沉默孤僻,而木萧萧在经历了这一番事后,也是心事重重,不愿与人敞开心扉,所以她和二狗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在沉默中相互治愈。

    在一次陪石大娘送豆腐到集中饭馆的路上,石大娘和木萧萧说起这个家,她和大伯十六年前有过一个女儿,名唤胭脂,她有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水汪汪的小脸肉嘟嘟粉扑扑,经常扎着两个冲天辫。

    说到这些,石大娘眼里尽是幸福宠溺,嘴角的弧度也不自觉提上来。

    在胭脂三岁的时候,某天因为石大伯有事外出,大娘又要去集上给人送豆腐,顺便将多余的卖出去,家里就没人照看年幼的女儿,石大娘就只好将胭脂带在身边,一同上集去。

    说也奇怪,平日里石大娘的生意虽算不上是惨淡,但也不至于毫无闲暇时间,而那一天,她的豆腐生意却出奇的好,小摊前人来人往,完全不给石大娘休息的时间。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精力去看顾一旁玩耍的小胭脂,直到豆腐卖尽人潮散去,石大娘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才发现胭脂不见了。

    石大娘在集上逢人就问,每个犄角旮旯都被她翻了个遍,却也没有女儿的踪影。直到夜深人静,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后,石大娘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

    至此以后,石氏夫妻便开启了漫漫寻女之路,他们找遍一个地方后,又换下一个地方,居无定所。

    女儿失踪后的两年时间,石大娘颓废得茶饭不思,每日以泪洗面,整个人暴瘦如枯骨,一头青丝也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变得花白。后来,夫妻二人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二狗,本以为随着儿子的出生,他们的生活会慢慢变好起来,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挑苦命人。二狗出生不久后,石家夫妻便发觉这孩子身体极差,出生时便是瘦瘦小小一个,还经常性的发烧,呼吸不畅。在寻找了大夫后方知,这孩子娘胎里就带了一身病,只能年复一年的靠着药物续命。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十六岁,而今二狗已度过了他人生的第十五个年头。石大娘在女儿和儿子的双重打击下,从最初的枯瘦如骨,变得暴饮暴食,体重翻倍翻倍增长,身材走样,才有了如今这副臃肿的躯体。

    石大娘说着这些,除了一点点阴霾偶尔飘上脸颊外,再无其他情绪波澜,她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些事情统统与她无关。可木萧萧知道,她只不过是拿命运无可奈何罢了,她的心终究是痛的,纵使过去十年、五十年,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是心痛如刀割的,因为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自打二狗认事起,常常因为身体的原因遭到邻居家孩子的欺辱,他们常常因为二狗长得瘦弱就各种欺负他,他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自卑,话越来越少,小小年纪就无数次自杀,要不是父母发现及时,二狗恐怕已经被自己断送了生命。也许是死于溺水,也许是因割腕失血过多而亡,也许是坠入崖底尸身难寻,也许是把续命的药当成要命的刀……

    要不是石大娘告诉木萧萧这些,她永远不会知道在二狗心中藏着如此多破碎的希望。她以为二狗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没有朋友,所以不爱说话,却从不曾发现他已极端到如此地步。

    好在自从木萧萧被石家夫妻救起后,二狗再没有出现过自杀行为,以前夫妻两人从不敢让他一人呆在一个地方,现在确是没有了这个顾虑。

    在木萧萧昏迷的这些天里,二狗承担起了照顾她的重任,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守在她身边,父母虽也着急,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可他却总是不听劝,固执如此,也常常因为守的时间太久,导致他身体垮掉,旧病复发。

    木萧萧听完这些,对他们一家既心疼又佩服,心疼命运一次又一次狠狠击打这个家,敬佩他们即使是厄运数次找上自己,依旧保持善良。他们从未放弃生活的信念,从未停止过劳作,靠着两双布满老茧的手,为这个有些残碎的家撑起一片蓝天。

    天气回暖,木萧萧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帮石家做更多的事情,于是他担起照顾二狗的担子,陪他寻医问药,陪他散心,日子就照样一天一天过去。

    这天,木萧萧二狗两人上山砍柴,原本阳光明媚,微风习习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接着就是瓢泼大雨。木萧萧将捆好的木柴背在肩头,牵起二狗的手往家里奔去,却不想二狗因为被大雨浇透全身,再加上他们一直马不停蹄的奔走,二狗又发病了。

    木萧萧只好扔下柴捆,背起二狗跑起来,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落到额头,再顺着额头滚进眼睛,挡了她的视线,地上的泥被雨水冲刷变得泥泞难走,她每走一步,鞋子都要往其他地方滑去半步。可她背上的二狗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的心也越来越着急,因为眼睛进水看不清路,加上路面湿滑,木萧萧面朝大地来了个狗啃泥,她艰难爬起,重新将二狗背在背上。

    她想快点把他送到大夫身边,快点,哪怕再快一点,“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她呼喊二狗姓名,却怎么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围绕在耳边。

    木萧萧害怕至极,刚走没几步她又摔倒了,这一次,二狗被甩出去老远。

    就在她举目无望的时候,远处一男子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撑着油纸伞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在看到他二人的一刻,男子将纸伞扔在一旁,飞速跑起来,来到木萧萧身边问询。

    木萧萧指着一旁的二狗颤声道:“求求你救救他。”

    男子放下背篓,迅速将二狗背在身上,朝前跑去,“快随我来。”

    木萧萧爬起身,将男子的背篓拾起背在身上随他奔去。

    ……

    木萧萧在屋外等了许久,雷声止住雨渐停,门也终于被打开,那男子从屋里走出来,抬袖擦拭额头汗珠,“他没事儿了。”

    木萧萧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不知如何报答这人大恩,便要跪谢于他。男子一把扶住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我是大夫,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可不能行如此大礼。”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木萧萧道。

    男子微微摆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因刚刚摔了两跤,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脏的,像是雕刻的泥人一般。

    男子道:“刚刚因为事急,没来的及顾你,我且找些衣裳与你将就着穿穿吧。”

    木萧萧摆摆手:“不用了,先生,只要二狗他没事儿就行。还不曾知晓先生尊姓大名。”

    “箜蛊。”

    天光渐暗,二狗终于醒了,他说怕父母担心要回家,箜蛊先生也确认了他身体暂时无碍,两人这才辞别箜蛊先生。

    石家夫妇见他二人此时才回家,也是着急不已,先是从上到下检查了一番二狗身体,再就看看泥泞一身的木萧萧,石大娘急忙从柜底翻出来一套橙红色的衣衫叫她换上,那是石大娘想象着女儿胭脂的身材样貌制成的,于木萧萧倒是合适。

    木萧萧将事情经过悉数告知夫妻二人,本以为会迎来埋怨或是责骂,却不曾想石大伯直接开口,“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儿性命。”

    箜蛊先生身携回春妙手游走于江湖,少时坐堂就诊,多时隐于山林,研究草木药理。木萧萧和二狗遇见他的那日,也是他刚到这里的第三天,也算是二人有幸得以他施于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与箜蛊先生辞别之际,他许木萧萧每月月中都可领二狗到他住所检查身体,每月时间一到,木萧萧便和二狗翻山越岭前去求医。二狗的身体也在箜蛊先生的调理下日渐好转,犯病发作的次数也减少了无数,就算偶尔发作,症状也较之前轻了不少。为此,石大伯家特地杀鸡设宴,招待了一回箜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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