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吓唬谁呢
临渊州地形奇特，两头尖中间圆鼓，形似一轮弯月，是大周比邻最多的州，南与夏洲、河西州接壤，西北连接象州与并州，东接江州和宁州，南衔南益州，水陆纵横，七州通衢。
过了霂阳就是临渊州府所在的太渊城，也正式进入大周的繁华腹地。
临渊并非边州，不似象、并、雄几州有大量边军常驻，只有少量常备军，一州之内自是以刺史为尊。
杨临安和闻冠雪在第二天正午抵达太渊城，虽然没有太多时间闲逛，按两人目前的速度，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到盛阳了，倒也不急于赶路。真要是游山玩水的逛过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指望看见盛阳城的城楼。
从闻冠雪不多的话里，杨临安套出了她家乡就在临渊州，不过是在月亮尖上的太和郡钟离县，离太渊城有差不多四百里。
闻冠雪似乎不太愿意触动童年时的记忆，语气清冷，暗藏忧伤。
十岁上山，十余年不曾下山，情之一物大抵寡薄至让她不愿回首。
杨临安知情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伏牛山这一月，刚来时对鲜衣大马、喝酒观花的象州城想念得紧，到后来懒得想了，反倒不时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再到后来，啥也不想了。
官宦子弟尤其像杨逢春这种手握重兵、说是一方诸侯都不为过的藩镇武将，送个把人去国子监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老杨没这意思，盛阳为何突然借着伴读之名，要藩镇子弟质京了？将军侯府哥仨，几乎不用脑子就能知道谁会去盛阳？
杨临安开始不大明白的是，既然有没有甄如意爬错床那一出，质京的好事都只会落到自己头上，干嘛要绕道伏牛山？
现在大概有些明白了，历史上质子生涯大多不是很尽人意，结果嘛也差不多。多一道伏牛山的护身符当然不是坏事。
两人在靠近西城门附近找了间客栈，准备在太渊城好好休息半天，明天一口气赶到河西州，过了河西就进入盛阳所在的京畿天香洲。另一个原因是闻冠雪发现确实需要置办些行头，太渊城大繁华，采购起来自是方便些。
大周十三州，象州、沧州、河西州、雄州、瀛洲、南益州、北益州、并州、江州、宁州、临渊州、夏州、天香洲，无论人口多寡还是富庶程度，都是自南向北、自西向东。固然和山川形胜、文化、贸易、气候相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西边和北边不是大漠就是草原，多苦寒之地，几乎世代为游牧民族繁衍生息之所。近数百年来，突疾人、赤霞人相继立国，逐渐势大，隐有与大周并肩齐坐的意思。
西南俚人，东北一隅的戎奴也不消停，眼巴巴的望着中原：好大一坨肉啊！
群狼伺顾，中原自个儿也不安生，好在伏楚立国历四代、至今刘周天下已逾百年，根基还算安稳。
做个醉乡安乐侯倚红偎翠于杨临安来说是实际稳妥的追求，承继爵位、光宗耀祖那是大哥杨朝安的担子，作为杨家老二自然用不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玩命。况且他对朝局政事向来没多大兴趣，唯二的愿望再就是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最好成为霸道武夫，一来能有副大好本钱可以日日笙歌，二来如果有一天需要“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直奔武阳关，跟着大哥杨朝安并肩杀敌，他能做得到。最后来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杀敌不为功名，至于封侯拜相，老杨家有大哥就够了。
但生在将军侯府耳濡目染，再怎么不关心不上心，对朝野局势多少有点谱。
闻冠雪在山上久了，以素食为主，每顿不是面食就是青菜豆腐配米饭，省钱倒是省钱。
杨临安很不安，自己餐餐大鱼大肉，仿佛他成了有施虐嗜好铁公鸡似的，且进一步加深他在“本师姐”眼里饭桶吃货加纨绔暴发户形象，大不利于增进师姐弟间感情。
杨临安决定利用难得的半日闲改善这种局面，看着闻冠雪面前一清二白的面汤放低语声道：“师姐，刚才老板说，他们家的松茸包子是太渊一绝，要不你尝尝？”
闻冠雪把面碗往前一推，瞥他一眼不说话。
杨临安不敢和她对视，立马转移目光，该死的阴识术！本师姐你到底会不会那玩意儿啊？我可不是心虚。
“师姐千里迢迢陪我进京，总不能天天青菜豆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咱们要多吃肉，以形补形。”
“掌教师父可说了，酒肉穿肠过，道爷心中坐，咱们弈天宗没那么多不讲人情道理的规矩。”
杨临安把大半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吞下道：“这包子真不赖！货真价实啊，又圆又大，弹性十足还不腻人……”
杨临安边说，边看向外面街上行人。没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爷我脑子有毛病，一个人对着窗户说话。
闻冠雪开口了，平淡道：“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杨临安微微一愣，扭过头来，抓起最后一只大包子。“我怕师姐剜我的眼睛。”
闻冠雪倒没料到他如此实诚，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会不会阴识术？”
是啊是啊，你告诉我呗。身体出卖了脑子，杨临安摇头道：“你是红叶师叔最得意弟子，不会阴识术才怪，不用问也知道。”
闻冠雪玩味道：“你想学吗？”
杨临安张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道：“我说想，师姐是不是就愿意教我？”
闻冠雪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点头。
杨临安大喜，可他客套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闻冠雪淡然道：“不愿意。”
姥姥的逗我玩呢！原本就不相信她会教，自然也谈不上多失望。况且听王牵机的意思，阴识术好像只有栖霞观弟子才能修，换句话说，阴识阴识，只有女人才能修阴识术。
杨临安脸上义愤填膺，一口咬下半只包子，口齿不清的忿忿道：“那你还问？”
闻冠雪憋住笑，“你没吃过包子吗？还是和它有仇？”
杨临安大口吞咽，完了吧唧嘴道：“这包子卖相是不错，可我瞅着它不顺眼。”
闻冠雪淡淡一笑，不轻不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寻你开心？”
难道不是吗？换了在象州城，以小爷我以前的性子……
闻冠雪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在象州，你一定不受这委屈，有千百种法子拿我撒气？”
杨临安心中一惊，不会真懂阴识术吧？“师姐也太小瞧我了。”
闻冠雪很满意，“很好！就喜欢看你对我不满又拿我没辙的样子，你记住，最好不要起歪心思，否则哼！”说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唬谁呢？敢动我老头不把你卖去采月楼就算对不住你生得祸国殃民。杨临安笑呵呵道：“师姐你喜欢就好。对了，临渊州最有名要数杂耍，有很多杂耍戏班靠着它行走江湖。据说在盛阳，有些大户人家还专门豢养。今天不赶路，我们去见识见识？”
闻冠雪纹丝不动，“没兴趣。”
师姐你不要跟红叶师叔有样学样，她一把年纪了你还年轻，应该有追求。要学也得跟小王师叔学，至少磨磨嘴皮子也能吓退姬长生那个老怪物。
“我们今天不赶路了，你待在客栈不嫌无聊吗？”
闻冠雪油盐不进，“练功。”
杨临安把最后半只包子扔回盘子里，一抹嘴巴道：“难得出来一趟，白天赶路，晚上守着床有啥劲？师姐喜欢练功，我喜欢去见识一下临渊州的风土人情。”
闻冠雪眉头一皱，“不是杂耍吗？”
杨临安吃跑喝足，伸个懒腰道：“杂耍也是风土人情。马上要进国子监寒窗苦读，将来做个裂土封疆的治世之才，现在当然得做足功课，体察各地民情风俗，将来才好因地施政。”
闻冠雪讥道“就你？”
杨临安傲然道：“不信？”姥姥的我自己也不信。“你不信我总该相信掌教师伯、张师伯、小王师叔还有那啥桂师叔的眼光吧？”
“你见过桂师伯么？”闻冠雪淡淡道。
“没见过，小王师叔说的。”
闻冠雪撇撇嘴道：“我更相信师父的阴识术。”
这天没法聊了，杨临安无奈的抱拳告辞，转身就走。
“你站住！”闻冠雪轻叱道。
杨临安心情大好，脸上却一副先天下之苦忧国忧民的神情。“师姐你看，临渊州虽已算中原富庶之地，可百姓日子还是很清苦啊。”
他指了指对面铺子外，一个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喝粥的伙计，话刚说完，那伙计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大鸡腿塞进嘴里。
“还有他们，行色匆匆，满脸忧色，一定是为了三餐糊口日夜操劳。”这次说的是两个急匆匆赶路的行人。
“张公子，我听说浅雪楼新近来了一批上好货色，其中一人还独占花魁，抢手得很，去迟了怕要约不到了。”
另一人眉飞色舞道：“把心放肚子里，兄弟我青楼运向来不差，赵兄又从你爹那里偷了几张银票？”
赵兄边走边伸出五根手指。
过了霂阳就是临渊州府所在的太渊城，也正式进入大周的繁华腹地。
临渊并非边州，不似象、并、雄几州有大量边军常驻，只有少量常备军，一州之内自是以刺史为尊。
杨临安和闻冠雪在第二天正午抵达太渊城，虽然没有太多时间闲逛，按两人目前的速度，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到盛阳了，倒也不急于赶路。真要是游山玩水的逛过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指望看见盛阳城的城楼。
从闻冠雪不多的话里，杨临安套出了她家乡就在临渊州，不过是在月亮尖上的太和郡钟离县，离太渊城有差不多四百里。
闻冠雪似乎不太愿意触动童年时的记忆，语气清冷，暗藏忧伤。
十岁上山，十余年不曾下山，情之一物大抵寡薄至让她不愿回首。
杨临安知情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伏牛山这一月，刚来时对鲜衣大马、喝酒观花的象州城想念得紧，到后来懒得想了，反倒不时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再到后来，啥也不想了。
官宦子弟尤其像杨逢春这种手握重兵、说是一方诸侯都不为过的藩镇武将，送个把人去国子监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老杨没这意思，盛阳为何突然借着伴读之名，要藩镇子弟质京了？将军侯府哥仨，几乎不用脑子就能知道谁会去盛阳？
杨临安开始不大明白的是，既然有没有甄如意爬错床那一出，质京的好事都只会落到自己头上，干嘛要绕道伏牛山？
现在大概有些明白了，历史上质子生涯大多不是很尽人意，结果嘛也差不多。多一道伏牛山的护身符当然不是坏事。
两人在靠近西城门附近找了间客栈，准备在太渊城好好休息半天，明天一口气赶到河西州，过了河西就进入盛阳所在的京畿天香洲。另一个原因是闻冠雪发现确实需要置办些行头，太渊城大繁华，采购起来自是方便些。
大周十三州，象州、沧州、河西州、雄州、瀛洲、南益州、北益州、并州、江州、宁州、临渊州、夏州、天香洲，无论人口多寡还是富庶程度，都是自南向北、自西向东。固然和山川形胜、文化、贸易、气候相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西边和北边不是大漠就是草原，多苦寒之地，几乎世代为游牧民族繁衍生息之所。近数百年来，突疾人、赤霞人相继立国，逐渐势大，隐有与大周并肩齐坐的意思。
西南俚人，东北一隅的戎奴也不消停，眼巴巴的望着中原：好大一坨肉啊！
群狼伺顾，中原自个儿也不安生，好在伏楚立国历四代、至今刘周天下已逾百年，根基还算安稳。
做个醉乡安乐侯倚红偎翠于杨临安来说是实际稳妥的追求，承继爵位、光宗耀祖那是大哥杨朝安的担子，作为杨家老二自然用不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玩命。况且他对朝局政事向来没多大兴趣，唯二的愿望再就是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最好成为霸道武夫，一来能有副大好本钱可以日日笙歌，二来如果有一天需要“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直奔武阳关，跟着大哥杨朝安并肩杀敌，他能做得到。最后来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杀敌不为功名，至于封侯拜相，老杨家有大哥就够了。
但生在将军侯府耳濡目染，再怎么不关心不上心，对朝野局势多少有点谱。
闻冠雪在山上久了，以素食为主，每顿不是面食就是青菜豆腐配米饭，省钱倒是省钱。
杨临安很不安，自己餐餐大鱼大肉，仿佛他成了有施虐嗜好铁公鸡似的，且进一步加深他在“本师姐”眼里饭桶吃货加纨绔暴发户形象，大不利于增进师姐弟间感情。
杨临安决定利用难得的半日闲改善这种局面，看着闻冠雪面前一清二白的面汤放低语声道：“师姐，刚才老板说，他们家的松茸包子是太渊一绝，要不你尝尝？”
闻冠雪把面碗往前一推，瞥他一眼不说话。
杨临安不敢和她对视，立马转移目光，该死的阴识术！本师姐你到底会不会那玩意儿啊？我可不是心虚。
“师姐千里迢迢陪我进京，总不能天天青菜豆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咱们要多吃肉，以形补形。”
“掌教师父可说了，酒肉穿肠过，道爷心中坐，咱们弈天宗没那么多不讲人情道理的规矩。”
杨临安把大半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吞下道：“这包子真不赖！货真价实啊，又圆又大，弹性十足还不腻人……”
杨临安边说，边看向外面街上行人。没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爷我脑子有毛病，一个人对着窗户说话。
闻冠雪开口了，平淡道：“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杨临安微微一愣，扭过头来，抓起最后一只大包子。“我怕师姐剜我的眼睛。”
闻冠雪倒没料到他如此实诚，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会不会阴识术？”
是啊是啊，你告诉我呗。身体出卖了脑子，杨临安摇头道：“你是红叶师叔最得意弟子，不会阴识术才怪，不用问也知道。”
闻冠雪玩味道：“你想学吗？”
杨临安张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道：“我说想，师姐是不是就愿意教我？”
闻冠雪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点头。
杨临安大喜，可他客套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闻冠雪淡然道：“不愿意。”
姥姥的逗我玩呢！原本就不相信她会教，自然也谈不上多失望。况且听王牵机的意思，阴识术好像只有栖霞观弟子才能修，换句话说，阴识阴识，只有女人才能修阴识术。
杨临安脸上义愤填膺，一口咬下半只包子，口齿不清的忿忿道：“那你还问？”
闻冠雪憋住笑，“你没吃过包子吗？还是和它有仇？”
杨临安大口吞咽，完了吧唧嘴道：“这包子卖相是不错，可我瞅着它不顺眼。”
闻冠雪淡淡一笑，不轻不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寻你开心？”
难道不是吗？换了在象州城，以小爷我以前的性子……
闻冠雪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在象州，你一定不受这委屈，有千百种法子拿我撒气？”
杨临安心中一惊，不会真懂阴识术吧？“师姐也太小瞧我了。”
闻冠雪很满意，“很好！就喜欢看你对我不满又拿我没辙的样子，你记住，最好不要起歪心思，否则哼！”说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唬谁呢？敢动我老头不把你卖去采月楼就算对不住你生得祸国殃民。杨临安笑呵呵道：“师姐你喜欢就好。对了，临渊州最有名要数杂耍，有很多杂耍戏班靠着它行走江湖。据说在盛阳，有些大户人家还专门豢养。今天不赶路，我们去见识见识？”
闻冠雪纹丝不动，“没兴趣。”
师姐你不要跟红叶师叔有样学样，她一把年纪了你还年轻，应该有追求。要学也得跟小王师叔学，至少磨磨嘴皮子也能吓退姬长生那个老怪物。
“我们今天不赶路了，你待在客栈不嫌无聊吗？”
闻冠雪油盐不进，“练功。”
杨临安把最后半只包子扔回盘子里，一抹嘴巴道：“难得出来一趟，白天赶路，晚上守着床有啥劲？师姐喜欢练功，我喜欢去见识一下临渊州的风土人情。”
闻冠雪眉头一皱，“不是杂耍吗？”
杨临安吃跑喝足，伸个懒腰道：“杂耍也是风土人情。马上要进国子监寒窗苦读，将来做个裂土封疆的治世之才，现在当然得做足功课，体察各地民情风俗，将来才好因地施政。”
闻冠雪讥道“就你？”
杨临安傲然道：“不信？”姥姥的我自己也不信。“你不信我总该相信掌教师伯、张师伯、小王师叔还有那啥桂师叔的眼光吧？”
“你见过桂师伯么？”闻冠雪淡淡道。
“没见过，小王师叔说的。”
闻冠雪撇撇嘴道：“我更相信师父的阴识术。”
这天没法聊了，杨临安无奈的抱拳告辞，转身就走。
“你站住！”闻冠雪轻叱道。
杨临安心情大好，脸上却一副先天下之苦忧国忧民的神情。“师姐你看，临渊州虽已算中原富庶之地，可百姓日子还是很清苦啊。”
他指了指对面铺子外，一个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喝粥的伙计，话刚说完，那伙计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大鸡腿塞进嘴里。
“还有他们，行色匆匆，满脸忧色，一定是为了三餐糊口日夜操劳。”这次说的是两个急匆匆赶路的行人。
“张公子，我听说浅雪楼新近来了一批上好货色，其中一人还独占花魁，抢手得很，去迟了怕要约不到了。”
另一人眉飞色舞道：“把心放肚子里，兄弟我青楼运向来不差，赵兄又从你爹那里偷了几张银票？”
赵兄边走边伸出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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