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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章 心头尺手中刀

    千余道目光瞬间聚集到杨临安身上,然后是他背上的桃枝,立马引起一阵小骚动。

    “这家伙谁呀?”

    “胆儿挺肥啊,居然带着兵器跑到国子监来了!”

    “哪州来的?定是北益州的蛮子。”

    “一看这家伙就不像是个读书人,莫非是哪位宗亲又或武将家的纨绔?”

    “仰先生好说话,要是换了吕大先生,会直接把他轰出去!”

    “算他运气好,祭酒先生入宫了。”

    ……

    杨临安微微一愣,负剑的公子哥好像他独一份。稍作停顿后他扛着桃枝和千余道目光走向吕洞萍。

    “晚辈后学杨临安见过仰先生。”士子们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规矩也懂,为了不给杨逢春招黑,他故意隐去身份,老老实实行礼,

    国子监祭酒吕洞萍入宫去了,今儿是镜湖大儒仰静修的讲学场。

    仰静修仔细打量他,微微一笑道:“何为心头那把尺?”

    杨临安扫了眼满场学子,把各式眼神脸色尽收眼内,最后才回到仰静修处。

    仰静修不急,端起矮几上茶盅抿了一口。

    杨临安想着怎么回答,答得好或许是露脸,答不好今天肯定要在国子监留下个狂妄、不学无术、纨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种种名声。

    有人不耐烦了,碍于仰大儒在,不敢造次。

    杨临安稍作沉吟后开口道:“晚学认为读书人的心头尺就好比寻常百姓的举头神明,又好比那武夫的手中刀鞘。”

    满场肃静。

    仰静修放下茶盏,温声道:“此话怎讲?”

    杨临安不慌不忙,侃侃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谁也看不见,它就在那儿。可破可立,却不可无。武夫手中刀,若是没了刀鞘,生死岂非贱如草芥?它既破樊笼,也立樊笼。”

    士子中忽然有人大声道:“为何说是普通百姓的举头神明?难道读书人不用?”

    杨临安头也不回,笑道:“读书人眼里圣人即神明。小子信口说的,不知对也不对?”

    仰静修轻轻点头,柔声道:“对或不对没有绝对,你的错在我未必是错,同样你的对在我也未必是对。然世间万事当有尺可量,文人心无尺,武夫则刀无鞘,百姓则无神明可畏。做人做学问都当如此,找到心头尺,尽好自己的本分。这便是我今天要和你们讲的道理。你叫杨临安?”

    你们指的是满堂士子,最后一句问的自然是杨临安。不等杨临安回答,仰静修又道:“你到国子监何求?”

    不是我到国子监,是有人要我到国子监,我能求啥?满腹经纶?道德文章?总之不求姻缘。

    杨临安略作思考,听仰静修的意思,对他第一个答案还算满意。要不要他娘的来他个不鸣则已?今天这场面不小了,两学学生都在,露脸的好机会。

    吕洞萍看着他,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眼神平和中似乎带着一丝期许。

    杨临安把心一横,脱口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声音洪亮,全场本就静待他的回答,横渠四教一出,顿时肃静如死,落针可闻。

    绝大多数士子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的看着。

    竟敢夫子面前耍大刀!有人看向仰静修,看他作何反应?

    仰静修眼睛眯起,脑中似乎在重复回响这四句,忽然眼睛睁开,闪过毫不掩饰的采芒。右手在身前几上重重一拍,朗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大的口气!”

    杨临安强作镇定自若,心底却泛起了嘀咕:装过头了?现遭雷劈?要不要祭出横渠先生?就说借用一下而已。

    “杨临安,这四句可是出自你口?”仰静修目光如炬。

    杨临安与他对视,正犹豫要不要脸?

    士子中有人大喊道:“狂妄,狂悖,螳臂挡车,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有人开头,立马成炸锅之势。

    “这厮太不要脸了!仰先生吕大人都不敢这般大言不惭!”

    “把他赶出去,带剑入国子监就罢了,竟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对他“心头尺”回答很激赏认同的士子也觉得这家伙狂妄过头,怀疑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

    当然还有极少数震于横渠四教的惊才绝艳,对他刮目相看,静待下文。

    仰静修身旁还坐着两位四五十岁的学究,其中一人见聒噪之声直上,站起身来道:“先生……?”

    仰静修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手掌虚空中往下一压,全场顿时肃静。

    这一手让杨临安大为佩服,国子监荟聚大周最顶尖的读书种子,不管肚子里是否有真材实料,没一个不是自负满腹经纶、才高志远?估计还有读书读傻了脑子一根筋的,他们一旦群情汹涌,皇帝老儿也得让三分。

    老头儿威武啊!

    何况千余士子中不仅有眼高于顶的读书人,还不乏像他这样的将子王孙、官宦子弟,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没一个是好招呼的主。

    杨临安准备招了,白嫖太高级,这帮读书人的嘴太碎,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初来乍到还是要低调点。老林说的没错,献丑不如藏拙。

    仰静修站起身来,先是扫了一眼全场,才缓缓道:“好一个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口气狂妄啊!可是狂妄得有如九天之鸿鹄,北冥之鲲鹏,我高兴啊!有人说不自量力,老夫倒觉得啊,蚍蜉撼树可敬不量力。”

    话一出口,瞬间让先前聒噪、辱骂的士子们一个个震惊不已。

    仰静修继续道:“既然选择了读书,就当破除自己心中的藩篱,坚守本心,口气大一点才好,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敢不敢想,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有人盯着眼前,这不是错,可也得有人看着身后。天地之间有杆秤,人心之上有杆尺,但秤星、尺度须有人刻上去。老夫年复一年在白马寺讲学授课,等的便是这一天,这么一个人。”

    杨临安怀疑自己听错了。马上释然,对老头愈加钦佩。

    台下千余士子眼睛瞪得更大,有人不敢相信的掏耳朵。

    “杨临安,好样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在众目睽睽下,当世大儒、国子监祭酒朝他伸出大拇指。

    杨临安席地而坐,在第一排仰静修的脚底下。

    仰静修平生治学,很少外游,当今天子刘理出面,国子监大祭酒吕洞萍三催五请,他才答应盛阳一行。

    吕洞萍自是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安排下今日的讲学。

    近午时,洋洋洒洒快一个时辰过去,仰静修才鸣金收兵。

    士子们准备散去。

    “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

    杨临安猛然回头。

    只见后排士子们纷纷起身,在正中间让出一条过道来。

    一袭莽袍玉带、手拿紫檀折扇的公子哥慢步走了上来,一边不停的和两边士子含笑点头。身后跟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太子?刘氂!

    刘氂来到仰静修身前,眼神先在杨临安身上扫过。“先生开讲,学生来迟了,请先生责罚。”

    仰静修自然不会大刺刺的坐着巍然不动,也没有随士子般躬身见礼,微微一笑捻须道:“不迟,刚好。”

    他身旁的学究、国子监左司业司马恕可不敢摆谱,老老实实行礼。

    “司马大人不必客气,到了国子监不是老师就是学生,没那么些规矩。让士子们先散了吧。”

    司马恕挥挥手,让士子们自行离散。

    “请殿下移步里面奉茶。”

    刘氂摇头笑道:“课已经听过,茶就不用了,我就过来和先生打声招呼。对了,司马大人,今年国子监两学新晋多少各地士子?”

    “回殿下,一共一百六十人,除丁忧守孝的八人外,悉数到齐。”

    杨临安躬身,准备撤退,马上午时,桃枝姑娘该要进食了。

    刘氂微微颔首,也不知是回应司马恕还是杨临安。“今年士子中可发现有好的苗子?”

    司马茹回道:“确实有几棵好苗子。”

    仰静修笑道:“殿下求贤若渴,也不能拔苗助长啊。天下人才尽入瓮矣,还须时日磨砺。学问做得好不见得事、官、人都做得好。”

    刘氂点头称是,“先生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殿下可还有其他事?如果没有,老夫要进去喝口热茶歇会儿了,年纪大喽,比不得你们这些个年轻人。”

    刘氂客气道:“没事了,先生请便。”

    仰静修走后,刘氂也准备离去。刚走两步忽然又转身道:“司马大人……刚才负剑的那人是……?”

    司马恕道:“回殿下,他叫杨临安。如果没记错的话,该来自象州,是象州经略使、镇北将军杨逢春杨侯爷府上的公子。”

    刘氂稍稍一愣,旋即轻笑道:“是他。”

    国子监设有公厨,专为外地或家境贫寒的学子而准备。散学后,部分学子直奔公厨。而官宦、世家弟子则三五成群涌去街上酒楼。

    离开时,不少人朝杨临安投来好奇、羡慕、妒忌的眼神,有仰慕心存结交的,有敬而远之的,也有“你等着,看你拽到几时”的……

    杨临安懒得理会,直奔大门外,桃枝肚子饿了。

    一出门,老陌竟还等着他。两人也不废话,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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