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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庙算

    (几日前襄阳城新野王司马歆府中)司马歆得报江夏之失,便召集众人道:“前数日便得报安陆石岩山处有乱民张昌聚宗党数千,四处劫掠,现今其易名李辰,诈称益州李特同族,并收四处诸流人及避戍役者,三日前更是已攻破江夏!寡人屡上表请伐,皆告不许,卿等以为该当如何之?”

    堂下闪出从事中郎孙洵奏曰:“古人有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公荷藩屏之任,居推毂之重,拜表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维翰王室,镇静方夏之谓乎!”

    歆点头称是,便欲出军。

    堂下又有一人王绥又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何欲违帝命,亲矢石也。”

    歆又点头称是:“那何人可往一行?”

    “现帐下骑督靳满正可一行,此去必犁庭扫穴,一战而竟全功!”王绥王绥略一思索,想到这靳满其人颇懂为官之道,见自己得宠于司马歆,便时时具有孝敬,此次出征几个乱民,正也是搜刮民财之机,到时自然也少不了自己这边的好处,便适时推荐了靳满。

    司马歆向来宠信王绥,便道:“正合我意!着令靳满即刻出征!

    孙洵欲待再言,看司马歆已有决断,不便拂其意,想那张昌不过聚合乡野百姓,应当不得王师雷霆一击,心下也是释然。

    陆远等进得城来,便由田尚前去与王府疏通关系,一番好处之后,管家也只允田尚止带陆远一人进府,无奈之下,其余众人也只能府外等候。那管家这才带二人进门,于路更是细细嘱咐:“今日亦是汝运也,这几日大王正为江夏忧心,得报江夏来人,便欲一见!过会说话可要仔细,不要惹了大王!”

    两人赶紧点头应是,一路随其穿堂过府,来至后院湖边一处庭院。进入院中,只见大堂正中高坐一人,左右各站一人,陆远却也不敢细看,进得堂来,便即倒身下拜,口呼万安。

    “堂下何人也?”

    “小人安陆县丞田尚,本欲来报警于大王,不想落入贼手,是故来迟。小人所带之人为随郡人士,名曰陆远,颇有胆略,闻乡里贼寇之祸,募乡勇百人,竟扫平其贼,并救小人脱身,小人听其有从军报大王之志,特来荐于大王。”

    田尚言未罢,陆远再拜曰:“荆州随郡草民有一言进于大王,大王可知荆州危矣?”

    新野王司马歆身旁之王绥,怒指陆远骂道“大胆!黄口小儿,安敢乱言!”

    陆远不卑不亢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岂可以年岁论之?昔诸葛武侯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不亦少乎?此正我荆州士人风范!”

    王绥正欲再言,从事中郎孙洵止之曰:“所言安危者何也?”

    “小子闻之,王师正赴江夏平叛,不知何人为将?”

    “骑督靳满。”

    陆远仰起头,满脸郑重道:“吾料其此去必败!”

    司马歆闻言笑曰:“吾之上将,非汝等可料也。”

    “倘若如吾所料,王将如何之?”

    司马歆一时无语。

    陆远续道“方今吾荆州兵大部入蜀平叛,故而张昌敢为之乱。今贼众万余,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且大王只此一只生力军,各郡兵卒已堪堪自守,别无兵可调,适逢大败则如之奈何?岂不是荆州危矣?”

    孙洵道:“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

    “诚如君言,然君知己知彼否?王师能战而胜之,方能有善恶必离,我增而彼损!方今民怨沸腾,从而反者可谓多矣,而我兵士闻而惊惧,未战而胆气已失,何来必胜?且大人能料敌无谋乎?此可谓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言毕,拜之。

    孙洵闻言讶之,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

    司马歆扫了一遍下属,从容道“那汝有何良策?”

    “如欲平贼,有上中下三策,愿大王择之!”陆远再次躬身道。

    “哦,哪三策?”司马歆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现贼寇尽出,西略随郡,其留者必不为多!大王不若兵分两路,一路以大军前出随郡慎勿与战,阻其西进即可,另一路尽起舟师,直趋江夏,江夏必唾手可得,江夏既定,则断其后路,优抚郡县,追讨贼首,其余不问,然后贼进不能胜,退无所归,不出旬月,其众必溃,乱将平矣,此为上策;如其不然,吾观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抄略为资,且彼无攻城之军械,先不若畜士众之力,坚壁清野,先为固守,此为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此为中策;再若不然,则此败必然,但我军失利,而敌新得志,有轻我之心,不若更选精兵,星行倍道,出敌不意,此用兵之奇也,但我军平乱则必旷日持久也,故此为下策。”

    司马歆闻言笑曰“量你一乳臭小儿,有何能为也,敢叫孤寄此大事于汝?”

    “小子狂妄,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终军弱冠有缚南越王之志,甘罗十二有出使拜相之能,愿大王审之。”

    司马歆微微颔首:“既如此,那行兵布阵之法,曾习否?”

    陆远答道:“按图布阵,乃是固执之法,不必深究。”

    孙洵闻言面露不悦道:“如你所言,岂不是古人这些兵书阵法皆无用耳?”

    陆远对其敛衽一礼而后道:“排阵尔后交战,此乃兵家之常,但不可执死不变。战场有广、狭、险、易,岂可拘泥,用一定的阵图?知古而不循规,师意而不蹈矩!夫用兵之要,须要出奇,使敌不能测度我之虚实,方可取胜。倘然贼人仓卒而来,或四面围困,怎及排布阵势,再与交战?用兵之妙,只要以权济变,全在一心。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王绥冷笑道:“量此小贼,何足忧也?大王洪福齐天,王师到日,必能一鼓荡平,何须迁延时日?”

    孙洵思之良久,俯身奏曰:“兵凶战危,岂可寄于祸福?此人之言亦不可不听,机会亦不可错失!”

    “那你意下如何。”司马歆看向孙洵。

    “臣下以为,水师三万已随刺史宋岱入蜀,且当前贼寇众,再分兵势则不足以当贼寇,故上策不可取,而中策太缓,如任由贼寇四掠,则朝廷及大王颜面何存,恐失人望也!且若旷日弥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就合,势难卒离。不如取其下策,如靳满能胜自不必待言,如若不胜亦为后手,且江夏之失,贼北上可取豫州威逼洛阳,朝廷闻之必降罪于大王也,若南下则武昌江陵恐不复为朝廷所有!不若以备不虞,王其思之!”

    王绥劝阻道“不可,我等亦不知其人,怎可轻付兵权!如若此人挟军为乱,我襄阳将有旦夕之危也!”

    孙洵回道:“此事易耳!大王不若派一监军同往,如有异志,从速斩之可也!”

    王绥当即又道:“不然,当前襄阳已然兵微将寡,大王万万不可再将兵权付与他人,倘变生肘腋,大王何以自处?况襄阳重镇,焉可不足兵留守?”

    陆远慨然答道:“只愿大王借精兵数千,必可平贼,报于阙下!如若不然,请斩某头!”

    司马歆神色颇动,王绥见此急道:“非常之事,岂常人所能!且此人年少,安可当大事?愿大王勿信大言!”

    陆远愤然道:“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人,微斯人,何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叹!若大王不能见信,不若就允小子自募乡勇,然后王配以铠甲利器,不论众寡,三日当行,必为大王平此之乱!”

    良久,陆远见司马歆还是犹自沉吟未决,匍匐于地哭道:“大王,襄阳城外还有一众义士正苦候佳音,虽是衣衫褴褛,斩木为兵,却有拳拳报国之心!我等奔波数百里,只为投效大王,为国出力,大王切不可寒了我等报效之心啊!”

    孙洵也走于台下拜倒:“听此子之言,有英雄之才,愿大王勿以常人遇之,宜委以非常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且此人已有平贼之举,更兼有此投效之心,此正当千金买骨,以招四方俊杰!愿大王勿疑!”

    司马歆踌躇半晌后抚掌大笑:“好,便如你所请!予你兵甲三百具,再命你为随县县尉!我更助你兵士千人,汝当勉之,凯旋之日,孤必向朝廷表功!”

    “大王既已见信,更助我千人,此已足见大王赤诚。而襄阳当前兵微将寡,不可复增大王所忧,且我当急往,我等乡野之人惯于翻登,若等大王之军,则恐失期,若前军有失,则罪莫大焉。若王必欲为助,某只请一人为我臂助,愿大王恩准!”

    “哦!所请何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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