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2017年的三十,嘉易比二十九喝得还多,还没到联欢晚会,他就倒在桌上,我爸把他扶到了我的房间睡觉。

    我跟我爸、二姨夫一边继续喝着,一边等二姨包的饺子,别问我妈在干啥,她好像在忙,好像又啥也没干。

    我那天真的喝多了,我跟我爸说:“爸,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结婚了,嘉易看着他妈妈死在火海里,他走不出来啊,爸,嘉易怕给不了我幸福,给不了我普通人的生活,他逼着自己忘,可是他怎么能忘啊,爸!爸,我从小就喜欢他,我不能放弃他啊!.....爸,嘉易太苦了......”

    当然我说的这些话第二天我都不记得了,我早上醒的时候照镜子,发现眼睛有点肿,我当时还在想我是不是前一个晚上啤酒喝太多水肿了。

    二姨和二姨夫都不在,嘉易跟我爸在下棋,我妈在厨房煮饺子,我没心没肺的说:老爸老妈过年好,包红包包红包!老妈说,吃了饺子给你们,别猴急猴急的。

    很久以后,老爸跟我说,三十晚上,我妈一夜没睡,他很久没有见过我妈哭,我妈哽咽着跟老爸说:“嘉易是个好孩子,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妈没有再提结婚的事,对嘉易也是小心翼翼的,我隐约的也猜到他们在有意的回避一些事情,确切的说是怕触碰一些事情。我想,我特别对不起他们,一辈子为我操心劳碌,好不容易盼着我找个男朋友,结果还是这样,但是即便是这样,善良如他们,还是一样的把嘉易当做自己的孩子。

    年初三,嘉易带我去见了他小舅舅一家,我们没有约在家里而是在餐厅简单的吃了一餐饭,我后来都不太记得他们一家人的样子,只记得小舅舅反复跟我说的一句话:“思乔,小易太苦了!”

    小易,我想小舅舅说的应该是小熠。

    我们初六准备回上海,爸妈到机场送我们,我妈大包小包给我们带的都是沈阳的特产,她交代我说:“思乔,回上海少应酬少喝酒,没事跟嘉易在家做点吃的,少吃外面的不健康!”

    这么多年,哪怕是她的嘱咐也都是“没好气”的样子,她这次语气突然这么慈祥我倒有点不太习惯,我看了一眼老爸,老爸拍拍嘉易说:“要是在外面打拼觉得不容易,就回家,老爸老妈退休工资也不少呢!”

    要是在平时,我妈肯定说,多大年纪了还啃老,他们自己都不够花呢。可这次我妈却平和得应和着:“是,多有多花,少有少花,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

    嘉易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思思的!”

    在三万尺的高空,我没有像去年一样一直巴在嘉易的身上,他一直看向窗外,乌云一大团一大团的压在空中,地面也许在下雨吧。

    晚上我跟嘉易回了各自的公寓,一切又回归了平静,过年的热闹反衬着当下的冷清,其实我可以去嘉易那陪他的,可是我隐约觉得这个年过得让嘉易有点累。他好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好像也是解释给我听,他说,他是因为很久没有这样连续的喝酒,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犹豫了很久该不该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想到他应该不想让我觉得他是有病,就一直没有提。我去见了学姐,学姐告诉我,其实我也有病,我的病是过度焦虑,如果想嘉易快点走出来,我就不该整天担心这担心那,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的压抑,一切顺其自然。我说,你那套有果必有因的理论呢?我想了很久都没懂。学姐说,那不叫“理论”,不是所有人都能参透,也不是所有人在这一世都能解了因。她说,也许嘉易是对的,多去XZ走走吧。

    公司里年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开收心会,大区省区都回来,自打跟学姐聊完,我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能把自己从一大堆的公事中抽离出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嘉易,怎么毫无痕迹的把工作下沉,还能让业绩好看。我感觉会前那一周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这好像跟读书的时候搞些歪门邪道还挺相似。

    我把小白提前一天叫了回来,晚上我们约在新天地的清吧里喝酒。

    小白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发现很多桌的女孩子都在往我们这桌瞄。

    “你适合上海,不适合济南郑州,太委屈你了!”我一语双关。

    “怎么不适合?”小白晃了晃酒杯。

    “济南郑州的女孩子不像上海这么火树银花吧!”我碰了下小白的酒杯,一口冰的威士忌含在嘴里,冰凉中透着辛辣。

    “思乔,你有私心了!”小白又加了点酒,随即干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似乎等着我在说什么。

    我叫来服务生,暗暗指了指隔我们一桌的两个女生:“麻烦送一支蓝带过去,如果有问就说是这位先生送的,如果没问就不要说!”

    小白说我陷害他,我说这样的陷害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呢?我问他喜欢哪个,他说,这种酒吧里的女孩子,露水情缘而已。

    我借口去了趟卫生间,果然在回来时候,小白告诉我,那桌短发的女孩子过来要了他的微信。我打趣道:那晚上你有得忙了!小白摇摇头:“先说正事吧!”

    我没有跟小白聊很多嘉易的事,我只是说,我的男朋友是我初中的同学。小白说,他一直觉得我是那种对感情看得很淡的人,毕竟在校期间,我那两任前男友,都是因为我写毕业论文,因为我要去蹭各种博士生导师的课,因为要陪室友吃饭喝酒看电影,要去图书馆看书等等原因,或劈腿或觉得不被重视而分手。他说早知道我是这么看重感情的人,当初就该追我了。

    “追我?我可不想当你那三百六十五任之一!”

    “他不适合你!”

    “嗯?”我知道他说的是嘉易。

    “他太安静沉稳了,你适合那种活泼一点的!”小白突然看着我。

    “活泼是什么样的?你这种的?”我嗤了一下。

    “你看你,旁观者清不懂吗?”明显小白对我的嘲讽在负隅顽抗。

    “适不适合只有自己知道!”

    “对,开心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小白狠狠的撞了一下我的酒杯。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跟嘉易在一起不能用开心或者不开心来形容,那是一种满足的幸福感,哪怕有时候我是担心的,或者是伤心的,但是我一样觉得很满足,能拥有这种权利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幸福,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人,他就真真切切在我身边。

    那个晚上,小白答应我调回总部,我心存感激,于公而言,在总部他基本丧失了在区域的自由,而且还会给人明升暗降的感觉。于私,他离开了他的老家WF,又开启了背井离乡的生活。我很清楚他管鲁豫,每个月至少都会有三五天的时间回家陪父母,可是如果在上海,时间上就不会那么灵活。

    “谢谢!”我是由衷的。

    “自古忠孝两难全啊!”小白叹了气。

    “你对我是忠心?”

    “我对你是钟情!“小白严肃着看着我。

    我愣住了,如果不是我们出门的时候碰见隔壁桌那个短发的女生在等他,我就信了他的鬼,我说你走吧,我让李叔来接我。

    初春凌晨的上海,风还是有些刺骨,我走在新天地的街上,看着偶尔走过的三三两两的人,我突然感慨,感慨那些一直在我身旁陪伴我,守护我的人。

    我想嘉易了,我让李叔把我送到了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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