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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装聋作哑

    这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宦官骑马从大梁追来,给昭王送来一份军情奏报:赤山君的叛乱已经被芈瑕大人平息,赤山君本人也被他活捉了。

    姬遫很懵逼,这才想起芈瑕拿着自己给的兵符去蒲阪郡搞军垦试验,解决边军粮饷来源问题去了。

    这事自己都快忘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歪打正着,将赤山君这伙反贼一锅端了?

    姬遫先是惊喜,随即想起芈瑕曾向他辞行赴蒲阪郡的情景,怪不得决定御驾亲征的时候没有听见他发声呐,是自己把他这个幕僚给忘了啊!

    可是眼下……他不禁大失所望,跌足抱怨道:“芈瑕抢了寡人的头功啊。叛贼已平,寡人还亲征个屁呀?”

    石颇也傻楞了,御驾亲征就这么完了么?他为了让昭王手握重兵,费尽心机策动的御驾亲征的努力,就这么被一则消息给吹散了?翟嬋、无忌还在安邑城等着大王,望眼欲穿,该是多么地失望啊。

    看着昭王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也很沮丧,一时也无计可施。

    “主子,不对啊!”好在塚丘机灵,他拿起情报看了一眼,发现了问题,急切地道:“赤山君刚叛乱没有多久,仅水师就号称三万,哪能这么快就完了呀?芈瑕是不是张冠李戴,弄错了目标,把土匪当叛军了啊?”

    石颇灵机一动,立刻附议,启奏道:“吾王,塚公公言之有理啊。芈瑕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光召集散兵游勇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还要先训练一番,是不可能剿这么快灭赤山君的,一定是弄差了。”

    “嗯?”姬遫心动了。他这次亲征,很重要的目的把无忌带回王宫。这可是关系社稷传承的头等大事。亲征意味着自己手里拥有重兵,将无忌带回王宫,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其实,他得到芈瑕剿灭了赤山君的消息,心里就明白,芈瑕嘴上说来蒲阪郡搞边军垦荒种粮试验,实际上是挂羊头卖狗肉,就是瞒着自己来蒲阪郡平叛的。

    姬遫很感激芈瑕。芈瑕的眼睛始终盯着赤山君啊。他很欣慰,心里暗暗佩服芈瑕的先见之明,对芈瑕充满感激。

    但是,为了将无忌接回宫,他必须对芈瑕的功绩装聋作哑。

    拿定了主意,他隐瞒了芈瑕手里握有边军的事实,装模作样地捡起情报重新看了一下,问塚丘道:“军情报告不可信?”

    塚丘一脸的严肃,道:“完全不可信。主子,我怀疑这份报告的情报来源存在问题,或许是赤山君抛出的障眼法。”

    “嗯,应该是芈瑕搞混目标了,羊头狗肉。那我们就不必在意这份情报,大军继续西征平叛。”姬遫点头,欣慰地笑了,很赞赏塚丘的说法,立刻下旨:大军继续前进。

    可是,在蒲阪城的芈瑕闻为王师还在向蒲阪进军,以为姬遫还不知道他已经平息了叛乱、擒获了赤山君緈濑,就亲自写了《请止亲征疏》派人送到了温城。

    御林军主力向轵关进发三天后,昭王也准备上岸出发了。谁知道,这个时候芈瑕派来的信使向昭王呈上了《请止亲征疏》。他在奏疏中他说了平叛经过以后,表示将于四月廿五日亲将逆贼赤山君并重要人犯督解大梁,献予昭王。

    这让昭王非常郁闷、沮丧,立即去祭祀房祭祀神灵,占卜问卦去了。

    武将们很忐忑,也很郁闷,緈濑就这么消失了?风吹过尘土还扬起呐,这个緈濑竟然连尘土都不如!

    看来,御驾亲征是难以为继了。

    该怎么办?打道回大梁么?

    石颇也很郁闷,緈濑被俘导致师出无名,他认为姬遫的御驾亲征完蛋了,难以为继。

    昭王不想班师,屴默、塚丘、单颖等人也不愿就此打道回府。这是武将与昭王的共识。

    武将最主要的原因是愤怒。奏疏中有一句话:“觊觎者非赤山君一人,请黜奸谀以回天下豪杰心”。这是什么话?觊觎王位的不只是一个赤山君,要昭王罢黜身边奸谀的人……是指武将吗?他们非常痛恨芈瑕,认为芈瑕抱有祸心,另有企图,坚决不能班师。

    司马梁星、司寇杨极及司士郎逍等士大夫主张即刻班师回朝。

    事情起了分歧,昭王在撤与不撤之间摇摆,事情就这么拖下了,船队一直窝在温城没有动弹。

    那天宦官立候矶锐从大梁赶到了温。他是为呿恙案而来的。

    原来吾王已经交代他严密监视单颖。

    驻蒲阪的立候府间谍在清查赤山君府库藏时,缉获了前司马厉蚣、乐府令呿恙平日和赤山君往来的书信,厉蚣、呿恙勾结赤山君之事败露,均入诏狱。

    厉蚣当年去蒲阪城捡视时与赤山君交好,赤山君花银子把他捧成了大梁宫廷里的司马。

    呿恙凭借两代国君眷顾,在朝中建立了广泛的人际关系。赤山君为了窥探宫廷中动向,不惜重金广结王公贵族和士大夫,网下单颖的同时,与单颖交好的呿恙也被他贿赂成了他在昭王身边重要的眼线。呿恙是乐府令,在祭祀时的敲打出的编钟声响气势磅礴、紧凑铿锵,行云流水,如镜中花,似水中月,空灵飘渺,余音不绝……因而深受昭王的赏识。

    而赤山君一出手就给呿恙送了万两黄金还有金丝宝壶,是出于求贤若渴。孰轻孰重,呿恙心头自有一杆称。他感激赤山君的知遇之恩,所以为赤山君做事不予余力。

    呿恙攀上了赤山君这条线后,心里发虚,一仆不伺二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由于心虚,他在家后院墙上开了一个矮矮的暗窗,外表堆着杂物,墙外街巷,通向远处的街道。

    先前酋矴就是从家后院翻矮窗逃走,星夜奔归蒲阪城的。

    当时,呿恙正在向酋矴介绍吾王要派钦差携王旨意前往蒲阪城,就在这时候宫廷护卫突然拍门。酋矴吓坏了,以为来人与钦差携王旨意赴蒲阪城有关,是来抓他的,他随即躲去后院,翻窗而逃。

    赤山君举兵反叛被捕后,矶锐率领立候府的人闻讯赶到赤山君府,对府里面进行了彻底搜查,呿恙与緈濑的密函被发现,于是被立候府抓了,投进了诏狱中。

    诏狱是单颖管的,里面的心腹众多,他很快就得到了呿恙入狱的消息。

    呿恙与单颖关系太密切了,几乎知道他和赤山君的全部秘密,如果呿恙供出了他,他就死定了。所以,他不能让呿恙活着。

    那时单颖正跟随昭王在温城活动,分不开身,于是他迅速地给几个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士大夫写了信,派亲信送往大梁。

    呿恙犯的是重罪,按律当处以剐刑。但是,在单颖的运作、打点下,司寇鉴于呿恙与昭王的特殊关系,对呿恙从轻发落了,只对他廷杖八十,籍没家产,将其发往蒲子充军。

    呿恙甚为自己紧咬牙关没有透露单颖丁点的秘密而庆幸,还以为这是单颖对自己的投桃报李。他坦然地充军去了。却未料到单颖派出的禁卫军杀手紧紧尾随着他,在大梁郊外海沙城附近悄悄地劫杀了他。

    矶锐安排的监视单颖亲信的人发现了他们杀害呿恙过程,矶锐赶来见昭王就是为了向他报告这个事情。

    没有想到单颖抢了先手害死了呿恙。听了矶锐的介绍石颇很沮丧,能够证明单颖反叛的证人已经死了,这个单颖还怎么去抓?

    但是,想起赤山君已经倒台,单颖为了摆脱与赤山君之间关系,一定会给姬遫出主意整死緈濑……对,单颖一定会朝緈濑落井下石,然后为自己反戈赤山君的行动表功,这可是单颖的惯常做派。想起单颖善于见风使舵,石颇灵机一动,物尽其用,就让他做最后的贡献吧。他嘱咐矶锐道:“吾王心情欠佳,矶公公你等我的暗示再启奏。”

    隔天姬遫又在大帐与众臣商讨是否班师的问题,石颇启奏昭王道:“禁卫军一向耳目灵通,是不是请单将军谈谈蒲阪郡与蒲阪关那边的情况?毕竟社稷稳定才是根本,用不用兵,不是目的。”

    石颇知道昭王的心事所在,他是不肯罢兵的,安邑是一定要去的,现在去安邑缺少的只是理由。如果单颖提议班师,昭王心里一定会记恨死他。

    单颖应该察觉了昭王的心思,是不会反对继续御驾亲征的。反过来,单颖应该知道赤山君已经完蛋了,他要掩盖自己与赤山君勾结的秘密,只能死抱住昭王的大腿了。所以,鬼点子很多的单颖一定会爆出一些情报来献媚昭王,好让御驾亲征得以继续。

    昭王觉得石颇的话很有道理,把目光聚在了单颖身上。

    果然,单颖说话了,语出惊人,把在场的文武官员惊得目瞪口呆:“吾王,据臣掌握的情况,赤山君与芈瑕先有通谋,只因虑事不周,才被迫起兵的。”

    昭王自以为对芈瑕知根知底,咋听之下还是很惊诧,问道:“此话怎么说?”

    单颖娓娓道来:“赤山君是在办自己寿宴时宣布反叛的,这个寿宴他也邀请了芈瑕。

    赤山君夫人凌氏的父亲,曾是芈瑕商业上的伙伴,芈瑕的学弟柳笑又是赤山君的主要谋士,芈瑕来蒲阪郡监军,二人过从甚密。

    所以,芈瑕与赤山君渊源很深,参与反叛也在情理之中。

    从当时芈瑕的出行目的地看,他应该坐船经温城从河水西上,直抵魏城。然后翻越中条山,从那儿去的蒲阪城。他说是绕道蒲阪城给赤山君贺寿,其实就是去参与反叛的。

    虽然,他说见到赤山君才知道他反叛了,随即就溜了,然后召集蒲阪边军在西河口设伏,给了赤山君致命一击,活捉了他。

    但是,事实上,他是察觉赤山君成不了气候,于是反戈一击……至于是不是真的起兵灭了赤山君,臣也不清楚。现在,他有意阻扰大军进军蒲阪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郎逍以及石颇、塚丘、矶锐等一众人全部都听得傻楞了。

    尤其是石颇,仿佛挨了一闷棍,脑袋嗡嗡的,半天没有缓过劲来。芈瑕可是他引荐给姬遫的,真的如单颖所说,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气氛压抑的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都懵逼了,半天没有人吱声。醒悟过后又纷纷地表示出对芈瑕的愤怒,七嘴八舌的,一时间吵杂声四起。

    听单颖这么一说,昭王似乎顿感释然。他要想继续亲征,那就不能戳穿单颖对芈瑕的诬陷。这个诬陷听上去言辞凿凿,让人感觉芈瑕身上疑点确实很多,不约而同地认定不能轻信芈瑕而班师。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而他有了这个底气十足的理由,他行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在座的、主张班师的士大夫们哑口无言了。单颖是禁卫军将军,他的情报应该是确切的。

    昭王顿感神清气爽,立刻命屴默、塚丘等率御林军进入蒲阪城,以震慑芈瑕、剿灭叛贼余孽。

    于是,众将军和宦官纷纷下船去做安排了。

    昭王虽然对芈瑕满怀愧疚。但是,为了能够继续御驾亲征,把无忌接回王宫,他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让芈瑕背锅了。唉,只能待日后向芈瑕负荆请罪了。

    随即,他给芈瑕的奏疏批了一个回复:停止献俘,等候寡人。

    见昭王采信了自己的说法,单颖很得意,浑然间竟没有察觉石颇已经瞄住他了。

    大军可以继续西去了。

    师出有名,搞掂了这件事,昭王的心绪安定下来了,跪坐在大船上看起河岸的风光。

    随即,脑子里起了疑窦,单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现编的。难道是单颖安插的内线传出的消息?如此,芈瑕很可能是潜入王宫的秦国间谍黑鸩啊。

    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追根刨底,继续平叛才是当前要务,必须压下这个怀疑,回王宫以后再查不迟。可是,黑鸩也是魏国的心头大患……不知不觉中他的眉头紧锁起来,陷入了沉思。

    石颇见状随即示意立候矶锐上前启奏。

    昭王见矶锐启奏,以为他要禀报秦国黑鸩的事情,很想制止他,让他私下报告,却发现矶锐说的是另外一回事,是关于呿恙、厉蚣与赤山君勾结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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