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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祸兮福所倚

    幽冥岭几乎与天齐平,临近半山腰才知这条黑龙何其巨,连鼾声皆如雷鸣动,想这位爷是打算睡到开席那一刻,真个饭来张口,懒出新天地。

    山路曲曲折折,经了林中猴儿闹,飞鸟戏游空,轻风颂曲扬,牛车慢性子楞走了一个时辰,才见半山腰里祭天台,想牛老二是算准了时间,再过不了一个时辰便是黄昏,那时候切片摆盘正好赶上各家老爷来品尝美食。

    此处台子好大,远看似山姥额头纹细细一条,真正站上来才知哪处广场敢与它争锋,紫禁城里比不上。

    周围人来人往真热闹,瞧那青竹节节高勤来把台搭,梨园戏码轮番扮;长条案绵蒲团一个萝卜一个坑,围自正中品貌端;玉液琼浆老奴新娇把果端,样样皆入上品;红灯笼挂红绸你来矫正我扶梯,迎来新年新气象……

    常言道:勤快人眼里有活。牛老二觉得老实人可以哦,刚入场便奔去帮忙,索性他这一车美味还不到切片摆盘的时候,便就任由那小儿四处颠。而他自己安置好牛车之后,也寻了老相识们拉家常。

    老实人真老实吗?瞧吴醒挑这活儿,扶个梯子与人把话唠,能有多累?一如搭台子编竹节、搬搬运运,那是万般不沾手。现如今端果盘上了瘾,嗅到灵气肚儿暖,头号来宾未吃先饱,乐得白牙璀璨。他摸着良心是真想顺些灵果回去镇镇宅,想拿却又不能拿,心思竟打到剩饭剩菜去了,也不知上哪先备些塑料袋,却也真干活卖着力。

    眼下也有怪事,上百号人伺候这么大一个排场,席面也就设了三十来桌,这可把吴醒害苦了。他贪果香,总不能大摇大摆趴在案上嗅吧?那就得勤换盘子勤上菜。这一趟一趟的,什么红果、脆梨、天上有地上无等等一股脑往案上码,没一袋烟功夫,让他把活全干利索了,这会儿直犯愁,想多嗅两口灵气没机会了。总不能旁人在干活,他自己个儿长到案上去吧?此举必然要引来工头大发牢骚:就这么一点活儿,你磨磨蹭蹭磨磨蹭蹭……

    原来听老村长说:祖爷爷不好声张,邀些许旧友小聚一番即可,不必闹得地府上下轰动。

    如此倒让人不明觉厉,想幽冥岭才是整个修罗道的祖地,那不就是说“地府鬼族皆为冥龙半个门生”!这祖师爷要是醒过来,绝然会让地府闹翻天。

    这么说来就难怪了,吴醒一直很迷糊本地人家干嘛不把他这位外来客赶走啊?原来他归属冥龙门下,与这些人算半个同乡。如此一番激动,他想着把活干精细,讨喜又讨功,便盯上了那么案桌,要擦它个锃亮见光闪瞎眼!毕竟此物离祖师爷入席最近,一番欢喜之下定会赏来。至于其它粗活压根搏不来褒奖。

    要擦桌子,那就得找抹布,还得是“金丝镶边锦绣帕”就着山泉水伺候,精细到极点,而吴醒一穷二白哪有这玩意,便就到‘库’里寻。话说,这里可是半山腰,上哪冒出个仓库来,左右庄园也无啊?哝,眼前那山洞,不设门不设窗,上无横梁下无砖,内里昏昏灯烛拽,左右不见蛛丝网,在他眼中那里不就是放杂物的仓库嘛?见天还有人清洁清洁,正好寻来抹布水桶:去!没干过活吧你们一个个?瞧把他给机灵的。

    “誒?刚是不是有个人影晃进去了?”场子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忙活的,正巧搬竹这位忙得眼花,似乎觉得刚才洞口走进个人,他便问旁那工友。当识得对方也在点头,他倒没觉出这事什么不妥,就是怕有违待客之道,“记得老村长来时交代过:那位大人在里头休息,大伙忙活时声音轻些。按说这老实人逛进去应该识礼数?算了算了,咱赶紧忙活吧,太阳快下山了。”

    ……

    洞里灯烛昏,不知谁人先带头,旧时“新欢”常喜物,老来功用依然在,何故屈于小黑屋?实乃见异思迁鸿鹄志。有兴致,今时追忆旧时梦,恍然尘封三尺厚,又惶然伤离别有言:好马不吃回头草!此情若召,哼哼,请来仙人入尘还绊三跟头,一个字“乱”,还理不清。

    甬道深,烛倚长墙走马灯,一盏又一盏,不知何处是个头。随有风,转角遇缘拂灯烛,小儿奔去不忘念个咒,“他么的,耗儿打洞愧不如,一堆杂货藏这么深,您当是金疙瘩呢。”

    转出甬道开阔地,可灯烛一去还有三岔口,如是闯了兔子洞,小儿要抓狂,“得,清洁的不要了,待会儿小爷抢个先全靠一张嘴来贺。”说着骂着他还是低头微微往里走,不知找什么,兴许找他煤老板家运煤用的车轨,先摸个家底好来贺,还是闲的,全然忘乎自身来此是个勤杂兵。

    这一处仍是昏暗,山石掘去掏成壶,灯环四周,空无一物。昏光之下,人眼可以逐渐适应,可灯闪闪却难逃出视野,似乎刚才独独浮在厅内那盏灯无风自晃了晃,该不是有什么东西蹿过去了吧?于是,吴醒摸着黑往前蹭了十来丈。

    原来哪有什么神奇之处,是灯盏摆在这张矮脚长条案上,叫四周昏昏来作怪。

    “不是神仙您就别坐在这儿瞎摆谱,看小爷收了你。”之前事不顺,吴醒恼来吹灯要拔蜡,岂料一口两口三四口,长明依在,烛火把腰扭做草裙舞好似在嘲笑人,“嘿!防风打火机呀!看小爷把低座给您拆喽,还嚣张否?”

    这张长条案与地板是固定死的,掀不了,更是助长吴醒气焰,猜准了定有机关在下边。瞧他原地一个“托马斯”,麻溜仰卧把桌钻,机电系老流氓了,汽修班出身吧?待会儿车底准钻出个大花脸:嘛呢。

    仔细上手才知道,这张长条案不似木头造,摸上去软乎乎的,却又有点糙会割手!若硬要比个什么:“毛肚”?不像,那是下锅涮的。对了,鱼肚皮,顺鳞捋滑不遛丟,逆鳞捋来会割手。

    许是牛老二看走眼了,这小子真的在后厨打过下手,只是那杀鱼的手法好别致,不使当头棒、不用白刃剖,光凭指力把肚里一坨屎往外挤!这就是个棒槌,二把刀都不如,招“开”的货。

    其实,吴醒就是想试试从底部把长条案举起来,即使知道举不动,也好看看哪处有“缝”便有“机括”在,接下来要拆可就容易下手多了。不成想,这木不是木,让他使劲往上一顶给按凹进去了,下一秒,“噗噜”一声似真从肚里挤出什么东西来,忙让人探头出去看看真,“嘛呢?忙着呢。”

    这回桌底下钻出来的可不是大花脸,楞换了个迷糊人,叫浮在案上三尺高这阵豪光晃花了眼!原来适才没感觉错,真挤出了什么东西来,这会儿吴醒也不吹灯拔蜡了,早就被豪光里那“二龙戏珠”迷了魂。

    “好宝贝呀!”吴醒趴在案前瞧准了这颗珠子七彩宝光夺目,想孙殿英顺走那颗连小小玄孙都不如!却冷落了那两条“黑白双龙”!许是这两个小家伙上下翻飞游走间虚实不定,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团气,乃宝珠闪出彩光所化,他可是见过“鬼道门外寒烟生,化幽冥鬼物多游空”,自比行家里手,识货得紧。

    想书中“五庄观”里怎么说来着?人参果嗅上一嗅能活三百六十岁,这要咬上一口更不得了。

    照如此说,此“珠”能化龙显祥瑞,若能沾上点仙气,自家道途岂不要比他人先走一大步?常听说“灵气灵气”,此为何物不曾见过,但此“珠”里定有灵气无疑。趁四外无人,偷偷舔上一口也好啊,做个神不知鬼不觉。

    常言道:胆大喽,敢骑龙骑虎。吴醒这回逗上龙了,知道这两小家伙若不躲远些,怕是在舔宝珠的时候会咬断他舌头。于是,他便拿出一颗从村里小娃那蒙来的白灵果做倚仗试试。这玩意香啊,果然瞧出那两条小龙挺好奇一应慢慢靠过来,忽是耳边响有人言怒,把人惊了个做贼心虚。

    “小小亡魂,胆子不小哇,竟敢盗取圣物!”

    此言惊得吴醒原地一蹦三尺高,急着摸黑四下里一寻,哪有半个人影?叫他四下乱嚷来,“藏藏头露尾非好汉!小爷都没偷到手,你这人就乱嚼舌头,是要犯律条的。”说着,他猛往长条案上指去,是要以证清白!岂料,适才他一串动作如此大,手里还拿着颗白灵果四处晃,竟让两条小龙误以为是宝珠欲同它俩戏耍,一应“嗖”那么一声,钻入灵果无踪影。

    “哈哈,罪证确凿!小子,留下吧!”此话刚落,案上灯盏显真容,火势猛长,是个“熔岩怪”浑身冒烈焰熊熊,叫人看了真冒汗。

    “嗨哟,冤死!”吴醒哭丧个脸一溜烟往洞外猛蹿,他适才全身上下翻遍了,哪曾见个龙首与龙尾,再遇眼前这位爷爷忽然冒出来这般容颜怒,这回不跑都不成,可是这一跑也把罪行做实了。

    ……

    洞外,老村长长出一口气,总算把工赶完了,四下里看看还剩些琐事应付应付即可,应该不耽误十方好友来赴宴!他这便要招呼大家伙赶紧把场地清理清理,忽是见洞口先蹿出一人影跑得比兔儿急,随后是一柄“火剑”凭空幻化而出,几乎追着先跑开那兔儿的脚后跟钉在地上。

    “御灵士!”大伙可是见着一团烈焰从洞内冲天而去。

    “村长,好像是那老实人惊扰了那位大人休息吧?”

    “哟,大伙听听,原来那位大人是这般本事!常言道:御灵过千不可敌,王侯将相尽骇颜。”

    见跑来这位提起这事,村长好似知道一些,但他并不理会那位大人如何行事,只管招呼同乡们,“都抓紧把场地清理干净,宴会要紧。”

    如此一来,大伙均乐了,村长若不帮上这一把,想村口蒙事这位今次要挨揍。

    ……

    望山无路,唯崖岸喜见东南修罗门,小儿神神慌慌把命逃,甚惊天顶长虹落,嗡嗡响响耳根疼,教它嗑着既死。

    疾风步得意处,耗儿抱头一蹿肝胆惧震,何曾回望火拳落地把岩熔,自火烧屁股急上房!不敢留步讨声饶,风起飞沙又走石,蹿不远,疾风不及影错鬼魅生,瞬息间忽如是热浪扑面,危情急银盾闪来护左翼,小鹿隆隆无把握。

    拳风猛如虎,烈焰焚焦土,闻者怎敢赛气运,见者盾崩人飞扬,十分得意。

    谁比谁得意,破皮球多任性,你若喊来我不应,一心只往界外遁,两岸崖口呜咽声,看台众容多情急,可恨黑哨多无情,既不吹停又不罚球,一场赛果无公平“1:0”。

    “哈,自由落体!舍了一身剐,跳崖提速就成了?你火爷爷可是会飞。小贼休走。”

    御灵道法显,扬臂遥指法令出,隔空灵源化剑真,一应发“追”字诀,看雄鹰逐燕戏做风,忽而展翅滑翔,忽而乘热浪攀空,彼此焦灼不下。

    燕坠盘山岭,飞索长长几十丈如臂使来,锁岩如抓地,扯来荡去,胜似野猴跃林间。奈何后方猎户箭法准,弓满长弦无虚发,十分恼人。无奈何,小儿怒来力从地起,蹬崖岸亮长刀夺去,使千回百折与剑敌,似骂来:“好个狗皮膏药,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不可欺。”

    两兵相较立见高下,刀气遇焰而熔,小小人儿更似沾了铁板燎猪毛,去腥又增香,五花肉的干活!可别管什么八角桂皮,吃疼里,急急叫来飞索夺去抓岩又荡林,多似在求饶:爷爷我错啦!小儿狂妄,您道高一尺!拜拜了您呐。

    “哎哟,不小心抓到你尾巴了!”

    坏事啦!飞遁前方拦路狗,吴醒链住崖壁这条铁链还被人擒在了手中,十分不妙!眼下他要松手确实能避敌一时锋芒,却要被摔死,毕竟易华阳前辈没能送出两把“幻器”于他。

    危难关头,时间飞逝,霎时间,这条铁链被拽得绷做笔直,那就意味着吴醒压根无从做出反应,没得高招。

    记得耗儿过街时常喜善乱探头,从来无有好下场,不是车头烂,便是全家丧!您有那么着急吗?急得过开席?请帖都发到地府小鬼手上,人家好言请您早出门,还带送你一句:不急不躁修得平常心,少分心。

    转眼几番“脸探崖壁识牙崩,那顿七荤八素十分管饱”,而吴醒惜命又够犟始终未松开铁链,无奈何被戏。随之好一幅门牙嗑岩火花闪,旁那一声“呯”急急如催命符,这是那厮熔岩怪力太猛把整条铁链抡断的响动!他这回不摔死才怪。

    与易华阳仅一面之缘,识其遭遇之后,虽无同情亦或怜悯,但打心底里吴醒是认定彼此为一对“忘年交”的,反而所赠之物仅做个锦上添花应应景。几年磨历下来,这把幻器也助他踏上了武学之路,简直亦师亦友,而今它断了,说是心疼,不如说是情义未断不减反增!却是易华阳走得太急,未曾告知幻器有个弊端:以魂御器,器缺损可修补,而器崩,两者皆伤。

    说来奇怪,此刻熔岩怪裹在火光里浮在空中却挠了头,好似没有得胜之后那样痛快,因为那小儿失了落足地没有一番惨叫求饶,还就那样浮在空中浮在眼前,胜似在笑话他人一般,十分败兴。

    能来参加冥龙万年之期,熔岩怪怎么说也是个道门内家强手,还分得清楚“肉体凡胎”无有浮空之能,更能洞悉那小儿气机已断,如此蹊跷颇多。

    “你是何人在此作怪?”

    遇问,浮在空中那人儿并无心装蒜,实乃魂内有异,着实费了一番手脚缝缝补补,是怪那小儿一缕残魂忽明忽暗随时会灭,“本仙是谁,你无须知道。”

    “哈!在地府称‘仙’,为魔为患?既如此,你可晓得‘外界人员未通值日星君,私闯地府,视为入侵者,死罪’!”

    “哼,你等业务不精,胡乱勾魂,本仙还未与你计较,却还来……”幽冥果居于魂,如今方得适应手足,也不躺着做个病态,这样腰板挺直与人对峙,“罢了,前事不必追究。至于眼前这事,那小儿不就偷了点东西嘛,还你就是。而这具‘煞灵’就任本仙驱使,如何?”

    “哈哈……你既称仙,可识九重天外老神母?莫说是她,便是一同请来魔界至尊,凭二人之情面也无敢叫地府放人!何况,那小儿已是守奴之身,要杀要剐还轮不上你个‘冒牌货’。依我看,你该识相些,乖乖缚了手足,爷爷我好在阎罗殿前与你求求情,扔炼狱里烤个百八十年,去一去腥味,再放你还阳,此方为正道。”

    如此一说既是没得谈!“吴醒”浮于空中展臂亮出架势,看这意思要硬闯阴曹地府。

    “好个莽夫之勇!地府境内有正道,凡入侵者,其本领自十去七八,至尊之下皆如此。你儿莫要以一幅鬼躯应手火爷爷?给你儿打出屎来。”

    “小小御灵才见狂妄,看招!”

    狂风大做,紫雾生寒烟,咏法咒不识妖魔相,万骨食天乱,“吞”。

    火烧云涌,引天外陨铁,天光之下朗朗乾坤,一曲黄泉葬,“落”。

    得道者,杀意动,则直面生死,谁也不曾理会天顶如何鬼哭狼嚎,赛得过可识对手,斗不过是为敌手。

    御灵有法叫天应,指来剑去随心意,一化三,众化千,野火撩原入雾驱耗儿,长虹扬鞭吆吆:食古不化一牲口。

    紫雾涌人言怒,自家老巢千百洞,洪流倒灌惹人恼:移花接木!

    雾疯长,盖顶吞天光,任那小小一火苗独自凌乱,却难觅我法身。

    毒龙手寻穴击肋下,唬得烛光摇摇拽,甚惊此虫名为“博比特”,泥沙掩身口如锯,实难翻出滑泥鳅。

    同视手刀欲劈华山开,惊做夜里出恭四外风紧掌护华灯微,不识寒风何人纵。

    何以还有三条臂,擂金钟荡荡、撞天门大开、伏日月无光,惧化熔岩金鳞三眼真人,疑此躯唯有手足何以为人?许又因方才“偷桃、袭胸、插眼”下三滥之作,叫的烈火熊熊,“臭泥鳅滚出来!”

    “小小御灵,而今还狂否?”

    “哼,擅闯地府,你之本领被正道所夺本不会如此……哈哈,火爷爷悟啦,是那小儿其‘煞瘾冲天’,而你这厮生前是个煞物所化,恰好借人之物来逞凶,枉称个‘仙’,哈哈,无耻。”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你这‘口舌之争’管本仙用何法。莫以为一幅金刚躯能避千手煞而狂妄,熟不知本仙用煞仍有一变化,乃移花接木之最,好好站稳喽,叫你遇毒化浓水,即刻伏法!”

    糟!身困紫雾如服毒!“毒”克一切道学,熔岩金鳞三眼真人心里拿不准,试图破雾而遁。可紫雾为对方道门变化,入者如坠如来掌中大乾坤,何处得闯?奈何周遭已雾渐腥浓,似狼群弄舌饥肠辘辘,十分棘手。

    “六、道、缚、灵……”

    突如其来之音,嗡嗡响响如雷灌入雾来,即刻让熔岩金鳞三眼真人笑声震天,不用想也知道,冥龙一息震万里,那滑泥鳅敢不跑?毒雾还不散?吓尿了都。

    至于“幽冥果”情况比较糟糕,不知哪来的一条铁链竟钻入元神灵池中,落地便化铁树一颗,随有符文震出阵阵涟漪,逼得它所化之八爪果滕不得不去了巨大化,连攥在触手中那小儿也顾不上,急急掘了洞钻之避祸。如此,铁树化作如来法旨镇江海,元神异主。而吴醒本体早不知被那阵狂风带到何处去了。

    风起云涌威四方,盘在幽冥岭上那条黑龙也早已不见身影,随之化作个二十郎当公子哥乐乐呵呵。他刚现身便寻那朵火苗问来,“岩奴,适才慌手慌脚溜走那位是何人?”

    “属下恭贺大人顺利出关。至于逃走那小子,哈哈,鼠辈而已,不堪一击。”

    “是吗?可那小子身上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万年前安放在洞里那两淘气包啊。记得你小子几天前不是在洞里打盹吗?”

    “不错,那厮确是鼠辈,手脚手脚实在不干净。”提起那事,金鳞三眼真人在这位人物面前比兔儿还乖,说话的音量完全没有刚才那般得意之状,反而越来越小,似怕被责罚。

    “逆鳞万年沉睡方得化灵,楞叫你小子弄丢了?好胆好胆。”

    “嗨哟,大人错怪属下,明明盗物者是那厮小儿。”说着,金鳞三眼真人还有待多加反驳,宝物明明是被那小子“拐走的”,可他看眼前这位公子哥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似乎看透人心思一般,立时大急,“属下知错,这就去把那小儿逮回来。”

    说话间,望那道长虹遁速之疾,说是追捕,更似逃命,叫这位公子哥见了纸扇一开,徐徐唤来,“回来!离得远,你觉得安全是吧?打的什么鬼主意,是去抓人,还是打算往家里躲?哼哼,瞧把这地方糟蹋的,告诉你,十方老友赴宴之前,不把这片悬崖修好,便就等着领罚吧。”

    这位公子哥十分阔,万年方得化灵之物竟还不及此处风景?熟不知,金鳞三眼真人蔫头蔫脑的回来心里多叫苦:坏了坏了,这位爷拦着不让追,摆明了要敲竹杠,那回去之后还不得被“火老祖”罚死,苦了我这替罪羊。

    ……

    鬼道门外人满为患,顺利过关者比之前多了不少,如今嗡嗡杂杂之响动才显凡尘气息,也分不出此刻是个茶摊还是赌坊,多少大老粗围桌观“战”。

    “哈!这把牌,把你们三卖到玉食城都赔不起呀。胖爷我明牌与你们斗,都把兜里那些零八碎准备准备,不够的写欠条,别想赖账。”

    周围人看那小胖子抓了一手炸弹,多少人替当局这三名大汉捏了一把汗,按他们玩的那注码,玉食城里得“卖艺”几十年。

    说起来赌桌上有一规矩:落子见光死,出错牌不许赖。可是这规矩也有一弊端,若是不想输,潇洒哥无情掀桌百试百灵!那样一来,这一桌子人还不吵翻天喽。

    赶着那边摔起跤来,门前三老僵瞧着热闹乐得大张嘴,便在这时,鬼道门内似扔出一道人影,把他们三撞得是人倒葫芦歪,再一看眼前趴窝这老实人“面如白纸,眼神涣散,还不会说话了,晕晕乎乎的”,是叫人不解,“好小子好小子,踩着最后一刻乘风而来,是晕船还是晕机?哎哟,快把我们三老骨头撞散架喽。”

    每次一有人冒头,二愣子必是头一个赶过来,他一见地上正醒转过来那家伙便乐,“吴老弟,你偷偷摸摸潜回去干了什么坏事,叫人打这么一闷棍!”

    “死胖子你是没那福分哪,老弟我赴宴去了,被一大帮人围着光劝酒,喝得这会儿头还晕着呢。”一路被风卷着出来,吴醒确实晕得厉害,他从地上起来还是站不大稳当,只能扶着二愣子,可是脑子里还是一阵阵天旋地转。

    此话糊弄谁也不成,敢情这小子喝的假酒,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纯粹拿人开涮。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官差老僵展臂让大伙都退后几步,且站稳了听他招呼,“大伙结此良缘,实乃三生有幸。鬼道门即将关闭,你们也准备上路迎道途。”

    “等等头儿,您忘了今儿个是什么年头?”

    又是事有突然,观为首老僵这样变脸似想起什么来,可他这般举止不新鲜,立时唬得在场无人不变色且退步连连,想上回也是哪处告急,唬得人团团转,怕不是又来那一套!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人大急还嚷了,“老小子!想清楚再说,爷爷们这拳头沙包那么大!”

    “喲,不提还真给忙忘了。大伙且留步,也莫要激动,今年不比往年,你等到了‘广陵峻岭幽冥殿’点名造册之后,五天之内要自觉转道‘黑石城’,参加此次盛宴!切记,到时候别开罪人。准备准备进传送阵吧,都别磨蹭。”

    一听是“吃吃喝喝”这等好事,大伙哪个不情愿,特别是二愣子望着吴醒如是看活神仙一般,“吴老弟真人不露相啊,这卦掐得准,真有宴席!”

    在随队开拔之余,直到这会儿吴醒算是回过神来了,只是脑门还有些烫,却也无碍他斗嘴,“本半仙一般不对外泄露天机,奈何我等此番拼命告勇,他们不能不设宴犒劳,届时你我放开了吃。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瞧那传送阵另一端,便是咱家前程!走,别让他们先淘了好功法,爷爷终于可以飞天遁地啦!”

    ……

    地府以南,无边广林,这里分布着好多城镇,独独那么一座城池最特别,乃所有鬼族求道之初必经之路,此城名唤:幽冥。

    当街里,那阵风儿刮得欢,熙熙攘攘间多少强手追目打眼前急奔而去那两道人影,均不自觉地怀念年少轻狂,想当初自家也如这两愣头青一般毛毛躁躁,结果在藏经阁里撞了满头包,如此莽撞,不免连自己都乐得厉害,难得追忆。

    果然,藏经阁不待见二小鬼,楞把老馆员忙坏了,一并把吴醒和二愣子训得半步里不敢动。瞧他俩还有不服气的,都多大岁数了?难得当回学生,上来就被拉去墙角罚站,还招不少路人取笑,生生败了好印象。

    “真服啦,回回都有你们这号的,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就‘十万八千里’往这里闯。赶紧去演武堂点名造册,瞧这时辰兴许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老朽可提醒你两,‘那家伙’出了名的懒,回头去晚了分不到东西,你们得自己兜着。”

    一心求仙问道,对呼风唤雨之向往已久,谁成想,高高兴兴的来,却闹出如此败兴。可是老头一番苦口婆心之言,叫人听了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吴醒他俩赔着笑与柜台赖上了,谁让这殿内众多书架上诸多功法琳琅满目,看上一眼拔不出来,谁又舍得离去。还是叫路人笑话,彼此间多笑言,“那猫儿闻着腥味,怎肯罢休啊!去年听鬼谷王一卦断得准,每周总有这么一天老许头难得消停啊!”

    “哈哈,不错不错!算算时日,今儿个正好对一整年,怕是要物极必反!”

    “去!”多方是非嘴,叫老馆员听了恼来急出柜舞袖轰赶苍蝇,还带损的,“一帮咬不动嚼不烂的家伙,三天两头换功法,总来老朽这里卖好脸。哼,不修口德,难以开蒙。都躲我这儿。”

    老头乃藏经阁“头把交椅”,如是把守军营那名“哨兵”,甭管别家军里哪位师长来访,他是认人不认证,无有上头发话,一概不放行,牛得很。回头把他老人家惹急喽,一本经书都不带往外借的,那眼前这帮打趣人可就有苦头吃了,还是速速避去为好。

    可眼下却偏偏有人顶风犯案,“借书!”

    说来怪了,悻悻退出门外这帮人一听身后柜台那边传来如此执拗之腔调,一个个忽又笑得大肚朝天,一并齐齐急纵上云霄,好像怕老许头追打出来似的。这样一来,吴醒二人多有不明就里,而当前边那老许头追骂不成之后回过这张“苦瓜脸”,立时让他俩意识到:身旁来借书这小鬼敢叫老鬼绕道!什么名堂?

    “许叔,借书!”

    刚回到柜上便又听得这么烦人的声音,再瞧瞧柜上堆了足有十本八本功法,致使老许头嘴里发苦得紧,实在拿这娃娃无有办法,“周一凡,你隔三差五往这里跑,每回都是十本八本往回搬,咋的?家里要开店?”

    此话一出,在旁那吴醒两人瞧着热闹也乐得厉害,识得“同行是冤家”,有人跑老许头家里来免费上货,能不烦嘛?难怪有人用“卦”来取笑取笑。

    “书是用来看的,不是拿去卖的,俺爹说的!”小娃娃显然不知道老许头在烦恼些什么,他这样鼻子抬得老高,斗一番见识。

    “什么?都看完了?你娃娃当是看故事汇呢?图个乐呵一遍过。”说话间,老许头翻看那堆书籍显得极不耐烦,这次借得倒厉害,无不是鬼界成名之作,从身法到神通,哪一样皆不是大毅力者不得其道之物,光上边一页纸练都要练个十年方显些微成效,足见周一凡小娃一天换一本纯属胡闹。

    当在此时,吴醒眼珠子溜溜一转,这老实人不老实喽,他如此笑脸递去寻亲问道,“小师兄!”

    一声唤来,娃娃会脸红,把那殷勤人看不明白。同时也把双方弄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张嘴。

    天哪!这娃娃也才不足十岁,你吴大爷好歹三十好几了,楞称人家为“小师兄”,做得心口不一,十分不要脸。

    说什么呢?天底下不要脸的人多了。瞧人家二愣子一点不含糊,绝不来虚的,直接寻着周一凡拿来的那些书上手就拿!忽是“啪”那么一声巨响,结果被老许头使了狠劲把他那双“爪子”拍得通红,想这回踩了雷,再不敢造次。看来有些时候,虚一些比真不要脸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挨这皮肉之苦。

    “小胖子,那炼狱里油锅拔舌,你是屡次不学乖呀。急着看了这些书,好魂飞魄散?”说着,老许头也是真虎,他干脆主动拿了一本书籍递到二愣子脸上,那意思像是在说:你有种就来拿,拿一个试试。

    对方这样笑显然不怀好意,二愣子被唬住一时,还主动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不敢顶风犯案。可吴醒不然,他看出老许头那双眼睛里真的没有追责之意,如此一来,还真就是“看了此书魂飞魄散”这样的字面意思!于是他想着弄诈。

    这么一来,二愣子那屁股着实遭了殃,他甚怪都是自家弟兄踢得这么重。但依彼此之间那点了解,他看那老许头也猝不及防被吴醒顺势把递来那本书抄走,瞧这意思张嘴要“教做人”,更是会意要煽呼他上前卖惨缠住老头好混淆视听。

    果然,那边一闹开,众目睽睽之下吴醒翻书了,光看头一页便来训,“哈胖子,你总不学乖,脑子还笨,不识字也想看书?换做小爷我随意拿些卖弄出来也能唬你。”

    “什么?老朽唬他?你……”话说到这儿,老许头忽然止了怒腔,他觉出眼前这两混小子似乎有意在支着耳朵,便知道这老实人一点不老实,想激他。

    不成想,老姜贵在辣得火候足,可那小生姜就不成了。是那周一凡嫌别人把他晾在一边,而今拽了吴醒衣袖,让人回身听他说,“大师弟,许叔没说错,伪灵根只能修伪功法,连神通法咒也用得谨慎万分,何况是这本书,修不了修不了。”

    功法既是功法,还有伪造的?而什么又叫个“伪灵根”?种种疑虑挥之不去,一时间难住了二愣子这位听客。可他看吴醒那边好似没在琢磨这事,又开始琢磨起这位好弟兄要打什么埋伏,得赶紧弄明白,否则一会儿支应不来,说不准能在这一老一少身上捞些好处。

    “‘大大师弟’?这算是个什么称呼?”吴醒脸上写满了纳闷,他一席话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唬得人猝不及防。

    如此一来,周一凡下意识地忙做解释,只是那十根手指头亮全了捋,一并请来先祖爹娘也没把辈分捋清楚。一时间把在旁那老许头给乐得亮出一口黄牙,但听那“不老实”紧接着又一说,他便知道坏了,周一凡小儿今天要被上一课。

    “停停停,大师弟就大师弟,好家伙,再捋可就把小爷我捋到玄孙辈去了。”吴醒好赖拉住娃娃那一股拧劲,顺便叫人听听真,认认亲,“易华阳是我长辈,连赵异赵大人也识得,保不齐你我还是平辈呢!呵呵,适才有劳‘小师兄’一番解释,来来来,尝颗果子解解渴。”

    “灵果!”周一凡眼神一亮把递过来那颗果子接得好快,那香气四溢叫人一个劲猛嗅个不住,也不知他是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好赖不是颗普通果子,张嘴就给咬了,吃得直扎巴嘴,欢得紧连“谢谢”二字也说得囫囵吞枣。

    “我说!”二愣子当即这桌子拍得巧,他寻了油盐不进老许头弄出一番牢骚,“瞧瞧人家‘小师兄’多懂礼貌,你这老许头就太古板。之前我哥俩卖足笑脸、好言说尽,你倒好,不受礼数也罢,却连好脸也不给。哎,人比人气死人哟。”

    这番话阴阳怪气显然把人挤兑得要命,可老许头身为长辈却半分不恼,只别脸望景,压根不搭理这唱双簧的小胖子,因为他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周一凡”小儿听的,谁让这小子吃了人家给的东西。不过,设套那“老实人”让他老人家颇为在意,说起来“易华阳”这名字不曾听过,倒是那“赵异”确有其人,且是黑石城副总兵!可是地球来的这批新兵蛋子显然不可能认识这些能人,又何以能做到指名道姓?

    “大师弟未达幽冥身,又无功无禄,想要寻到好功法,确实不怪许叔不肯让步。”周一凡一颗果子吃得半饱,他倒识得个礼尚往来,这样寻来吴醒又说,“不就一本功法嘛,许叔,用我的。”

    此话一出,老许头脸上挂足了些许嘲笑之意,那意思是说:你个娃娃用的还是你爹娘挣下来的功名,却也不识眼前这两位是个什么成分,他俩眼里盯上的“东西”能把你爹娘那点功名吃干抹净。

    果然,有人许诺,那还客气个什么呀,二愣子头一个争做先锋,他刚往老许头身后那书架指去点兵点将,立时把周一凡小儿唬得脸色大变!因为那书架上摆着的全是镇殿之宝,常人轻易取不得。

    “许前辈,左上角那部经书发光得紧,甚是唬人,可否让俺这乡野村夫见见大世面?”

    指名道姓要那几片“金页”,不知怎的,老许头和周一凡全都张大了嘴巴难以言语,瞧这意思让外人看来,可不就是那小胖子眼力好毒,专挑最贵的拿,也不知客气些。

    同时,吴醒也知道那书架上的功法非常人能换取,似乎又不忍心让周一凡小儿在父母面前背上这等罪过。当他欲反悔之际,忽是二愣子那边“嗷”一声,立时又见得这家伙捂着小寸丁缩到角落直冒冷汗,想这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成这样?那书烫手?

    随即,吴醒微微瞟了一眼独独落在柜面上那几片金页,光看到头一行那几个字“欲练此功”!立即让他大笑出声,想上次困兽城里管理员也拿“葵花宝典”唬过那厮,这次估计见到前面这四个字已吓得够呛,哪还敢再看下文。

    此功首页上表:“九转轮回决”!欲练此功,必断其魂,抽魂炼精,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连首页都没看全,便知书中内容邪门至极,当即,吴醒也不是觉得这东西不好使要换一本,他是担心周一凡小儿那屁股蛋,索性将几片金页推回柜面,并言声,“老前辈,这功法我们还是……”

    “别!”此一声抢言音量之高,胜似‘钱财离柜,概不退换’,但老许头出言之快并非此意,他是看这老实人还算讲究,这会儿才觉出些人情味来,要不然绝不会弄出一番指点,“老朽身后这书架上哪一本都是价值连城,唯独这部功法不设门槛,你要愿意自取去。”

    一听还有免费赠送的绝世功法,二愣子刚散去不久的三魂七魄全聚了回来,也抢到柜前争着看,毕竟书架上任何一本书那要价赛比重回魔界拔掉“黄粱城”那等功名,足见其内深藏神威。

    可是随着他两左瞧右看也觉出不对劲,其中吴醒表示,“老前辈,书中邪门至极就不说了,可此功分五层,何以眼下只有一层?其余的是否有门槛?”

    “哼哼,一层又如何?光这一层对你我来说,那便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搞不好有性命之忧。至于后续法门有没有门槛,你们怕是想多了。从古自今藏经阁里只有此功一层法门,也不知是谁创出这等奇功威力之巨撼天动地,更不知是谁将此奇书随意摆在书架上任人拿取,总之上头从来不过问。不过老朽可要提醒你两,地府在天地初劈之前已立于混沌中,自那时起此功便已存在,而往届多少英豪在鬼界内外成名,可是略微修成此功者却屈指可数。”

    “开天辟地之大神通!虽说有些残,可要是修成它还得了?”吴醒和二愣子原本对书中邪门之道望而生畏,压根不会去学这种法门,而今听了此功有这般来头,便有些恶向胆边生之意,要豁出去试试。

    “瞧瞧,又想多了不是?”老许头与周一凡小儿这样相视一笑,似乎在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往届修成此功一层者并非大能者,有些威力罢了,而大多数人却常常无故死于非命!欲练此功要三思再三思。顺便再知于你俩,天地三界,此功为地府独一份,也只有在地府才能修成此功头一层法门。”

    聊到此处,吴醒二人才觉出被人涮着玩的意思,敢情二愣子那眼力不是毒,是瞎,挑了本无用之物,只怪那金页太晃眼,到了什么都没捞着,白赔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灵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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