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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夜闻听风,天道昭昭

    在红粉策马扬鞭奔袭北洋之际,也是同一天之内,吴醒暂住孙二娘店中,也不知为何苦恼,他在客房里兜兜转转已有一个时辰有余。

    是夜,别雅小苑晚风送蝉吟,月上高处照歹意,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吴醒踱步窗台前,他推窗之际忽不自觉地眺望高处,实因那月皎如刃芒耀眼,使人不得不警惕。“天道昭昭”四个字从他心底里突然间跳了出来,自不信这是巧合。

    人在烦恼之际往往多疑,看见什么都觉得不大对劲,常造误会。这也许能解释吴醒此刻脸上的不快之色。

    这个时辰早已过了打烊的时间,只因孙二娘这家店做的是酒馆兼客栈,所以上板子的时间稍微比别家晚一些。

    吴醒在窗台边听得店小二正在楼下上板子的响动,继而听闻楼下人说话,原来这孙二娘还是个戏迷,这个时辰都快云遮月了她才整装出门,好大的戏瘾。可叫他猜想,那孙二娘不是迷戏,而是捧了个“角”!不然店小二念到“刘老板”的时候那声音何以如此高亢。也不知东屋里那老头干嘛不吱声啊,难道是个纸老虎?刚想到这,却是被街上那般嚷声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这般定睛瞧去,心里头乐了,那街灯昏,贩夫推搡把话扬,果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原来是大通开源浪里狼,难怪今晚月圆如此妖。

    孙二娘这家店正对门也是个做“肥肠馆”的,就愿意把人伺候得脑满肠肥,要不怎么说“同行是冤家”,把店铺开在别处,人家还不乐意了,一起过那才叫热闹。

    “浪爷你先别走啊,咱们回去再商量商量嘛。”有一个穿着似掌柜打扮的人从对门那黑漆漆的店里一路追了出来,他神色还挺着急的,想必那买卖还挺神秘。

    “去去去。”浪里狼个头精壮哪是那掌柜拉得住的,他肩膀一抖,大袖一扬,将人闪到了一边,且还话不防人,“说了不成就是不成,您还是回店里接着‘守’吧。浪某在这里先祝贺您生意兴隆。”

    “别别别。您才是我的大爷呀。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嘛!”那位掌柜的已近乎于央求,尽管他拽着不放,可浪里狼那身板力气不小,哪是他拽得住的呀。眼看人走远了,他心里窝着火,唾沫腥子都出来了,“呸!人模狗样,什么东西。”等骂完了,他才发觉好似街上还有其他人在,便就朝孙二娘装个苦笑。

    “戚掌柜的,您这是做个多大买卖,都逮到街上来了?”

    “哟!这不是孙掌柜嘛。这么大晚上的您这是?”戚掌柜这身子板不算小,可经由浪里狼那么一折腾,他脸色有些发白还带喘,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就要靠过来与那孙二娘谈上了,“嗨,您瞧瞧我这脑子,都是‘跨界而来那帮人’给闹的。戚某瞧出来了,您这身打扮,今晚‘刘老板’唱游园,好本事。”

    “戚掌柜的,我看那浪爷夹个包袱蹿巷来去是几个意思?”眼见刚才那一幕,孙二娘心里隐隐也有她的小九九,如今岂会接对方打来的马虎眼,当然是要趁你心乱单刀直入先探探口风再说。

    “嗨!他那么样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好玩意。就是一些破烂,不值一提。也就是他拿来当个宝了。”戚掌柜那眉宇闪烁之神色,道不尽内里事情不小,但他未免别人占他先机,便就扯开了闲篇,“戚某想起来了,那不姓‘浪’的好似与孙掌柜是同乡吧?您看看他那德行,呸损您家乡威名了。改明儿个您一定得好好说说他,不信这人敢不敬长辈,反了他还。”

    说这话的时候,孙二娘好似没怎么听,反而是她那视线追着浪里狼的身影飘入巷内,越追越深,不知心思几何。

    戚掌柜看孙二娘那神色不对,估计今天要硬插一杠子,那这买卖不都给搅了吗?他不想继续聊下去了,转而要回去,待看到自家店门时,却又是怒火难消,站街上就让他给一路骂进了店里:“这个光知道偷懒的狗才,天都见黑了,也不知道点灯,关灯睡懒觉呢吧?这买卖还做不做了?我看你这个月的工钱是不打算要了。”

    与此同时,那楼上客房内吴醒却忽然对着空气出言:“进了我屋,躲那儿偷笑多久了?”

    床榻旁帘布掀开,百里语蓉从柱子后边转了出来,且还是那抿笑之态,“他们那么闹,谁睡得着啊。”

    “什么?是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种搅了我妹妹的好梦?哥哥我这就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吴醒咋咋呼呼撸起袖管要演英雄,百里语蓉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先让他卖个乖,“教训不假,摸金为真。”

    “哥哥我是老实人,君子坦荡荡,就是哪块金锭掉地上了,那也要三思而后行。”说这话,吴醒看那小丫头还在笑话他不会做好事,于是自显个能耐,要考一考她,“丫头你站在那这么久,有没有瞧出什么名堂来?”

    “有啊,这不是明摆着嘛,您都写脸上了。你这‘思而不得、急于求成’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了,没得好事。”百里语蓉心里乐,也学着某人耍赖时摇头晃脑。

    “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对门。”

    “对门?”百里语蓉顺着吴醒那视线打眼往窗外瞧,又略有迟疑的说,“牌匾中正,店内摆设无有装神弄鬼、哗众取宠,且是中规中矩,是个买卖人家。呀!你这坏家伙难道连老实人都不放过?好狠的心。”

    “快放开我,一惊一乍的哪像是个见过风浪之人。”吴醒挑眉先把那双拽住他衣领的小手给甩开了,“就你这眼力,对门那位还是个‘老实人’哪?我都比他强百倍。”

    “本姑娘告诉你,不管浪里狼如何嚣张,也不管那老板和他做什么不正经的买卖,反正就是不许你劫普通人家的钱财,有失道义。”百里语蓉也不傻,她哪能断不出来,适才那吴醒在窗台前那一变再变的神色,有如往时那般心狠手辣,那心思准是钻到钱眼里头去了,待会儿这恶匪一旦发市,谁都得遭殃。

    “甭扯别的。我来问你。”吴醒撸起袖口这就要教,“如遇买卖,如何待客?”

    “当然是正大光明请入厅堂,敬礼数。”论到这点,百里语蓉心里自然有些傲气,她猜这些礼数吴醒是不曾听说过的,即便懂得也不愿遵守,不似她自小受师长们教诲,是个正经人家。

    “好。我再问你,若是不大光明,又不怎失磊落,那又当如何?”

    “呃……”百里语蓉小年轻没经过这类事情,她几次迟疑试着猜想,“差退旁人,于室内密谈。”

    “‘灰’常好。可你见过关着灯谈买卖的吗?它又是哪个路数?”

    方才还对答如流,百里语蓉冷不丁被问住了,也不知如何作答,还得听那吴醒笑来道出玄机:“关灯就不是做买卖了,那是‘做局’!两码事。”没办法,说到这事,那是天意,谁让他事前苦恼站在窗前观月,对门宅院几多深全让他看了个清楚。当时那一片并无灯火,这就意味着那些人家早已睡下,怎又可能在屋内谈起买卖来,定有蹊跷。

    “做局……”百里语蓉听明白了,但她踱步之余却想不明白呀,就又问吴醒,“这是要害谁?”

    “谁见着就害谁呗。”吴醒话音刚落,就见到小姑娘递来关切之色,他反而使坏般抱拳作揖,“哟哟哟,我地大小姐,承蒙您抬举!也别看我,爷我高居琼楼人上人,身上抖一抖无有半颗铜板响,谁会盯上我这外来客。”

    “是孙……”百里语蓉被点醒之际眼睛都睁得老大,她是不相信“同乡之间也使这般手段”,那样一来又将江湖道义置于何地。

    “嘘!”未待音落,吴醒赶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因楼下已传来了孙二娘折回店里正与店小二的谈话之音,但他抢在这个时候还是要咬着牙多上一嘴,“小丫头,你是没见过什么叫‘老乡见老乡’啊!世态炎凉,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掌柜的,您怎么又回来了,不出门啦?今晚那一出游园可是刘老板本月内最后一场,要想再听可就要等到下个月底了。”

    “可不是嘛,但这不偏偏遇到事了吗?”孙二娘懊恼般一拍大腿,她坐在那里是如坐针毡,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哪件都不想弃了,真把她给急的,“不成,这事不能拖,转天,可能就是风水轮流转了。”

    “哟,这是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吗?”

    “你有所不知啊。近来,那‘汇缘楼’突然拔地而起,它来势汹汹,抢走了多少生意,照他们那般手段,要不了多久,咱们能不能捞到些汤汤水水都难说,所以我才拿出一生的积蓄去做了那笔买卖。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嘛。咱们考虑的是‘转行’求生存,而对门那戚掌柜就想着来一场硬的。小二,我来问你,做咱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店小二懵懂摇头不知。

    “是口碑,继而就有了客源。靠什么赚来口碑呢?是手艺呀。”

    刚说到这,往日对厨艺有些嗜好的店小二好似茅塞顿开般嚷出了声,“哦!掌柜的您是说戚掌柜的弄来了那些不得了的‘食谱秘方’?”

    “哟?你还真有些学厨的领悟力,不枉见天往后厨跑的功夫。”说着,孙二娘这一叹气藏不住眼角上那些裂开的皱纹,继而环视这间伴随她走了大半辈子的客栈,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如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娃,实在舍不得,“转行是逼不得已,这一屋辛苦挣来的家业,谁又能轻言放弃?如今机会来了,天明就见分晓。小二,你说掌柜的我该不该拼这一把?”

    人偶有笨拙,生意经这一块恰巧是店小二最不擅长的,问他,无异于对牛弹琴。

    可是楼上那百里语蓉侧耳听得津津有味,反而是从孙二娘口中领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道理”!只可惜吴醒那坏家伙早撒腿跑了,否则她且得教育教育他。

    “其实要做这不大道德之事也挺为难的。这要是放在我年轻那会儿,断然是要骂人的。可是这么些年过来,什么风风雨雨都受过了,也该懂了,就得狠心。小二你听好了。从生意论到钱财,有如拳脚一般,背不离在同行间有一个‘争’字!届时,不管你如何与人为善,最终花落谁家,也会导致终有一‘伤’。总而言之,非是‘绝情者’难以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你不伤己,就得伤人。”孙二娘一段话下来已然做出了抉择。

    江湖蛇蝎,风云难测。百里语蓉无法猜测吴醒若在此处,是否会骂出一句“歪门邪道”,也不管她心里是否认同孙二娘的说法,但此刻她总算是理解了那坏家伙为何执意要出门“劫财”、“解气”。若不是有适才“做局”之事,孙二娘又何以能被逼到如此田地呢?怎么说她也年少轻狂过,略有侠气。

    说起来在利益面前,谁都谈不上无辜。仅一时,她真想戴上那张“无常面具”冲出去铲除邪魔,但吴醒事前一番交代下来她又不得离去,只因那坏家伙贪心不足想要一锅端,连带对门戚掌柜的家产也不得放过。

    当然,小姑娘自己也有判断,浪里狼固然可恶,但寻常人家不该遭受这样的毒手。她猜那坏家伙这一趟弄回钱财,回来之后一乐呵,估计会把那些小门小店给忘个干净,索性就不管对门那戚掌柜的了。反正他们“做局”这事必被吴醒给搅黄了,于是她想着还是回房养养精神,明日还要去打探“逐鹿山庄”的消息呢,那才是正事,今晚就不陪那坏家伙疯了。

    回房这段路上,小丫头也想不明白今晚所遇到的事情究竟是“天意作祟”还是“人性使然”,那浪里狼你自求多福吧,那坏家伙本来就在屋里转了一下午,他与你可没有隔夜仇啊,当夜就报。你说你也没有个收敛什么的,白天那会儿,那坏家伙是怕在明处左右惹了本地势力,这在夜里你还偏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这不是自找麻烦嘛?真把他当纸糊的了?想到此处,她乐呵呵地推开房门,想必夜里会有一场好梦吧?没看她脸上都写满了:这次一定猜准了。

    鹰爪湾,它如利爪一般伸开,誓要死死地抓住海中这条大鱼。别看此地是个港口戒律森严,但那是针对“水师”那一片驻地而言,而东边这一块泊位处更像是个做买卖的海鲜市场,各处挂满了灯笼,生怕客人们看不清自家的招牌,当然是以摊位的形式做为摆设,而非店铺。

    吴醒这一路追踪是真挺佩服那浪里狼,哪处有暗巷,哪处有水穴,这人都知道,果是一名水耗子,东钻西蹿的,差些没把头顶上的星斗给甩没了,幸亏他是个贼,不然还真追不上来。

    此地近海好大的风浪,左右不见闲杂人。风儿过,眼前好大一艘远洋船,它巨帆如天门,真似神铁铸。此处是船只停泊位,吴醒追踪而来便躲在货物阻挡的暗影处窥探,并听闻盘绕巨帆有怪音,他实不明那夜莺是何种,它们不觅丛林来此扮鸥鸟,似做家臣似宾从,想必舰上不好惹。

    浪里狼私下会见的这伙人应该是私自承包下了此处泊位,看那些人来去忙碌的样子好似在清点搬运上船的货物,但叫吴醒见着那伙身罩披挂,头盖兜帽,两耳冒尖尖之人,怎叫他心中不大作咯噔,想这伙“玉中精灵”难不成便是他所怀疑的那座“高山”?不知何时招惹了他们。

    风儿送,余音飘来,其中一名似领头的玉灵转身寻披夜色而来的浪里狼问道,“那人探得如何?”

    “在办,在办。”

    此言听来怎叫吴醒不火冒三丈,他牙都要咬碎了,“好啊,原来是你这货色暗中指使他人找爷晦气,好好好。上次二龙山下玉京阁,大爷我就该顺手把你做了。一时仁慈误终生,悔不当初!害得大爷我还身背罪名,你家圣女伤重不治而亡,关我屁事。亏得我好心助了你家圣女一家团圆,如今竟给我来了个恩将仇报,都追到了这儿来了,好本事啊。”转而,他竟把怒火转向了那艘远洋舰,这是要打算把人沉塘喂鱼,以解心头之恨。

    玉灵非凡胎,它从玉中来,世上本无它。天为父,地为母,道家雄兵也,其感官极为敏锐,兴许是适才吴醒动怒捏响拳骨之际叫他人察觉,便听喝令,“大胆贼人还不现身。”

    惊一时坏事,只怪自己不小心,那吴醒脸色都变了:“不好!这伙玉灵的剑法出众,善变化不说,这要是让她们闹起来,再把附近的水师惊动了,那还不得把人扔进海里喂了王八!”

    一时间,船上巨帆有异,悬天鸣哨,各处刀枪闪闪跳出夜色,人数不少。待得玉灵领将手令动,一众人马遁空行,却是那浪里狼大笑,并敬以掌声夸赞,“哈哈……柳财主果然机敏。鹰爪湾常有夜猫觅食,啃些鱼骨,如此细微的动静,众位能手竟捕得,大本事大本事,哈哈……”

    时逢妙言似有转机?当面对众多恶鹰扑来时,吴醒本意要规避,哪知转身那一刻,他余光却又瞟见发号施令的那名玉灵竟阻住了刀兵冲锋,想必是那浪里狼聂步上前与人秘言所至。于是他又打算留下来看看形势,毕竟在此等情况下,静胜于动。

    待得那玉灵领将听得浪里狼解释之后,她才稍稍退去了脸上那股怒意,但她反而却将余下的怒火集中向了浪里狼。

    原来,听那浪里狼悄声说,“柳财主不必急于动怒,想必是那鱼儿上钩了,定是那‘孙二娘’寻我谋利而来,便藏身在那罢了,不是冲着您来的。望大人莫要妄动刀兵,坏了你我大计。”

    正是因为此话,玉灵领将才反把怒火转向了浪里狼,“你我之事本为密谋,你怎敢将外人引到此处,不怕来个节外生枝?”

    “青云国水师十万,五成压在了鹰爪湾,纵是有匪徒,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有此大军把守在此,谁敢打您的主意。”浪里狼果是官场淫窝里滚出来的小畜生,他听出那玉灵话语中有杀生之意,这才拉来了虎皮自保。

    “哼哼哼,好好好,此次密谋要的就是你这‘蛇头’的本事,希望不要让我失望。”这番语气可不大客气,那玉灵头领将杀心渐渐收敛,她可不是来陪你闲聊的,话撂在此处,便要问你事已进行到何地步。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事我自然会办。柳财主也莫要怪罪,若浪某不事前放出‘鱼饵’,怎又能进得了‘那家店’……”

    此段悄声细语,那吴醒藏在远处是听不见的,当他见刀兵未动,那两人又咬耳苟且,事又似牵扯于他,索性干脆就给你来个无招胜有招,爷先把你们给葬了,看你在九泉之下如何耍弄花招。于是,他借着对方适才的顾虑不曾大动干戈,便堂而皇之的闪身遁走。

    今晚夜色长,不知谁人心怀歹意。水乡人家想必有此遭遇,夜中难眠常有扰音,实是那船底水中鱼儿吃浮游,似凿响之音“咚咚”,沉闷而又扰人清梦,若叫人借以歹意,实属沉船之祸。

    在这水中,各人行动不便,道法也会大打折扣,届时,甭管你多少兵马,混乱中若被蛇蟒咬住,个个皆得进鱼腹,准保海面上闹不出一点动静。

    那吴醒去而复返,他沉在船底干劲十足,可没凿几下,刻痕还未有,哪知那浑浊的海水中却飘动着一团又一团模糊的身影,就贴在那船底下,如是荒山石窟伏恶鬼,阴风呜咽,还带冒泡的。看那丝丝荡动的黑丝在水中浮浮沉沉,像极了渔民们常传言的“沉冤未雪的阴婆”!

    这东西在水里可滑溜得很,真碰上了,七八个修士未见得能治住它。可这又岂能吓得住吴醒这名从阴曹里爬出来的“鬼”。他使眼珠一转想着既是“远亲”,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老实人”,碰上了那大家就“讲道理”嘛,大不了给你超度了,只怕别闹出太大动静就成,以免惊动了船上的卫兵。

    太上老君急急如御令,一切妖魔随风散,胜似篝火旁那吟歌大仙跳,吴醒离近了那团团黑丝还没使出这招呢,他定睛之下可吓坏了人,原来是一团海藻缠在了一块,似个浮尸一般荡在那,虚惊一场。

    正当他要按原计划返回时,许是方才游过来时角度不对,此刻离近了,月光折入海面,将那团黑漆漆的海藻照出了些许微弱的光亮,相传海中宝藏无数,别就此错了吧!

    他倒是心宽,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狗屎运。于是,自留住了脚步并拿眼一扫,发现原来是一些吸附在船底的小海星。可他如今这举动有些诡异,瞧那一猛子扎入海藻中,贴得如此之近难道是想瞧个清楚?一时楞把周围那些小鱼儿惊得一尾不剩,但那水中四处猛烈上扬的气泡又说明了他不想凑这么近,原来他心里早就骂上娘了:“要命了,这臭海藻比那半年没洗的臭鞋垫还恶心!混账东西,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推老子。”想归想,恶心泛上心尖时,瞧他如今在水中那蹬腿的动静藏不住的暴跳如雷。

    也就是在水中说不上话,否则那骂娘声,雷公都赛他不过。

    这回可倒霉了,那些海藻可不是寻常的藻类,是这一带海域独有的能自主游动的水产。它长叶有口,内置尖齿,常以小鱼为生。如今有这么一个大马猴如此热情自送上门来,谁还跟您客气。

    吴醒如今这感受有些让人无福消受,好比自家被钉在那肉板上,旁边正站着一群长舌鬼人人试舔着他这份点心,别提多难受了。想挣脱,可是没办法呀。万物皆受引力所制,任你道法再高,潜入水中而不踢水,照样往下沉,如此先废了腿上的功夫。而他那双手,一手锥,一手锤,这要是松了去扯海藻,干坏事的家伙事就没了;要是大力给它们锤烂了,那响动,恐怕上界的天兵都听到了,何况船上巡夜的卫兵呢。

    那船底常年泡在水里,比那泼油路还滑溜,只能借着倒挂的姿势用脚踩在船底上死蹬,来他个屁股着地拔萝卜。费了老大劲才脱身出来,可他这“头下脚上”往下沉的处境也颇为不妙,之前不就说了,有东西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嘛。

    这脸贴脸,眼对眼,鼻对鼻的功夫,试问谁突然见了这张黑不溜秋的“无相笑面人”,还不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那倒灌入口的海水是又咸又苦,呛得人欲哭无泪。

    虚空无相虚面怪,这东西专门食人神魂,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吴醒在炎丁堡可是受够了它们的“教育”,尽管眼前这位就是适才害他遭罪的罪魁祸首,当下也不想与人讲上半个道理。不待招呼,三寸黑娃遁出灵台,丫丫舞棒争高下,而他自己知道这东西背后有大军潜伏,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吴醒这家伙在陆地上溜号的功夫不俗,没想到在这水里还真有那么点水准。那条从巨舰上抛下来的铁锚,让他借来如是毛猴上树,几下给溜进船肚子里去了。当他回过头来再看时,自己那分化体也随那虚面怪一同葬入了虚空中,幸亏没在海面上闹出动静。这一切让他有些想不通了,坤域的空间束缚力度如此之薄弱吗?难怪那猫说,“逐鹿山庄不在九域内,游渡虚空中”。

    虚空,广无边界,真要在茫茫星海中寻一处落脚地,那他这辈子就算是白过了。如此做想之下,吴醒有点不想去救那猫了,大爷我时间宝贵,哪耗得起呀。

    走着,想着,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更不知哪来的运气,让他悄摸进了“藏宝地”!瞧瞧这满仓的货箱,他自己身上又带着一个巨大的“仓库”,如今真是摩拳擦掌笑纳啦。

    现下黑灯瞎火又无人把守,他那嚣张的步伐一迈开,就是要告诉你管库大人巡查来了,闲杂人等都让开。此时还不得让人乐开了花,他摸了这箱,又迫不及待的去开那一箱;装了这个物件,又觉得顺走那个更值钱,简直乐不思蜀。

    贼就是贼,入室不点灯,拿脏纯靠心思猜,大本事。清点战力品时,他那坏心眼就来了,就琢磨着:“这些玉灵在附近支开所有客商,独独花了大价钱承包下这个泊位,还勾结了此地的蛇头,就为了找我的麻烦?爷我有几斤几两?誒!怕不是她们这躺偷偷摸摸登船有什么猫腻吧?”

    想到这,他扭头一看这些堆叠起来的货箱,真是贼有贼的心思,笑了,“爷我明白了。这要叫我从中搜出什么把柄,定给您告了官。再要是官官相护,哈哈,浪里狼可别说爷不给您表现的机会,那可是一石二鸟的美事啊!届时大爷要什么您家大老爷敢不给?”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没有贼偷不到的东西。兴许千里迢迢而来的玉灵们干的那勾当有些缺德,此时连那含冤受苦的“主”都开始摇箱鸣冤了。当下,吴醒眼盯着那几箱晃得厉害又“没闹出响动”的大木箱张了半天嘴,楞是猜不出来里头装了什么活物,好厉害,还知道防人!又犹豫是否该打开它看个究竟。

    半天下来,他决定先不打开这箱子,若是里头的东西气急把他当了真凶,还不得咬人哪,索性就从缝里看看吧。他这弯腰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这箱子里的东西似乎有所回应,把一些尖尖细细的毛发从那箱子的缝隙里伸了出来,并闪出那只腥红的瞳孔,一时间激得人头皮发麻怎能不在心中开骂:“好家伙!二龙山的玉灵们失了圣女都发了失心疯了吗?把这些‘长发妖魔’从震域运过来想干什么?”

    想当初天罡山一役,那河神尸妖凭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那实力堪比帝尊,斗得一众玄老战战兢兢,但也没难住了这伙披头散发的食人妖魔,若不是后来年浩尘出来收场,还不知要闹到什么田地。

    如今得见这么些祸害,吴小贼吓得这一屁股跌下去,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才引来了门外的脚步声,惊得人小心肝咚咚擂响。坏事了,此处天罗罩地网,唯此门一个出入口,这叫他往哪里藏。

    只恨天不随人愿,那咿咿嗷嗷推门声,把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得亏他急中生智,好歹见过几次玉灵,知道这些玉中精灵身上都带有一股特殊的气息,便就把那妖猫早前从二龙山的宝库中盗来的“源”给通通捏了个粉碎,寄希望于能借此飘散的“灵气”蒙混过关。若是交上手,谁知道这伙人会不会“搬山斗法”!他可不想在人家的老巢内碰到“玉京阁”里飞出来的“剑屠十灵”,那万箭穿心的下场可谓凄惨。

    门开半缝,月光洒入露着半张人脸,真叫吴醒藏在暗处认出是那“浪里狼”!瞧此人在夜间未打灯来访,却顾左右而神神鬼鬼入门来。他思绪飞速掠过之间,识得时机只有一次,唯“吓”字可起奇效。

    霎时间,只闻得舱内一阵掌风响动,案桌上灯烛已燃,只怪那吴醒有意的加重了掌力,导致那灯火摇拽不定,尽显杀意绵绵,十分不好惹。

    好一手“大盗戏小贼”,使得浪里狼一时受了惊,他岂能预料到在这个歇息的时辰还有人把守在此,竟也不点灯,诚心吓死人。他本意是来探营的,此刻绝不能乱,于是装了个镇定,并往那货堆身后望去,只见藏在暗处微微露出小半张脸,分辨不清对方整体面貌,唯那只眼睛杀气十足,更是惹不得。

    正所谓,明观暗,一片蒙眬;暗观明,事无巨细。

    “呵呵,是哪位兄弟在此守夜啊?辛苦辛苦。”浪里狼急收了脸上这股慌乱,他先抱拳施个礼数,占个由头,好留出退路。

    “江湖不留名,留名在江湖。这位兄弟夜里来访所为何事啊?”吴醒变个声音沙哑得离谱,也许他认为这样才叫男人。

    在这船上,浪里狼是一对一的与那姓“柳”的玉灵交头,其余的手下可不曾有多少照面,毕竟这伙人是昨天刚跨界过来便急急寻了船只就要出航的,哪有功夫让他一个个摸清楚底细,姓甚名谁。面对质问,他应答的能力也挺厉害的,“柳老板不是要出航了嘛,我是连夜过来看看这货物数量是否对得上我递给上司的清单。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货从鹰爪湾走,所有的东西都得有来处,否则那水师关卡过不去。如有纰漏,届时我也好上下疏通。”

    “你倒是心思缜密,如此该感激感激呀。只是此间事未了,如何出航?这位兄弟是否觉得在办理此事上有所为难啊?若是钱财之事,大可开口嘛。”

    浪里狼来此暗探本就是为了贪财,又怎能听不出来对方在警告他“贪财要有个底线,手不要伸得太深”!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但要是不交代些什么,怕是身后那扇门退出不去,“在下收了钱财,自然是要替柳老板办事的。在我这套迷局之中,那戚掌柜的绝藏不住。这位大人敬请放心,不出两日可见分晓,万不敢耽误各位大人的大事。”

    听到“戚掌柜”这名字,吴醒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原来这玉灵并未指使浪里狼寻他晦气,那藏在浪里狼背后的“高山”又是谁人?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那浪里狼自己弄的糊涂事?他左右还没想通此事,但也不宜继续拷问下去,否则非露了破绽,便就让那浪里狼退走了,不过临走前他还是送了对方一句话,“下次进来记得先掌灯。”

    门关而灯灭,不露一丝声响,这份力度的拿捏也把那心怀鬼胎的浪里狼给镇住了,依他此刻那抽搐的脸皮,道不尽“这伙玉灵的钱财不好蒙。早知如此,就不来受这场惊吓了,图个什么呀”。

    星夜赶路,在这万籁俱寂时分,总让人感觉一丝安宁也无,待得吴醒回到客栈,他察觉到后屋内灯火未熄,料定那孙二娘已得到了她心仪之物,正辗转难眠。此时观天色也没那么暗,也快到闻鸡起舞时分,再不做它想,他得抓紧回屋去问问小丫头那事情进展如何。

    等进了卧房,吴醒见这丫头怎么睡得这么沉,连推门进来那动静也没搅了她的美梦,一时间顿觉事情不妙。

    谁睡得好好的被人推醒过来,哪还有好脸色呀?百里语蓉一看这吴醒不守规矩楞闯女儿家闺房,甚是恼火。再一听这家伙问的事,她含含糊糊掀被盖过头,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只让人在床边听得她闷在被子里小声嘟囔,“你打完闷棍、解了气不就完了嘛,干嘛跟个贪财奴似的,谁的东西你都想要。可恶可恶!”

    一听这话,吴醒楞在床边嘴巴张得老大,他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小丫头翅膀硬了,哥哥交代的事都不放眼里了是吧?给我起来。”夜里风寒,他把被子猛然这么一掀,还不害得人家小姑娘缩成一团。

    阁楼上传来女人家这么一声尖叫,把在后屋里正做谋划那孙二娘吓了一跳,再遇窗外劲风吹来,她赶忙伸手遮住那摇拽的灯烛,这么一来,嘴里哪还有好话呀,“老娘就说那个是个脓包软蛋吧?屁大本事没有,竟干些欺负女儿家的事。小丫头,你跟了这人,命苦哦。”

    “老太婆,半夜点灯咒谁呢?”卧房里忽传来这么一声老大不情愿,真叫个闻鸡起舞。

    “嘿,听说过捡钱,没听说过捡骂的。老娘又没点你,你着什么急?”

    此刻阁楼内,吴醒老实巴交坐在茶桌前,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可把他治服了,谁让他不晓人事、百无禁忌!哪个睡觉不都穿着薄薄的睡衣,特别是女儿家。他毛毛躁躁掀人被子,赏一巴掌都算是客气的。

    “老实点。”百里语蓉披着衣裳从卧房里出来了,她是脸色飘红又带怒,怒那闯了祸还在东张西望的坏家伙,“怎么地,打算跳窗跑啊?”

    “誒!”听闻那一声呵斥,吴醒胆小缩了脖子,再听身后那脚步声,人往这边来了,他赶紧手往桌上摸,闹出噼里啪啦声,“夜夜里风寒,丫头你喝口热茶暖暖身。”

    “哼!”百里语蓉发怒一拍桌子坐下就训,“不就是惹了你吴大爷吗?解了气,你还要断人家生路啊?像话吗?”

    “是是是!大小您说得有道理,有道理。”吴醒这会儿可不敢看那丫头的眼神,他是有问必答,点头如捣蒜。

    “嘿,你还敢给本姑娘玩‘饶舌俏音’。”百里语蓉伸手要打,却被那家伙躲到一边,她不过是做个样子,知道打也打不中那家伙,“拿来!”

    “拿拿拿什么?”

    “东西呀。”

    “什么东西?”吴醒面对小丫头这抖手要账之状,他有些猜不准这丫头的脑回路。

    “装蒜是不是?你大晚上出去干嘛了?”

    “哦!是说浪里狼起先夹在包袱里的东西?”说到这,吴醒笑笑心知这丫头不生气了,他壮着胆子又坐了回去,且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还支支吾吾的,“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啊。这么说,你是事没办成,丢了西瓜,如今想回来捡颗芝麻?”百里语蓉怒其不争指着鼻子便训,“你说你要是将事情办成了,顺手也算是帮了那受苦的孙二娘,也算是一件功德吧,届时本姑娘高兴了兴许还能答应你,如今你想去对门的戚掌柜那里扒墙头啊?一万个不答应。”

    女子怒颜,男儿苦楚,见之畏之如虎,赛比西北风沙,遮天蔽日,唯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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