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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先发制人

    顶着双平髻的沈地肤此刻正在剥龙眼肉。

    上次炒的龙眼核已经被贼人用光,她要再备一些。

    “阿秋!”

    突然,侧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吸吸鼻子,将身上的棉比甲裹紧一些。“真染上风寒了?还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呢?”

    “春分怎么还没回来......”

    嘀咕着,又剥了几颗晶莹饱满的龙眼肉出来。

    西街胡同,春分抱着个红色木匣子,好奇的打量着,拐过街角。

    “唔...”

    带着蒙汗药的帕子捂在脸上,根本连挣扎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双手双腿发软,红木匣子跌落在地。

    铜扣啪的一声摔开,露出里面十几张盖红戳的银票。

    天色渐黑,屋内的光线已经看不清书本上的字迹。沈地肤后知后觉的放下手里的那本《沿路记》,伸伸胳膊扭扭腰。

    这本书是一位落榜的书生所写,记录的都是他出游各地所看到的风景人文,很有意思。

    走出房门,发现四周的景物也模糊不清,竟然都如此晚了。肚子咕噜一声,她抬手扶着小腹的位置,心情无比沉重。

    “我早该想到的......”

    三个月前,她与春分出过一次府门。

    那时她画了些首饰与服饰设计的花样子,让春分进入牡丹楼找老板卖掉。她在路边等待期间,遇到位小姑娘身披孝衣,卖身葬父。

    若是搁在以前,她从街上碰到这种没路费讨钱的,定然理都不理。

    可现在不同,这里的穷苦人确实会卖身为奴,只为了一口饭,一个容身之地,或者一口葬父的棺材。

    沈地肤见有心怀不轨的男子摸着下巴打量瘦小的姑娘,于是上前拉着她,走进胡同。不仅给了对方二十两银子,还脑袋抽了般的教她一个生财之道。

    小小的姑娘名叫安叶,比她矮半个头,眨巴着红肿的眼睛询问她:“真的可以吗?”

    她那时候斩钉截铁:“当然可以,相信自己。”

    分别之前,她特意叮嘱,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更不能透露她的身份。安叶点头答应,用恋恋不舍的眼神送她出了胡同。

    三个月过去,事情应该是成了。

    但是,也可能被人盯上了。

    扶着门框的手指收紧,咬着唇沉思着。

    她若是现在找过去,定然会暴露身份。可是坐以待毙,春分会不会出事...

    天色已经全黑,顾不得想太多。

    今日春分洗出来的棉衣还未干,她只能穿着身上这套襦裙,裹着杏色的比甲,溜去后门。

    后门平日里都是张婆子看着,这个时间,后门小屋内烛火闪烁,应是在吃晚饭。

    沈地肤小心的拉开门闩,从一人宽的门缝钻出,虚掩上木门。

    街道两边堆放着扫成小山般的雪,寒风吹来,森冷冷的,像一座座坟头。

    额角的碎发飘起,遮住眼睛,沈地肤又是重重的一个喷嚏,揉了揉红红的鼻尖。

    她占用了人家的身份和躯壳,总要保住人家的丫鬟吧。况且,这事本就是她惹出来的。要是因此让春分遭受了什么,也是她的罪过。

    本想着明哲保身,小心的苟着。一件件的事,总是管不住手,要去招惹。

    大冷天的出来寻人,也是她活该。

    沈地肤吸吸鼻子,顶着夜风向着西街胡同走着。

    一路上,她打了不知道几个喷嚏,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这次事了,定然会病一场。

    西街胡同对面的酒楼外挂着几个红灯笼,照的胡同内更加阴暗。

    沈地肤站在胡同口,竟觉得那胡同像个张开大口的猛兽,等着她自投罗网,沦为腹中餐。

    冷静。

    她蹲下身,暂时没进去。

    如果安叶暴露,被人察觉,定会有人盯梢。春分来取钱,暗处的人以为鱼儿落网,将人掠走查问。

    所以,春分现在应该还安全。

    但是,她有点危险啊。

    春分那小丫头,口可是不严的。

    只是她猜不出抓走春分的人会是谁。如果只是觊觎伤药配方的药铺商家还好些,但要是招惹上的是当官的,那就麻烦了。

    她现在这条捡回来的命,可是珍贵的很。这次若是死了,可就没躯壳再活着了。

    想到这,似乎还能感受到实验室爆炸时,那些玻璃碎片扎遍全身的刺痛感。

    “会是谁呢......”

    她蹲在角落呢喃着,脑子飞快的旋转,想着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般,抬头望向对面的酒楼。二楼,虚掩的窗户处,好像有道人影晃过。

    沈地肤眼睛一亮。

    别人会守株待兔,她就不会先发制人吗?

    吸吸鼻子站起身,向着酒楼门口走去。

    二楼包厢,山川风景刺绣的屏风内侧,一人着蓝色棉袍坐于上首。地板上,跪着两位小姑娘。

    左侧的小姑娘扎着两个丫鬟髻,可不正是失踪的春分。

    右侧圆圆脸,跪的笔直的,也是前不久春分刚见过的,胡同里住着的那位安姑娘。

    上首的男子端着盏上宽下窄的茶碗,轻轻吹着,却不喝。

    “奴婢,奴婢知道的都说了,官爷...我家姑娘还等着奴婢回去呢。”春分跪着的姿势几乎快趴下,颤颤巍巍的开口说完,额头都快贴在地板上。

    而那位安姑娘双手交叠在身前,别看人小小的,骨气倒是不小。“官爷怕是误会了。伤药的配方是小民自己研究试探出来的,与沈家姑娘毫无关系。至于那些银票,也是小民感谢沈姑娘当初的搭救帮扶之恩。”

    “小民自认卖药方给药铺是你情我愿,合情合理。不知,官爷为何将小民囚禁于此?”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声音中还带着童音,却意外的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差不多的年纪,两厢对比,高下立见。

    吹着茶盏的男人终于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茶,可惜了。”

    茶盏啪的一声砸碎在两人面前的地板上,崩起的一片碎片划破了安叶的手背。安叶只是眉头簇了簇,再无更多的反应。

    而春分趴在那,已经呜呜咽咽的哭出声。

    男子站起身,似是看不得小姑娘那碍眼的勇气和挺直的脊梁,抬脚将人踹翻。

    “你情我愿合情合理?!哼,低价收购砌墙用的蛤壳,研磨成粉后高价卖给药铺。好得很...好得很啊!”

    安叶收购蛤壳,三文钱一斤。研磨成粉后作为伤药卖给药铺,就变成五两银子一两药粉。

    而药铺以批发的名义卖给军营呢,立刻涨价至十两银子一两药粉。

    他试过,这种新出现在药铺的伤药药粉,不仅对外伤出血有明显的止血效果,对冻疮和烫伤也有奇效。

    可越是这样,他才越气啊。

    正要再给爬起来重新跪好的小姑娘一脚,就听房门被敲响。

    “主子,有位姑娘求见。”

    穆庚屹双手背于身后,冷着脸问:“谁?”

    门外的侍卫语气有些踌躇的回答:“这位姑娘说,她是来寻自己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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