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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掌院孟彟

    且兰文城独占了文笔峰之阳,相比于山阴的三清台与大雄宝殿,就显得异常空旷。

    元圣铜人所在之地是一片小广场,周遭阶梯密布,像张巨大的蛛网一般,城中有不少经卷样式的小筒楼,每一栋楼里都散布着三三两两的蒙童,还有孟彟从心行城带来的十几个门下弟子各自教授学问。

    放在以往,儒家君子主持文城之时,这样的景象几乎不可见。

    孟彟虽然没能在文城中的牒录上为自己的名字添上君子的名头,但他的学问同样不可小视。同时,心行城而来的这位掌院最大的本事并非其学问,而是处理琐事的本事。

    这也是心行城现任主事者将他外派到文城的主要原因。

    说起来,心行城里其实并非一团和气。

    聚在一起的读书人多了,自然就会渐渐地分门别类。

    同是修隐世书的读书人,也仍旧有着不同的理念,素来文人多意气,心行城大大小小估计得有七八个派别。

    儒家君子所在的支脉与孟彟所在支脉不同,两者之间不仅称不上和睦,反倒有些紧张。

    这是因为二十年前,心行城出了一件争议极大的事情。

    心行城文祠录下了心行城六千多年的所有圣人、贤人、君子以及掌院的名字,其中圣人有四位,贤人七十五,君子八百,掌院则有数千。

    别看心行城文祠里名牒很多,但对于心行城内的白衣读书人而言,坐进文祠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就像全变城士子想进武庙一般。

    二十年前一桩公案。

    以儒家贤人羊祜在心行城文祠中的去留为引,心行城各脉之间轰轰烈烈的打起了口水仗。

    结果就是,作为心行城六千年第五人的酒贤人羊祜在兵解五百年后,被移出文祠。

    姜不器、陈三三两人从玉露楼南下匡山,大闹心行城,一把大火烧去了文祠半数名牒。

    这才有了心行城大小祸害的说法。

    陈三三自请离开心行城,从此不知去向,两月前携夫带女方归。姜不器被发配且兰,到了这鸟不拉屎的且兰文城之中,二十年未归匡山。

    孟彟与姜不器也是在那时相识。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孟掌院作为理念不同派系中的一员,被师姐弟两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不过孟彟并不记这个仇,他虽然也力主将羊祜挪出文祠,但却不是因为派系之争,而是为了南北天下的稳定。

    羊祜兵解后的五百年间,越来越来的读书人北上,想要打开天关。

    在孟夫子看来,南北天下稳如泰山六千年,也将千秋万代的安稳下去,若是擅开天关,关外妖孽一拥而南下,届时橘枳两洲皆会陷入死地之中。

    心行城乃至整个儒家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孟夫子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在二十年前便已经身为掌院的他挥笔作就了一篇洋洋洒洒的论羊祜书,这才使得心行城取缔羊祜文祠地位的争论愈演愈烈。

    这篇文章里,孟彟历数酒贤人羊祜开关之说的诸般危害,争取了不少的支持者,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派也因他这一篇文章而失衡。

    就算说孟夫子是当年之事的半个主导者也不为过。

    只是孟夫子并不如此觉得,在他看来,羊祜同样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贤,但这不意味着孟彟就要跟在他的身后拾其牙慧。

    同样的,孟夫子虽然被姜不器与陈三三以一种极为耻辱的方式打了一顿,但从心底来说,他确实没有任何怨言,也不曾对这两个学问已经远远超越自己的后辈有什么意见。

    他反倒是很欣赏这对师姐弟。

    二十年前处理二人之时,孟彟还曾站出来为他们说情,这才使得姜不器甚至没有被心行城除名,就连陈三三也是自愿离城。

    孟彟一直认为师姐弟两人将是心行城下一代的大河砥柱。

    这次来文城,除了白发君子的嘱托,也不乏他自己要来见姜不器一面的原因。

    在南下前的最后一天,他去拜访了刚回心行城的陈三三,闲谈不甚欢,但却解颐。

    就差姜不器了。

    这二十年中,他一直在关注且兰文城的动向,心中不免会有诸多失望。

    直到亲身入了且兰文城,亲眼见得社稷方鼎中即将满溢的文运之时,积攒二十年的失望化作一声意味难明的轻叹。

    此时他才知道,当年那个怒发冲冠的心行城最年轻掌院真正蜕变成了一代儒家君子。

    也是这时,孟彟才真正认可了姜不器的君子之名。

    且自愧弗如。

    弗如远甚。

    儒家君子心比天高,孟彟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他传回心行城的信中提到的弟子方圆,孟彟抱着极大的期待。

    这些后辈人,都将是心行城坐镇长淮正中的底气。

    此次初见,孟夫子其实并未发现方圆的出众之处,起码没有他想象中能媲美姜不器的风采。

    但历经七八十年的岁月轮转,他早已不会对任何人和事轻易做出论断,自己的眼力未必就赶得上如今的姜不器。

    孟夫子不会如有些人倚老卖老,自以为在后辈人面前高人一等,在他看来,越来越多的心行城读书人能超过自己,甚至将整个文祠填满,那才是再好不过。

    惟其如此,他才会真正认可贤人羊祜的开关之说。

    孟彟望着久久伫立在元圣铜人面前的黒瘦少年,道:“跟我走吧,你家先生让你来定是有事要做,一会儿说与我听听。”

    方圆点点头,牵着小浣娘和老马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夫子身后。

    他小心地打量着身前一板一眼又带着几分飘然不群的孟彟,心中亲切感倍增。

    ……

    狐岐东,归定山。

    儒家君子找到了一个同龄人,一名琴修,名为墨铭。

    还人情而来。

    一个丹青琴修,一个临阶剑修……

    天差地别,相谈甚欢。

    墨铭正在抚琴待客,七弦弹指间,儒家君子若有所感的望向西北不远处的一座高峰,眼神悠悠。

    墨铭双手按住琴弦,道:“姜兄,来都来了,不回文城看看?”

    儒家君子摇摇头,洒然一笑道:“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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