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领主府内一时之间只剩了拜伦和领主希格维格两人,显得有些空荡。

    希格维格望着莫尔瓦娅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拜伦更是不会先开口。他根本连希格维格想见他的原因都没弄清,胡乱开口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他笃定了待看清形势再做打算。

    他东张西望,干脆欣赏起领主府的内部装潢来。

    之前来领主府,因为那档子事,根本无心欣赏府内的装潢。

    与府邸外墙白色的明快调子不同,府内墙顶摆设多选用的灰暗色调,也不知是领主的喜好便是如此还是另有他意。

    仅剩不多的温暖色彩大部分来自墙上悬挂的大量油画。其中以人物画肖像画相居多,也有几幅风景画。上头繁重的油彩和整个大厅的色调显得格格不入。

    拜伦一眼扫过去,并没有对这些各式各样的油彩倾注多少兴趣,只在注意到一幅名为《瓦戈里亚森林的牡鹿》的风景画时,眼神稍作了停留。

    画中一条浅浅的溪流横穿过茂密幽暗的森林,一只白色的牡鹿在溪流边低下脖子饮水。牡鹿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与整个森林的幽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以光与暗较量为主题的画作实在是一种艺术家早已用烂了的表现手法,但这一副画作中的光影表现却另辟蹊径,给观者以一种绝妙的体验。黑暗压倒一切的阴郁仿佛是全作的主题,相较之下那一头牡鹿,那一点点淡淡的光辉,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若说那点点的光明也能战胜黑暗,实在是过了。这和寻常光明战胜黑暗的主旨可谓背道而驰。可偏偏就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却又如此让人回味,越是沉沦过,便越见震撼。画家可说是完美地向欣赏者传达出了心中的主题——希望。

    拜伦对这幅画的留心倒并不是因为它的艺术水平,他第一眼看到那只牡鹿的时候,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熟悉感。他应该见过它,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拜伦心中越来越笃定。

    “拜伦骑士,对这幅画作何评价?”

    拜伦忽然发现希格维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她的思考,正一脸兴趣地望着自己。

    “很美。”

    他面色尴尬,话语中应付的味道溢于言表。

    不过希格维格倒显得并不介意,继续说道:“这是百年前的著名画作家马图厄尔的名作,你看这里。”

    她食指轻轻一点,拜伦果然看见在画作的左下角藏着一个潦草的签名,若不是希格维格的提示,还真认不出这“可怕”的字迹究竟写的是什么。

    拜伦尴尬一笑:“其实我对这位作家并不太了解。我只是好奇画中白色的牡鹿,它有,嗯……给人一种非常传神的感觉。它有什么说法吗?”

    拜伦没有直说自己对这只白鹿真实的感觉,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希格维格大约也是对这画作不甚了了,她并不像是一个喜好艺术的人,这些个油画对她来说,更多只是装饰的意义。

    她奇怪地看了拜伦一眼,整理措辞道:“牡鹿夏尔是森林的守护者,迷途的指引者。它代表着光明、希望和方向。传说中它会引导在森林中迷路的人走出困境。据说这位画家马图厄尔有幸……亦或是不幸地在瓦戈里亚森林见到过夏尔一次,所以才画出了这幅享誉一生的作品。”

    “夏尔,夏尔,夏尔……”拜伦口中轻声念叨了这个名字三遍,却并没有想起更多的东西。

    他沉默半晌,发现一无所获,却突然迎来希格维格的攻势。

    “尊敬的骑士先生,绝地城的人民需要您的帮助!”

    拜伦惊讶于她的语气语调,就仿佛最纯洁少女的在祈祷。

    干什么呢?突然用这种口气说话。

    拜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又不是没见过你冷酷无情时候的样子……

    他可还清晰地记得这位领主大人命人将那个重伤的冒险者拖出去时的霸道嘴脸。

    不过拜伦也没有去嘲讽这个性子有些变化无常的领主,只是镇定道:“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

    很快,拜伦的身影出现在了一道大裂谷前。

    他左手捧着头盔,右手则牵着一匹正冒着汗气的骏马。凉风迎面吹来,撩起他额前金色的碎发,叫人心情舒畅。若是此时能再给一身漆黑神秘的拜伦配上一条鲜红的斗篷,任那风阵阵吹来,猎猎作响,想必一定是无比的帅气和潇洒。

    面前的裂谷有近百米宽,而对面便是被截断了去路的枯萎森林。

    拜伦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又跑回这鬼地方来了。

    他甚至能依稀分辨出东面离此处几公里外的地方,就是自己一行人走出枯萎森林时所处的位置。

    希格维格和他定下了新的交易,只要他帮忙找寻一件东西,找到之后便放他们一行人离去。

    这一次倒不似追踪燃魂者时那般到处搜索,希格维格好像早有了目标。拜伦思考着这样倒也方便,稍稍了解过情况,便答应下来。

    只是每每回忆起决策时的情况,他就不由得会想起出发前他要求见苏珊几人一面时的情景……

    这个小丫头被府邸的守卫带来时还在抹着唇边的口水,大约是没睡醒,但见到他的瞬间就变得眼泪汪汪的了。

    她扑到了拜伦的身上地哭诉道:“拜伦!你混蛋!你混蛋!……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哭泣的表情好似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让拜伦不由得有些内疚。

    他确实考虑得不甚周详。甚至在这些天独自行动的时间里,他都没曾怎么想起他们几个。若是几人在城主府内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再想补救,恐怕也已于事无补了。

    就不知几人到底在希格维格这里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叫苏珊这个丫头哭成了泪人。可再仔细一询问,又发现似乎没有这回事。

    希格维格虽然囚禁了她们,但并不曾给他们什么恶劣的待遇。一日竟然有两餐,餐食更是比几人冒险时要丰富了不知多少倍。光看着小火蜥那明显肥了一圈的腰围,就知道他这几天都吃撑了。

    他不敢肯定地追问了苏珊几句,对方却是不答,只管低声啜泣。

    倒是不耐烦的小火蜥冷不丁扯了一句:“大姐头,你哭啥?刚不还好好的吗?”

    拜伦略带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红通通的小家伙。

    这小东西几天前不还目中无人的吗?怎么现在叫起苏珊大姐头来了?被收服了咋地?

    一时间他也不纠结苏珊到底心情如何的事了,走到辛娜身旁,给这个忠心的女仆打个眼色,轻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他的忠心女仆居然摆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轻飘飘道:“主人,这事你别问我,你还是去问当事人吧。”

    拜伦自然是读懂了辛娜眼神中的含义,讶异地朝苏珊望去。却发现原本还在嘤嘤嘤的苏珊,顿时不哭了,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也不吭声。

    “你说。这两天到底发生了是事?为什么小火蜥会喊你大姐?”拜伦故意加重语气装作生气的样子,口吻半是催促半是命令。

    苏珊眼神乱瞟,口中像是含了一颗糖:“鸡前,拉个,我和头盔打了个赌。谁虚了,就拉个,拉个……谁就要拜对方作老大。”

    “赌的什么?好好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拜伦板着脸。

    “赌,赌……”

    苏珊欲言又止,终于被小火蜥不耐烦地插了话。

    “赌她能不能一口气吃完一整只烤火鸡!”

    拜伦瞅了瞅苏珊眼角未干的泪痕。

    “喔!~”

    ……

    “我听说你独自一人就能对付炎魔?”

    拜伦从思绪里挣脱出来,听见一旁的希格维格在问。

    他略一愣神,旋即明白过来,多半是苏珊这个小妮子说的,嘴上没个把门,三两下就被人套了话。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点点头。

    “真的?”

    希格维格又问。不像是怀疑,更像是在做确认。

    拜伦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此时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峡谷边忙碌的高更和其他几名守备。

    在远山和裂谷前,他们就仿佛一群忙碌的蚂蚁,一直在裂口前徘徊,却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高更他是见过,早前在府邸的时候。那时候拜伦还以为他是个亲卫、仆从之类的角色。

    现在才知,他原来是希格维格手下城市守备队的副官。而城市守备官的位置则一直空着,据说这是破碎领的传统,也不知是个什么由头。所以高更实际上即是城市守备队的一把手。

    高更的手下一共有十支守备队。但这次随他一起来执行任务的并不是十支队伍里的任何一支,却是抽调了其中几支守备队的正副队长。这阵仗,可谓精英中的精英了吧。不过希格维格此举实是无奈,她倒也想多带点人来,可半兽人的军队眼看就要打上门了,她既要派人去收缩整备破碎领各处的部队,还要组织防御,手上那点兵力早已捉襟见肘。

    拜伦有些好奇,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之前他就问过一次了,毕竟在这种关头还要亲自出马去寻找什么宝物,确实让人好奇。但希格维格当时没有回应,不知怎地被她借别的话题绕过去了。所以拜伦趁现在闲着还不及正式出发,干脆又提了一次。

    谁知这回便立刻轮到希格维格对他故作神秘了。

    她竟调皮地冲拜伦眨了眨眼。

    “探听女士的秘密可不是绅士的行为,拜伦骑士!”

    拜伦摇了摇头,表情还算淡定,心中已是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的性子倒是跳脱!

    看样子希格维格是铁了心不打算告诉他些什么了,他干脆闭嘴不再追问。

    很快一名希格维格的手下走了过来,收走了拜伦手中缰绳,并告诉二人,下去的路已经找到了。

    下去?自然是下到峡谷底下去。

    至于下到谷底后做什么,拜伦不知道,也没法问。毕竟这位女领主才刚刚拒绝过他一次。

    他看见希格维格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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