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微焱
这是吴夕吃过的最漫长的一餐，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习惯这些生鲜内脏的腥臭味。多少次呕吐物已经冲到了嘴边，都被他强忍着咽了回去。
好在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现在体型很小，胃里能装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很快便塞得满满当当。尽管食物的味道很糟糕，但确实能带来能量。也许并非全是食物的功劳，无论如何，他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接下来要等待的，就是逃生的机会了。
这间作坊的门一直是虚掩着的，缝隙足够他钻出去。只要冲到外面，逃生几率肯定能高出一大截。目前的问题是，这个铁笼的门该怎么开。除了抓住外面的人开笼逮狗的时机，吴夕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从吃完东西后一直到半夜，吴夕都始终关注着那两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以免错过他们开笼门的机会。然而两人一晚上宰了差不多有十来只狗，却始终没有对自己这一笼下手的打算。
这具身体的精力十分有限，吴夕开着抑郁心法，中间都有几次差点睡着。期间狗妈妈一直在笼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又吼又叫。那棉帽男拿根铁棍在笼子上敲两下，它就安静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吠起来。
然而它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见自己的叫声完全镇不住对方后，只得将自己的孩子叼进靠墙的角落里，用身子挡在外面，缩成一团睡了起来。它的两个孩子到现在都还没醒，吴夕确认过，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的，活是肯定还活着，应该是单纯的药效没过。
“睡觉？”
狗妈妈抬起头，看着仍在笼子边“站岗”的吴夕，发出了一声呜咽。吴夕早就困的不行了，即便担心错过笼门打开的机会，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贴了过去。那两个男人应该也要休息了，今晚大概率是轮不到他们了。
体温——来自生物本身最原始，也是最亲切的热量。而狗妈妈刻意将身体盘的很紧，更是让吴夕变得身处暖炉一般。即便身处囚笼，可能不日便会被宰掉送上餐桌，他这一觉仍旧睡得相当安稳。
吴夕自幼跟着师父长大，曾有一对在龙组工作的夫妻领养他，男方姓吴，他的姓氏即由此而来。但他还没跟这对夫妻见上几面，两人便在一场意外事故中失踪了。因此吴夕从未体会过母爱的感觉，好在师父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从未觉得有什么遗憾。
直到今天，在一只土狗母亲体温的包裹之中，吴夕隐约梦到了那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自己还在襁褓中时，是否也会被她这样搂着入睡呢？会将尚未满周岁的自己托给一位老人照顾，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如果还能见到师父，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之前可以以年龄尚小为由搪塞自己，但如今他已成年，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
唯有在那安逸的温暖之中，吴夕才有闲心思考这些问题。随着温暖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殆尽，寒意再一次袭来，吴夕也从睡梦中苏醒，然后瞬间警觉起来。
门缝外有日光投进，看来已经是白天了。身边是桂圆和雪梨，两个小家伙仍睡得十分安稳。但它们的母亲已经不见了。
视线当即投向笼门上的锁头，位置和先前不一样，显然是被人碰过。
糟了！这不是天老爷故意在跟他开玩笑吗？他昨天在笼子里蹲了老半天，睡觉也大部分时间都没睡得很死。可偏偏就是那放松的一小会儿，笼门就被打开过一次，狗妈妈也被捉了出去。
“不是说小狗身上没肉，要多养两天吗？你怎么给大的宰了？”
棉帽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如同一道响雷劈在了吴夕头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后，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太吵了。”老黄有些不爽地回道，“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小狗已经断奶了。昨天那一碗杂碎，它不是吃得很香吗？”
“哦，这样啊。”棉帽男随即释然，“那这才刚放完血呢，拿外面来是要？”
“大客户的东西，得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处理，吃出问题了你我担不起这个责任，那几只小东西待会儿你也……”
门外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但一个盘踞在吴夕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是你把它害死了！
吴夕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来自脑海深处，这样做根本没有半点作用，反倒让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是你把它害死了！！
不是我！我吃不吃那碗杂碎，它都一样要死！只是时间问题！
是你把它害死了！！！
“住口啊！”
怒吼化作一声犬吠，回响在小黑作坊里。屋外也有陌生的犬吠回应，但更让吴夕感到绝望的，还是身后传来的声音——几声睡意朦胧的奶狗汪汪声。
“好饿……这是哪儿啊……荔枝……”
桂圆醒了。
“这儿……这儿是……”吴夕的怒火瞬间消散，想试着先把桂圆哄过去，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里不是咱家啊……妈妈去哪儿了？”小奶狗揉了揉眼睛，在笼子里嗅了起来，“嗯……是妈妈的味道，你看见妈妈去哪儿了吗，荔枝。”
“你妈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眼下的情况，撒谎其实也于事无补，但吴夕不能让桂圆情绪崩溃。狗妈妈的死虽不是他的责任，但他确确实实加速了这一过程。如果可能的话，他要把桂圆和雪梨也带出去。三只狗一起逃跑的话，那两个男的很难抓的过来。
“诶？它出去干嘛啦？为什么要把咱们留在这笼子里面呢？”
还理解不了狗肉作坊吗？稍加思索后，吴夕想到了该怎样回答：“这是妈妈在训练咱们的求生本领哦，就像猫妈妈教小猫抓老鼠一样。抓住时机快速逃跑也是重要的求生技能。能听懂吗桂圆？”
“可是……妈妈从来不跟我们玩这些啊……而且我现在肚子好饿，这里的味道好难闻，主人又去哪儿了……姐姐，姐姐？醒醒姐姐，别睡了！”
桂圆用爪子将雪梨摇醒，而就在这时，棉帽男推开房门，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边骂骂咧咧地道：
“艹了，没想到你们几个小东西被宰之前，还能过上一段宠物狗的日子，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
棉帽男从案台上拿起一串钥匙，朝吴夕所在的铁笼走了过来。
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啊！吴夕当即意识到接下要发生的事。笼门即将被打开，而且屋里还只有棉帽男一个人，看他那有些臃肿的身材，慢吞吞的动作，身手多半也不利索……
“听我说！桂圆，雪梨！先来我这边！”吴夕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得等下辈子了，“看到那扇门了吗？主人和妈妈都在外面。一会儿这个人类会来开门，他开铁门的一瞬间，咱们一起往外跑！”
“啊……”桂圆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刚醒的雪梨仍旧迷迷糊糊的。
这状态可不妙啊……男人在一步步接近，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追我，追上我，你们俩就有吃不完的肉，这样能听懂吗？”
“吃不完的……肉！”
“肉！”
两只小奶狗眼里瞬间闪起了光，尾巴也拨浪鼓似的开始摇个不停。
“你未免有些太小瞧咱了吧，小家伙。不过说谎的永远没骨头吃哦！”
“当然，我不骗你。”
只要能出去，能见到师父，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养两只小狗给他们顿顿吃肉，对吴夕而言还是没一点问题的。
只要能……活着出去。
来了！
“注意，千万千万别被外面的人类抓住了，不然也算失败哦！”
“还真是看不起咱啊，荔枝。对了，肉的种类可以自己选吧？我跟姐姐，还有妈妈没尝过的肉，还有好多好多……”
吴夕没心情理会桂圆的话，因为棉帽男已经用手握住了锁头。抑郁心法拉至全满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吴夕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棉帽男的动作上。
男人的动作被拖得很长很长，插钥匙，扭转，取锁……
拉开铁门，空隙已经够他们通过了。
“就是现在！”一声令下，吴夕率先冲向了空隙。这也是他第一个要赌的地方，赌男人反应不过来。
好在老天也并没有一直捉弄他，棉帽男开锁的动作本就比较懒散，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当他反应过来一把将铁门合上时，吴夕和桂圆已经窜到了铁笼外，雪梨的尾巴看上去被夹住了，但笼门和铁笼之间本就有缝隙，它的尾巴很快就抽了出来。
“接着跑！不要停！”
领头的吴夕高喊着，一股脑向敞开的大门的冲去。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打算。但很快，他听到了雪梨吃痛的呜咽声。桂圆也很快停下了脚步，满是担忧地吠了一声。
“姐姐！”
好在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现在体型很小，胃里能装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很快便塞得满满当当。尽管食物的味道很糟糕，但确实能带来能量。也许并非全是食物的功劳，无论如何，他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接下来要等待的，就是逃生的机会了。
这间作坊的门一直是虚掩着的，缝隙足够他钻出去。只要冲到外面，逃生几率肯定能高出一大截。目前的问题是，这个铁笼的门该怎么开。除了抓住外面的人开笼逮狗的时机，吴夕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从吃完东西后一直到半夜，吴夕都始终关注着那两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以免错过他们开笼门的机会。然而两人一晚上宰了差不多有十来只狗，却始终没有对自己这一笼下手的打算。
这具身体的精力十分有限，吴夕开着抑郁心法，中间都有几次差点睡着。期间狗妈妈一直在笼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又吼又叫。那棉帽男拿根铁棍在笼子上敲两下，它就安静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吠起来。
然而它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见自己的叫声完全镇不住对方后，只得将自己的孩子叼进靠墙的角落里，用身子挡在外面，缩成一团睡了起来。它的两个孩子到现在都还没醒，吴夕确认过，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的，活是肯定还活着，应该是单纯的药效没过。
“睡觉？”
狗妈妈抬起头，看着仍在笼子边“站岗”的吴夕，发出了一声呜咽。吴夕早就困的不行了，即便担心错过笼门打开的机会，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贴了过去。那两个男人应该也要休息了，今晚大概率是轮不到他们了。
体温——来自生物本身最原始，也是最亲切的热量。而狗妈妈刻意将身体盘的很紧，更是让吴夕变得身处暖炉一般。即便身处囚笼，可能不日便会被宰掉送上餐桌，他这一觉仍旧睡得相当安稳。
吴夕自幼跟着师父长大，曾有一对在龙组工作的夫妻领养他，男方姓吴，他的姓氏即由此而来。但他还没跟这对夫妻见上几面，两人便在一场意外事故中失踪了。因此吴夕从未体会过母爱的感觉，好在师父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从未觉得有什么遗憾。
直到今天，在一只土狗母亲体温的包裹之中，吴夕隐约梦到了那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自己还在襁褓中时，是否也会被她这样搂着入睡呢？会将尚未满周岁的自己托给一位老人照顾，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如果还能见到师父，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之前可以以年龄尚小为由搪塞自己，但如今他已成年，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
唯有在那安逸的温暖之中，吴夕才有闲心思考这些问题。随着温暖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殆尽，寒意再一次袭来，吴夕也从睡梦中苏醒，然后瞬间警觉起来。
门缝外有日光投进，看来已经是白天了。身边是桂圆和雪梨，两个小家伙仍睡得十分安稳。但它们的母亲已经不见了。
视线当即投向笼门上的锁头，位置和先前不一样，显然是被人碰过。
糟了！这不是天老爷故意在跟他开玩笑吗？他昨天在笼子里蹲了老半天，睡觉也大部分时间都没睡得很死。可偏偏就是那放松的一小会儿，笼门就被打开过一次，狗妈妈也被捉了出去。
“不是说小狗身上没肉，要多养两天吗？你怎么给大的宰了？”
棉帽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如同一道响雷劈在了吴夕头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后，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太吵了。”老黄有些不爽地回道，“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小狗已经断奶了。昨天那一碗杂碎，它不是吃得很香吗？”
“哦，这样啊。”棉帽男随即释然，“那这才刚放完血呢，拿外面来是要？”
“大客户的东西，得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处理，吃出问题了你我担不起这个责任，那几只小东西待会儿你也……”
门外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但一个盘踞在吴夕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是你把它害死了！
吴夕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来自脑海深处，这样做根本没有半点作用，反倒让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是你把它害死了！！
不是我！我吃不吃那碗杂碎，它都一样要死！只是时间问题！
是你把它害死了！！！
“住口啊！”
怒吼化作一声犬吠，回响在小黑作坊里。屋外也有陌生的犬吠回应，但更让吴夕感到绝望的，还是身后传来的声音——几声睡意朦胧的奶狗汪汪声。
“好饿……这是哪儿啊……荔枝……”
桂圆醒了。
“这儿……这儿是……”吴夕的怒火瞬间消散，想试着先把桂圆哄过去，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里不是咱家啊……妈妈去哪儿了？”小奶狗揉了揉眼睛，在笼子里嗅了起来，“嗯……是妈妈的味道，你看见妈妈去哪儿了吗，荔枝。”
“你妈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眼下的情况，撒谎其实也于事无补，但吴夕不能让桂圆情绪崩溃。狗妈妈的死虽不是他的责任，但他确确实实加速了这一过程。如果可能的话，他要把桂圆和雪梨也带出去。三只狗一起逃跑的话，那两个男的很难抓的过来。
“诶？它出去干嘛啦？为什么要把咱们留在这笼子里面呢？”
还理解不了狗肉作坊吗？稍加思索后，吴夕想到了该怎样回答：“这是妈妈在训练咱们的求生本领哦，就像猫妈妈教小猫抓老鼠一样。抓住时机快速逃跑也是重要的求生技能。能听懂吗桂圆？”
“可是……妈妈从来不跟我们玩这些啊……而且我现在肚子好饿，这里的味道好难闻，主人又去哪儿了……姐姐，姐姐？醒醒姐姐，别睡了！”
桂圆用爪子将雪梨摇醒，而就在这时，棉帽男推开房门，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边骂骂咧咧地道：
“艹了，没想到你们几个小东西被宰之前，还能过上一段宠物狗的日子，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
棉帽男从案台上拿起一串钥匙，朝吴夕所在的铁笼走了过来。
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啊！吴夕当即意识到接下要发生的事。笼门即将被打开，而且屋里还只有棉帽男一个人，看他那有些臃肿的身材，慢吞吞的动作，身手多半也不利索……
“听我说！桂圆，雪梨！先来我这边！”吴夕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得等下辈子了，“看到那扇门了吗？主人和妈妈都在外面。一会儿这个人类会来开门，他开铁门的一瞬间，咱们一起往外跑！”
“啊……”桂圆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刚醒的雪梨仍旧迷迷糊糊的。
这状态可不妙啊……男人在一步步接近，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追我，追上我，你们俩就有吃不完的肉，这样能听懂吗？”
“吃不完的……肉！”
“肉！”
两只小奶狗眼里瞬间闪起了光，尾巴也拨浪鼓似的开始摇个不停。
“你未免有些太小瞧咱了吧，小家伙。不过说谎的永远没骨头吃哦！”
“当然，我不骗你。”
只要能出去，能见到师父，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养两只小狗给他们顿顿吃肉，对吴夕而言还是没一点问题的。
只要能……活着出去。
来了！
“注意，千万千万别被外面的人类抓住了，不然也算失败哦！”
“还真是看不起咱啊，荔枝。对了，肉的种类可以自己选吧？我跟姐姐，还有妈妈没尝过的肉，还有好多好多……”
吴夕没心情理会桂圆的话，因为棉帽男已经用手握住了锁头。抑郁心法拉至全满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吴夕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棉帽男的动作上。
男人的动作被拖得很长很长，插钥匙，扭转，取锁……
拉开铁门，空隙已经够他们通过了。
“就是现在！”一声令下，吴夕率先冲向了空隙。这也是他第一个要赌的地方，赌男人反应不过来。
好在老天也并没有一直捉弄他，棉帽男开锁的动作本就比较懒散，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当他反应过来一把将铁门合上时，吴夕和桂圆已经窜到了铁笼外，雪梨的尾巴看上去被夹住了，但笼门和铁笼之间本就有缝隙，它的尾巴很快就抽了出来。
“接着跑！不要停！”
领头的吴夕高喊着，一股脑向敞开的大门的冲去。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打算。但很快，他听到了雪梨吃痛的呜咽声。桂圆也很快停下了脚步，满是担忧地吠了一声。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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