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13

    破败的老城区的夜晚是灰蒙蒙的一片，这种地方即使白天也不会有几个人在此经过。小巷子的尽头，只有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大的酒吧还处于营业状态。

    戈培斯独自坐在空旷的桌子面前，这里的氛围早就没了之前的热闹喧嚣，来到这里的人早就陆续走光了，就连侍从都没有一个出现在这里，现在这里除了他，就只有柜台后的调酒师修恩坐在那里，盯着酒杯发呆。

    “嘿，修恩，麻烦再往我杯子里加点冰块。”戈培斯嘴里说着，实际上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酒上面，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焦虑，他始终没有端起酒杯，像是在等待什么。

    “戈培斯先生，您的那杯再稀释下去，就要变成冰水了。”这是调酒师修恩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异常温和，温和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幽怨，似乎在怪罪戈培斯浪费掉了自己精心调制的美酒。他默默走到戈培斯旁边，将一杯重新调制的酒放在她面前，将那杯酒拿起端走，就在他想要回到柜台后面的时候，端着酒杯的手忽然晃了一晃，他古井无波的眼神蓦然掀起一丝波澜，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原来的优雅从容，默默回到后面，擦着玻璃杯子。

    “有人来了。”修恩淡淡说道。

    “哐当！”酒吧的木门被推开，或者说是被重重摔开，来的人风风火火，几乎是小跑着闯到酒吧里，环视了一周后，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坐在桌子前的戈培斯。

    “戈培斯！”身着西装的男人直接坐到戈培斯对面，对戈培斯怒目而视。

    戈培斯心中默默叹气，暗叹狄囚娜斯真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的事情。其实早在陈柩他们刚进入那座废弃旅馆不久，狄囚娜斯就察觉到了时煦身上信号的波动极其不稳定。时煦那枚信号发射器带有追踪定位的功能，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接收到了时煦的求救信号，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宙斯家族的孩子认真起来还是有着不错的实力的，只要不再发生上次走丢了的情况，他们还是有能力全身而退的，除非……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狄囚娜斯不敢耽搁，如果那几个孩子出了问题，哪一个她都承担不起责任，尤其是宙斯家族，如果那位真的知道赫拉芬克遇到危险的消息闹事找上门来，那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理亏，她匆匆交代戈培斯几句，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酒吧。

    “我的宝贝儿子失踪了，我亲爱的戈培斯先生，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男人咄咄相逼，作为宙斯家族的长老会成员之一，他自然有渠道来关注着赫拉芬克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失去联系这件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好了普拉蒙齐尔，对于你儿子的这件事，我只能说是个意外，而且，他的行动是自由的，卡俄斯很少干涉。”戈培斯见事已至此，即使面对的是宙斯家族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也不得不从容面对。

    “卡俄斯？那个精神病组织？”被称作普拉蒙齐尔的男人语气带着不耐烦，“这么说你现在是代表着卡俄斯组织和我对话？那么我也不是代表着那孩子的父亲，而是代表着宙斯家族？”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威严，但也许只是戏虐。

    “恕我直言，先生，”修恩将一杯酒端到普拉蒙齐尔面前，“我想您一开始就不是带着孩子父亲的这个身份来到这里，不然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兴师问罪，而是早就去找你的那个宝贝儿子了。”调酒师语气依旧温和却伶牙俐齿，简单的一句话却直击要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普拉蒙齐尔瞬间就没了脾气，像是被揭穿了谎言的孩子一样，反倒显得有些拘谨。

    “那，那是因为出于别的某种原因。”普拉蒙齐尔咬着牙说道。

    “我想您这次来，应该也只是为了向卡俄斯讹诈点好处，并没有别的意思，对吧。”

    “好吧好吧，其实我过来只是想和你分享一些事情。”这个男人的态度变化的比戈培斯预想中的要快，其实戈培斯担心的完全不是普拉蒙齐尔背后的实力，他和这个男人不止一次打过交道，让他头疼的是这个男人的死缠烂打，这个男人总是会变着方法从任何人手里顺走一些好处，为了达成目的这个男人甚至可以没节操的跪下来抱住你的大腿苦苦哀求像个怨妇，如果这样做对戈培斯有用的话。

    调酒师修恩字字珠玑，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家伙不同于宙斯家族别的掌权者，他不是彬彬有礼的贵族绅士，他是个无赖。

    “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你亲自过来跑一趟？”戈培斯抬头望着他，他其实并不准备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毕竟从目前的行为分析，这个无赖只是打算为自己谋点好处。

    “关于你们要找的厄里倪厄斯。”普拉蒙齐尔不知道哪里摸出一枚硬币弹着玩起来，“内容绝对劲爆，而且是你闻所未闻的，我敢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恕我直言，介于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你今天是过来讹掉我几瓶好酒的。”戈培斯对他口中劲爆的消息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带着警惕，他不得不紧绷神经，以免被这个老混蛋哪句话套进去，吃亏上当。

    “放轻松，这次我真的没带有别的目的来，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先说给你听，至于价格，你听完之后再做决定。如果你认为这个情报分文不值，我走的时候还会把这杯酒钱付了。”普拉蒙齐尔开出足够诱人的条件，戈培斯坚定的目光不禁动摇了。

    普拉蒙齐尔所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要坑骗自己的意思，如果他真的用琐碎的小情报糊弄自己，大不了也就损失一杯酒而已，戈培斯并不打算相信他能够履行付掉酒水钱的这个约定。

    “那么，又到了美妙的故事汇环节了。”普拉蒙齐尔清了清嗓子，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位吟游诗人，戈培斯注意过，他每次要讲述什么东西的时候往往会从一个故事开始，而且内容越是不重要，他的故事越是又臭又长。不过今天，戈培斯没有打断他的想法，狄囚娜斯奔赴那座废弃的旅馆，以她的实力应该问题不大。那边只需要卡俄斯的势力存在就好了，至于这位宙斯家族的长老，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万一那边出现了有价值的东西，也会在自己组织的掌控之内，自己既能够牵制住他，又可以免费听一个故事，完全没理由拒绝。

    “我们就不该让那种家伙去这么重要的场合！”华丽的金色长桌前，一位身着华丽制服的老者大声嘶吼，但即使如此，他的声音也算不得洪亮，有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这种混蛋我们还能指望他会做出什么来呢？”长桌周围坐着不少和那位老者打扮相似的人，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是年过半百了，只是出于特殊的保养，他们的容貌不仔细打量还真的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真实年龄。长桌前的所有人此时都对着一台收音装置怒目而视，如果可以，他们会抛下所有的风度把收音装置另一端的那个男人撕碎，就在刚刚，那个男人摘掉耳机，把它捏的粉碎。

    “他本来应该出现在我们给他坐标的那座荒废的旅馆里，而不是坐在酒吧讲什么故事。”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了，他们围在桌前，对着收音装置把所有能想到的歹毒的话语统统说了几遍之后，才会以这句话作为总结。

    “唉，好了好了，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坐在首席的老者许久没有张嘴，直至此刻，他才微微睁开双眼，略带浑浊的目光扫视一周，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我本以为他这次去，能够抛弃以往的坏习惯，认真对待这次的事，毕竟涉及到他自己的亲儿子，不过从结果来看，他显然不想再去管那座旅馆里发生的一切了，这是他的责任，但出现这样的状况，当初我们可是集体通过让他去解决这件事的，我们也有责任。”老者一字一句，所有人心中各自怀揣想法，但却没有一个出言反驳，都默默听着，直到老者说完，才有人抬起头。

    “首席，我想，这次普拉蒙齐尔犯了这样严重的失误和过错，甚至完全不听从家族的意见，我想这次他回来以后，我们家族的座位，是不是要调动一下了。”一位中年男人的发言，立刻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很显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对这个我行我素的普拉蒙齐尔感到不满。

    “其实，我倒觉得，他的做事效率要胜过在座的大部分人。”冰冷的声音出自一位美妇人，她与众不同，没有穿着古板的象征权力和贵族的家族服饰，而是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裙，这让她看起来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注意措辞！”美妇人刚一说出这句话，很快就有人对她的话语感到不满。

    “其实那个孩子的性格和我们家族极其相似，”老者沉闷了许久又说道：“宙斯家族想要完成的事，还从来没有失败的时候，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做事的风格，我很赞同。”

    “但是手段略有损家族形象。”坐在副席的一位年轻人开口提醒道，说着他看向自身另一边那个空缺的席位。他是坐在这里唯一一个如此年轻的成员，能做到副席且如此年轻，无论是背后家族方面的支持还是自身的实力，都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拭目以待吧，先生们女士们，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会告诉我们应该做出怎样的决定。”老者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只是把目光聚焦在了那台已经失去它原本作用的收音装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