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对于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来说,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的制作者,教团曾经的领袖,自出生时便含着金汤匙的人,他总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曾试过问询教团内的古老者,也曾试过于布道时问询那些虔诚的信徒。

    “我们生命的意义便是维护这伟大的轮回”

    他总能得到这个答案,他也总是在那狂热而虔诚的氛围中继续他的思考。

    “这不对”

    在得到回答后,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可他无法找到任何反驳他们的论据,他否定这个答案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他的直觉。

    他所处的位置太高了,高到他压根无法看清自己的全貌。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打算退位了,在我培育出新任的主教后,我便会离开”他硬着头皮将他的决定告知了教团的高层们,与他预想中不同,他们并没有太过惊讶,神色之中甚至还有几分释然。

    他们就这样平静地通过了他的要求,在新的主教继位后,他便不再是教团的领袖了。

    他便这样孑然一身地离开了教团,离开了他居住了数百年的地方,他所带走的东西很少,他本以为他应该有许多可留恋的事物,但是当他真正的离开时他才发现,他所无法割舍的也仅仅只有出自他手的寥寥几件杂物罢了。

    离开教团后,他迷茫地在群星之间游荡着,这段旅程他并没有过多的记录在我的书页上,用他的话来说便是“那时的我,或许还不能算作一个独立的存在。”

    所幸这漫无目的的游荡并没有持续太久,存在之树的更替引发了剧烈的冲击,一顶崭新的树冠出现在了祂的顶端。他在震荡中找到了目标,一个他未曾切实的踏足过的地方,一个堆积着树叶的地方。

    他们把那称之为“深渊区”。

    深渊区确实是个好地方,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能够在深渊区苟活的叶片大多都有着不弱的科技或者魔法水平,有些甚至两者兼备。它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从树杈上脱落,有些属于天灾,但更多的却是人祸。

    他于此地行走,于此地观察,于此地生活,于此地思考。

    “对于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来说,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深渊之中踏足了数个世界后,他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从不同的个体中得到了更多的答案,它们之间有些是近似的,有些则是互相冲突的。

    “或许,我所经历的还不够多。”在得到了如此庞杂的答案后,他加快脚步,试图更快地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此时,他并不够成熟,数百年的岁月中他并没有领悟到太多个人生活上的知识,他的行径在深渊中是如此独树一帜,也是如此格格不入。

    在一场艰苦战斗后,他遵循着本不需要遵守的教义,将他的敌人们连同着他们的世界一起埋葬在无尽的混沌海中。

    “我抽走了他们最后的浮木。”他是如此评价自己的,他明白,对于那个文明来说,他们没得选,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只不过,他也是如此,在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前,他也必须生存下去。

    一场葬礼,一份记录,一次成长。

    他把他能找到的关于那个文明的一切都记录在了我的书页上,随着记录越来越多,我不得不划分出了一个新的分区。

    “这是必要的。”他这样写道“总该有人记下这些的,哪怕记录中的并非全貌,哪怕记录的仅仅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就这样,我们沉浮在这深渊之中,他将他的所见所闻记录在我的书页上,而我也在这一过程中得到的新生。

    我开始有了我自己的思想,它们来源于那些记录,那些挣扎与渴望。

    于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于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来说,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这样询问我,我知道,他在得知我拥有思想后便一直在等待,他在等待我的思想足够成熟也足够独立,毕竟只有这样,我的回答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答案。

    “我只是一本书,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想法”我本可以这样回答他,但是在我控制着墨迹将这文字显露在书页上时,我犹豫了。

    我真的仅仅只是一本书吗?

    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想法吗?

    我真的该如此草率地回答他穷其一生所追寻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一行板正的文字出现在书页上“但是我想,我存在的意义便是记录,记录那些不应当被忘记的事,记录那些不该被埋藏的东西。”

    在得到了我的回答后,他笑了,哈哈大笑。自我诞生时起,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开怀地笑着。在我感到更多的疑惑前,笔尖擦过书页。

    “我想,我找到了一个正确答案了。”

    我们继续着我们的旅程,只不过他多出了一项新的爱好。

    他开始传授那些被我们所记录的知识,它们有时候对时局来说于事无补,但更多的时候它们带来新的转机。

    有数个本该沉沦的世界开始缓慢地上浮,沉入深渊的文明无法被彻底保全,但是只要有一部分能够脱离那虚无的终局,那便足够。

    只可惜,这种安逸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随着更多的叶片上浮,一些不速之客也找上门来,他认识他们,他们是另一个教团的成员。

    “你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们这样说道,只不过这并非指责,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也没有反驳,毕竟他对深渊的熟悉程度远远低于他们。

    “我会负责的”他如此回答道,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想过,他会因为这个承诺而付出自己的全部。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中,我们开始弥补我们的过错。我们毫无留恋地脱离深渊,毕竟我们从未沉沦其中。我们开始在树杈之间奔走,在更多的叶片因为我们的过错而凋零前记录他们。

    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尽头的,直到那一天,他以一种异常振奋的神情最后一次翻开了我。

    “我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答案了”油墨的香气在书页上弥散开,我没能阻止他,毕竟,那是他的答案。

    在一次笼罩了大量树杈的剧烈震荡后,我们绝大部分的过错被弥补了。

    而我,也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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