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谈判
宁硕镇的使者并没有被安排在鸿胪寺里。在梁国眼中，宁硕镇是叛乱的军镇，当然不能由掌管外交的鸿胪寺出面接待了。也正因为如此，今天代表大梁相公们来拜访宁硕使者的两个人，分别是枢密院北面房的承旨和吏部的一个主事官。
那位承旨名叫何郭，字子安。吏部来的主事官名叫林义，字善取。两个人一起坐了辆能载双人的驴车，来到了宁硕使者下榻的地方。
这是一间空着的小宅子，在开梁城不算中心也不算偏远的位置。以前住这个宅子的官因为被弹劾贪墨，前不久贬官外放了，留在京城的宅子也被充公没收。正好这宅子的四周没有闲杂人等，用来安置身份有些敏感的宁硕使者，正合适。
何郭和林义下了驴车，给了车夫几枚铜钱，请他在原地等候着。宅子的大门口有几个梁军看守，何郭和林义把盖了枢密院和户部印章的文书递了过去，顺带递了根令签。卫兵很恭敬地接了过去，然后才检查了一番，便赶紧打开了大门，笑道：“两位相公请进去吧。”
“相公”这个词，在梁国严格来讲是专指宰相的。但渐渐地，民间的人为了表示尊敬和奉承，开始不论官职大小，见了官就称呼“相公”。
何郭和林义点了点头，穿过大门，来到了院子里。这间宅子是个一进一出的宅院，所以院子里头只有一间主房，两间偏房。此时三间房子都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人正在哪间屋子猫着。何、林二人对视了一下，直接朝着正中间那件大屋子走去，“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几乎是瞬间，房门就被打开了。何、林两个人都不由吓了一跳。再看里头，赫然立着一个大胖子。
那人胖得厉害，脸上肥嘟嘟的肉一直垂下来，把脖子都挡住了。他站在门内，略微往外头动了动，何郭和林义就被他挺出来的肚子逼得倒退了几步。见到两人的狼狈样子，这个宁硕使者裂开长满胡子的大嘴，笑了起来：“两位是来找老胡的吗？”
他的声音像一口沉重的铜钟一样，把何郭和林义震得又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又退了一步路，这才定下心神。虽说立场对立，但毕竟是有学问的人，两人依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他们冲着对面这人行了个礼。何郭开口说道：
“我是枢密院来的人，叫何郭。”他指了指林义道：“这位是吏部的主事官，林义林善取。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胖子笑道：“我姓胡，叫胡节山。几位管我叫老胡便是。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快些请进来吧！”
说着，他摇晃着身体，转进了屋子里头，把道路空了出来。
何郭和林义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很空旷，并没有什么摆件，也没有旁人。胡节山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把一把太师椅挤得满满当当的。何郭和林义也在他对面坐下了。
还没等何、林二人开口，胡节山就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
“俺是个粗人啊，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也搞不懂什么做使者搞谈判之类的玩意。俺寻思就这样吧，我把我们宁硕的条件开一开，两位把梁国的条件开一开，然后看看能不能取个折中啥的。这样可以不？”
林义暗道：“果然是一帮贼，怎么派了个这样的莽汉来！”他是吏部的官员，今天负责唱黑脸，于是板起面孔道：“阁下说笑了。宁硕镇是梁王的土地，你们也都是梁王的臣子，谋求叛逆本当反省罪过，有什么条件可以谈的！”
“诶，你这年轻人怎么不懂好好说话啊，成书呆子了。”胡节山把巴掌摆在自己的肚子上，身子从椅子背上立了起来。“咱们扯这些虚得做什么呢？”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道：“诶，老胡刚才忘了问了，你和你身边那个人，到底是大官还是小官啊？”
林义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生气，暗道：“这厮着实无礼，真是个混人！”他好歹是个梁国的命官，心里头生气，却不能直接发火。于是铁青着脸开了口：
“官职不分大小，都是朝廷钦命。你们小小的宁硕，又是叛乱之徒，难道还要劳动正经的相公来和你说话吗？”
“哦，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那胡节山呵呵笑道。“敢情是两个小官啊！你们官小，我和你们谈不了啥玩意。你们回去找一窝子大官来说话，咱们才好计较。”
“大胆！”他这话音还没掉到地上，林义先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的手捏住袖子，伸出指头，指着胡节山喝道：“好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宁硕刚刚打了败仗，被我军烧杀无数，不日就要破城。我们相公有恻隐之心，不忍生灵涂炭，才允许你们请降。你怎么还敢得寸进尺！”他这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但林义心里清楚，他这话，有三分是生气说的，有七分则是为了诱一诱对方的话。
果然，那胡节山瞬间瞪大了本就滴流圆的眼睛，惊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俺们宁硕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把你们打了个全军覆没，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他这话说完，何郭就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把身边怒气冲冲模样的林义扶着坐了下去，笑道：
“胡大哥不要见怪。我这个朋友是吏部的官，压根没接触过军事，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胡大哥，但有一件事他说对了。我们官虽然不大，但到底也是朝廷的命官。这谈条件嘛，总得一级一级来。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来了个相公，你说了个条件，他没考虑好就应下了，后来一合计却行不通，那多丢人啊！你这儿也白忙乎。所以啊，这谈判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官就派上用场了。和相公们不好说的话，和我们可以说。和相公们不好讲的条件，和我们可以讲。再不济，我们也可以传个信嘛！胡大哥，你说呢？”
胡节山想了想，点头道：“你比你旁边那个明白事理！也罢，反正老胡没事，就和你聊一聊也好！”
那位承旨名叫何郭，字子安。吏部来的主事官名叫林义，字善取。两个人一起坐了辆能载双人的驴车，来到了宁硕使者下榻的地方。
这是一间空着的小宅子，在开梁城不算中心也不算偏远的位置。以前住这个宅子的官因为被弹劾贪墨，前不久贬官外放了，留在京城的宅子也被充公没收。正好这宅子的四周没有闲杂人等，用来安置身份有些敏感的宁硕使者，正合适。
何郭和林义下了驴车，给了车夫几枚铜钱，请他在原地等候着。宅子的大门口有几个梁军看守，何郭和林义把盖了枢密院和户部印章的文书递了过去，顺带递了根令签。卫兵很恭敬地接了过去，然后才检查了一番，便赶紧打开了大门，笑道：“两位相公请进去吧。”
“相公”这个词，在梁国严格来讲是专指宰相的。但渐渐地，民间的人为了表示尊敬和奉承，开始不论官职大小，见了官就称呼“相公”。
何郭和林义点了点头，穿过大门，来到了院子里。这间宅子是个一进一出的宅院，所以院子里头只有一间主房，两间偏房。此时三间房子都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人正在哪间屋子猫着。何、林二人对视了一下，直接朝着正中间那件大屋子走去，“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几乎是瞬间，房门就被打开了。何、林两个人都不由吓了一跳。再看里头，赫然立着一个大胖子。
那人胖得厉害，脸上肥嘟嘟的肉一直垂下来，把脖子都挡住了。他站在门内，略微往外头动了动，何郭和林义就被他挺出来的肚子逼得倒退了几步。见到两人的狼狈样子，这个宁硕使者裂开长满胡子的大嘴，笑了起来：“两位是来找老胡的吗？”
他的声音像一口沉重的铜钟一样，把何郭和林义震得又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又退了一步路，这才定下心神。虽说立场对立，但毕竟是有学问的人，两人依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他们冲着对面这人行了个礼。何郭开口说道：
“我是枢密院来的人，叫何郭。”他指了指林义道：“这位是吏部的主事官，林义林善取。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胖子笑道：“我姓胡，叫胡节山。几位管我叫老胡便是。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快些请进来吧！”
说着，他摇晃着身体，转进了屋子里头，把道路空了出来。
何郭和林义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很空旷，并没有什么摆件，也没有旁人。胡节山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把一把太师椅挤得满满当当的。何郭和林义也在他对面坐下了。
还没等何、林二人开口，胡节山就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
“俺是个粗人啊，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也搞不懂什么做使者搞谈判之类的玩意。俺寻思就这样吧，我把我们宁硕的条件开一开，两位把梁国的条件开一开，然后看看能不能取个折中啥的。这样可以不？”
林义暗道：“果然是一帮贼，怎么派了个这样的莽汉来！”他是吏部的官员，今天负责唱黑脸，于是板起面孔道：“阁下说笑了。宁硕镇是梁王的土地，你们也都是梁王的臣子，谋求叛逆本当反省罪过，有什么条件可以谈的！”
“诶，你这年轻人怎么不懂好好说话啊，成书呆子了。”胡节山把巴掌摆在自己的肚子上，身子从椅子背上立了起来。“咱们扯这些虚得做什么呢？”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道：“诶，老胡刚才忘了问了，你和你身边那个人，到底是大官还是小官啊？”
林义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生气，暗道：“这厮着实无礼，真是个混人！”他好歹是个梁国的命官，心里头生气，却不能直接发火。于是铁青着脸开了口：
“官职不分大小，都是朝廷钦命。你们小小的宁硕，又是叛乱之徒，难道还要劳动正经的相公来和你说话吗？”
“哦，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那胡节山呵呵笑道。“敢情是两个小官啊！你们官小，我和你们谈不了啥玩意。你们回去找一窝子大官来说话，咱们才好计较。”
“大胆！”他这话音还没掉到地上，林义先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的手捏住袖子，伸出指头，指着胡节山喝道：“好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宁硕刚刚打了败仗，被我军烧杀无数，不日就要破城。我们相公有恻隐之心，不忍生灵涂炭，才允许你们请降。你怎么还敢得寸进尺！”他这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但林义心里清楚，他这话，有三分是生气说的，有七分则是为了诱一诱对方的话。
果然，那胡节山瞬间瞪大了本就滴流圆的眼睛，惊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俺们宁硕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把你们打了个全军覆没，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他这话说完，何郭就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把身边怒气冲冲模样的林义扶着坐了下去，笑道：
“胡大哥不要见怪。我这个朋友是吏部的官，压根没接触过军事，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胡大哥，但有一件事他说对了。我们官虽然不大，但到底也是朝廷的命官。这谈条件嘛，总得一级一级来。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来了个相公，你说了个条件，他没考虑好就应下了，后来一合计却行不通，那多丢人啊！你这儿也白忙乎。所以啊，这谈判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官就派上用场了。和相公们不好说的话，和我们可以说。和相公们不好讲的条件，和我们可以讲。再不济，我们也可以传个信嘛！胡大哥，你说呢？”
胡节山想了想，点头道：“你比你旁边那个明白事理！也罢，反正老胡没事，就和你聊一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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