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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永无终焉的雨的序幕(上)

    周五的大课间,我伏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久雨之后终于放晴的天空与其下的操场,好像一幅刚完成的油画。跑道上零星分布的水坑,直接导致了跑操的取消。教室里不出意料的吵闹,男生打自制的扑克牌,女生聊闲话,笑声叹气声连成一片,有时竟分不清来源。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八分钟左右,直到教室外的同学说道“老师来了”。班长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于是在上面大叫一声“安静”,教室里这才回归平静。我们都将目光投向门口,班主任径直走进来,高跟鞋随着步伐发声,身后还跟着一个我们未曾见过的全新面孔,大约是新同学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班主任讲她推到讲台上,而她略微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好像念台词一样地说: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姓苏名兰,希望在接下来的初中生活里能与各位成为朋友。”

    “哎,江心,你边上的那个空座,现在可是有了主人了。”

    我前桌的男生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对我说。

    “哦,然后呢?”

    他的心思我早已猜出来,并决定不予理睬。

    “那个新生长得还不错诶,你要把握住机会……”

    他貌似还想再说,但被班主任所警告:

    “你再说闲话,我就剥了你的皮!”

    于是他乖乖转回身去,估计是不敢再惹事生非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我终于得以将注意力放到讲台之上。而她好像也注意到了我们,我俩的目光正好相接,我下意识地将头低下,活像受惊的鸵鸟。即使与她相隔甚远,但我仿佛还是听见了浅浅的笑声,大约是在嘲笑我的窘态吧。

    突然,我产生一种感觉。我觉得这女孩和雨莫名相像,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像在哪里,唯独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位日后肯定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期间,她已经来到位置上,不偏不倚的坐在我旁边——毕竟教室里也只有这一个空位了。

    “你好,我叫苏兰,今后就是你的同桌了,请多多关照。”

    等班主任走后,她一边微笑一边对我说,周边的同学不分男女都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我只得尴尬地回答:

    “你……好,我叫……江心。”

    “江心同学口吃吗?”

    啊?

    “没……并……没有。”

    让她这么一说,我竟真的变得口吃。我转动着目光想要向周遭的同学寻求援助,谁知这些家伙竟落井下石,都附和着说:

    “没错没错,我们都叫他口吃同学。”

    “哈哈,口吃同学真的很可爱诶。”

    我还想解释,但终于还是没能出口。她则扑哧地笑了。她隔我如此之近,就在我的正右边,肩膀几乎就要靠着我。我并非未跟女生聊过天,但如此近距离的交谈还是第一次,她的心跳声、呼吸声之类的仿佛都能听见。不是我“那个”,换作别人,也很难把持的住的吧?

    万幸,她后来再未缠着我,除了上课之外基本都会下座去和别人聊天。聊起我时,她口中总是会蹦出“口吃同学”四个字,看起来她对这个称呼颇为满意。

    而上课时,为了保持距离,我会将椅子连同身体向左移。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每分每刻都认真听讲的人,如今分心得更加厉害,根本集中不了任何注意力啊喂!身边有这样一个的人的话。

    “啊……那个。”

    这是我对她的称呼,每当“沟通”处于不可避免的境地时,我都会这样对她说。

    “叫我苏兰,加个“同学”的后缀也未尝不可。”

    她则会极不满意地答道,无一例外。

    ……

    又到放学时间。在班主任下令放学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个命题——我这辈子到底经历过多少次放学,这是我曾经思考过并真正地去记录过的问题,虽说现在早已忘却就是了。我到校门口,与苏兰又一次目光相接。

    “你好啊!”

    她站在一辆轿车边上,冲我喊道。车中还坐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是年轻。

    “这是你的新同学吗?”

    那女人摇下车窗,将头探出来说。而她那说话的模样,令人不自觉联想起拐卖儿童的坏阿姨,我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嗯,是的。”

    “嗯……长得倒还不错,叫什么?”

    “阿姨好,我叫江心。”

    我鞠了一躬并说道,没想到她竟然很不满意,白了我一眼,对苏兰说:

    “你先上来吧。唉,多好一个男孩子,可惜脑子有问题……”

    啊?

    我还未弄懂她话中的意思,随着苏兰关上车门,那辆轿车就扬长而去,远处滞留的尾气仿佛将要流动,并将要糊到我脸上。街道上一派萧瑟,愁闷的空气几乎叫人呼吸不过来。我看看手表,再次确认了今天是周五,货真价实的周五,理应不会这么沉闷的。

    拖拖拉拉不肯降临的雨,叫人只看着就觉得火大。行人备好雨伞,结果走了半天都不见天空有反应。看来它今天是铁了心要戏耍我们这些人类一番了。

    ……

    从放学开始天空就已经密布乌云,不过一直不肯下雨,直到我回到床上时外面才开始响起雨声。我起身看向窗外,奇怪的是,并未下雨,但那雨声却仍然确确实实的存在着。我揉揉眼,仍是如此。真是怪哉。

    “唉,以后要注意休息了。”

    我这么想,窗外的雨无外乎幻觉,而原因也无外乎熬夜过多。

    “你还好吗?”

    我还躺在床上闭目冥想,却忽然听见雨的声音。我睁开眼,也确实是她的面孔,也确实是白色衬衫和过膝长裙,黑色领带结也确实存在着。

    “等等,你什么时候来的?”

    “跟在你身后进来的啊?”

    啊?

    罢了罢了,大概是我真的糊涂了,先前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虽说不请自来确实有些不太礼貌(何止“有些”),但我还是决定来看看你。”

    雨全然没有口中那般不好意思,俨然将我这当成了自己家。

    “少年,最近过得如何?”

    说着,雨将身体凑过来,我则连忙从床上起来,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等等,你别靠太近。”

    “为什么?”

    雨貌似很是不解,但还算听进去了我的话,没有再乱动了。

    “因为会想起不好的事。”

    “嗯?”

    好吧,我承认是我表达不清,以至于越说越糊涂了。

    “总之保持距离,这是正常人都会注意的事吧?”

    “也许吧。”

    雨耸了耸肩,这也许代表着她对此很无奈,只好被迫选择接受。

    “对了,少年,可欢迎我来?”

    她忽然一转话题,又下意识地将脸探了过来,不过反应过来后又收回去了。

    “啊这——怎么说呢……自然是欢迎你来做客的,但这样不请自来也确实不太好,毕竟谁也不愿意成天被别人盯着吧。”

    我只好模棱两可地这样回答,但盼能让她满意。

    “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问道,左手食指弹着被单,发出沉闷的响声,而这声音随即淹没于沉默中。雨思考了许久,估计是并未想出合理的理由,她选择一边笑着一边回答我,怕不是想蒙混过关。

    “没什么事,就单纯想看看你。”

    当然,我明白,一般女人说这种话时,就代表她们内心想法绝对与此不同。雨虽然才初中生的年纪,但毕竟也是女性,稍作类比自无不可,四舍五入她就等于女人了。

    “没别的呢?”

    “没有了。”

    “真的么?”

    “比珍珠还真。”

    唉,看来她是不想吐露真心话了,那还是不要让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延续下去吧。

    我将视线投向窗外,雨丝飘荡于天地间,我想着它何时能停,却不曾想到心思会被雨所猜到。

    “是想盼着雨停下,然后我快点离去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雨有点奇怪。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明明存在,却又不存在的那种东西。”

    对于这点我能保证我没有撒谎。

    “或许,我是说或许啊,它永远不会停了。”

    雨突然无端地说,我只当成笑话,说:

    “怎么可能,那未免太违背科学常识了。”

    雨没有再回答,定定地注视着我,又背过身去,又说:

    “算了,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不待我挽留,她直接开门走了。对此,我只觉得奇怪,女人的心思,复杂如九阶魔方,反正就我一人是难以解开的。稀里哗啦扯一大堆有的没的,到头来连要干什么都不清楚,或许她们是在暗示我什么,but我实在看不出来。雨是这样的,苏兰是这样的,而她那个家长也是这样的。说话直率的女生我自然是见过的,但更多的是一词一句都拐弯抹角的那种。

    唉,罢了罢了,我连自己这种生物都未研究透彻,竟妄想弄懂女人的心思,实在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了。

    雨落秋山,于2023.10.3

    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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