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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合金浮岛

    “……葛蕾丝!!”

    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的冴木达也,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连日以来的逃亡生活,令他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

    “达也,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葛蕾丝帮冴木达也擦干净脑门上的汗水。

    她把对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着不停喘气的丈夫。

    “冴木博士,你醒来得正好。”

    “好消息是,我已经跟那个国家交涉成功。”

    “对方会以例行演习为借口,马上向这边派出一整个航母编队,来帮助我们撤离。”

    “但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逃到公海之上。”

    荼蘼走到冴木达也和葛蕾丝面前,把交涉的结果告诉对方。

    “小型潜艇已经制作好了吧?”

    “利用潜艇悄悄逃出岛国领海,应该不是难事!”

    “……那么,坏消息呢?”

    作为‘合金浮岛’的设计者,冴木达也很有信心,这座效率非凡的全自动工场,可以在三小时内,组装好他们所需的逃跑工具。

    只不过,荼蘼明显是话里有话。

    “坏消息是,封锁岛屿的货轮,在五分钟前,从两艘增加到四艘。”

    “米国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全面入侵这个‘合金浮岛’。”

    “而航母编队的动向,甚至会让入侵时间无限提前。”

    荼蘼把四艘货轮,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紧紧包围着浮岛的卫星图像,在大家面前投影出来。

    “……我们马上走!!”

    严峻的形势,让冴木达也睡意全消。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然后刷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荼蘼从操作台上拔出储存卡,把布偶熊丢到肩膀上,随后抓起薇薇的手,走向了休息室的出口。

    四人一熊快步前行,踏入了走廊尽头的电梯。

    轰隆隆——!

    电梯刚刚开始下降,一轮轮沉闷的爆炸声,就伴随着一波波剧烈的摇晃,突然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

    嘟——!嘟——!

    受到震动影响的电梯,一下子卡在了电梯井里。

    电梯里响起的刺耳警报声,让一行人不由得心跳加速,演算回路升温。

    “半分钟前,货轮发射导弹,摧毁了‘合金浮岛’的全部船坞和空港。”

    荼蘼调出‘合金浮岛’的全方位实时监控影像。

    只见滚滚浓烟之中,岛屿的所有出入口,已经被大片大片的火光所覆盖。

    唯有那个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船坞,才在导弹袭击中逃过一劫。

    “米军比想象中来得要快很多!”

    冴木达也跟荼蘼一起,手动拉开电梯门,再帮助葛蕾丝和薇薇,从电梯井里爬出来。

    看着眼前的通道,已经换上了危险状况下的紧急照明,他不由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嗯,如果我们一起乘坐潜艇逃跑,马上就会被米国发现。”

    “所以我提早准备了第二个方案。”

    荼蘼边跑边回头,说出了让众人意外的事情。

    “我让自动工场制造潜艇的时候,顺便做出了四架可以长途飞行的动力装甲。”

    “它们是埃里森企业的军工部,还在测试的最新型机体。”

    “我脑袋里的演算回路,可以同时操纵,这四架搭载了量子通讯和高级辅助AI的动力装甲。”

    “把你们护送到隐藏船坞后,我就会驾驶这四架动力装甲,假装我们四人从天空中逃离,来帮你们引开火力。”

    没等大家发问,她就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行!我不能让月见小姐,以牺牲自己为前提,来掩护我们离开!”

    冴木达也马上反对。

    “冴木博士,这四架机体,不光是作为佯攻而使用的!”

    “我通过卫星扫描,发现了另外四艘,隐藏在海岸线某处的货轮。”

    “这四艘伪装成货轮的军舰,很可能就是关押修的地方!”

    “我不能丢下修,还有欧菲莉亚和修二的尸体,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跑!”

    “我要亲自从米军手上,把我的儿女们抢回来!!”

    荼蘼紧握拳头,说出了她一直没有忘记的事情。

    “……我明白了。”

    冴木达也深深的看了一眼,蓝发少女那瘦弱却坚定的身影后,不再开口反对。

    四人集中精神,默默在通往浮岛核心的道路上全速奔跑。

    当他们冲下百来阶楼梯,来到一处‘T’字形路口之际,左右两边的通道,却先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发现目标人物!!”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

    首先赶到路口的一队米军,一起朝着目标四人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

    一个似乎是领队的壮汉,眼看对方只是三个娇弱的女性,还有一个高瘦的研究员,于是举手制止了,即将让对方无力化的同伴们。

    他对着耳麦,刚开始报出一行人的所在方位,随即看见四人中的蓝发少女,突然压低身子,朝着自己猛然撞过来。

    “呜哇——!”

    初代仿生人所特有的恐怖动力,一下子弥补了两人在体型上的差距。

    没有防备的壮汉,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汽车撞中,然后不受控制的飞向了身后的同伴。

    “……完了!!”

    犹如保龄球一样,撞倒了好几个同伴的壮汉,正要从对方身上爬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惊恐的看见,把自己撞飞的蓝发少女,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从他腰间摸走的手枪,还有两个闪亮亮的手雷保险扣。

    轰隆——!

    下一个瞬间,想甩走腰上手雷的壮汉,连同身旁的米军,一同被猛烈爆发的焰火,狠狠撕裂成血肉横飞的碎块。

    砰——!

    趁着某个没有被爆炸所波及的米军,在火光中震惊得目瞪口呆,荼蘼用夺来的手枪,一枪击碎了对方的膝盖。

    ‘噗通’一声跪下的米军,成为了她的挡箭牌。

    对方挂在身上的突击步枪,也正好落入了她另一只空着的手上。

    砰砰砰——!

    荼蘼举起手枪和步枪,分别指向了左右两侧的通道。

    仍然在血雾里挣扎的身影,还有刚刚从另一边冲出来的米军小队,马上迎来了毫不留情的弹丸洗礼。

    咔咔——!

    荼蘼手中的两把枪同时空仓。

    然而,两个还剩一口气的米军,不再顾及眼前是必须生擒的目标,一左一右分别朝着薇薇和冴木达也,举起了手中的枪械。

    “冴木博士,小心——!!”

    荼蘼一边大叫,一边从作为盾牌的米军身上抽出匕首,对着向薇薇瞄准的米军全力甩出。

    没等脖子被匕首贯穿的米军喷血倒地,她马上往旁边翻滚,捞起了另一把落在地上的手枪。

    只不过,枪口指向冴木达也的米军,已经把手指压在了手枪的扳机上。

    砰砰——!

    两把手枪同时在过道上开火,然后响起了两个身体倒地的声音。

    “葛蕾丝——!!”

    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的米军,死不瞑目的瘫倒在地上。

    另一边躺在血泊中的,却是动力系统被击穿的葛蕾丝。

    “达……也……”

    被冴木达也抱在怀里的葛蕾丝,由于动力系统的失控,全身不停的抽搐。

    在米军扣下扳机前的那一刻,她全力扑出,挡在了自己丈夫的身前。

    “葛蕾丝……不要……”

    冴木达也用力捂着葛蕾丝身上的伤口。

    但一束束浓稠的蓝血,却像喷泉一样,不停的从他指间喷涌而出。

    “达也……在最后的时刻里……我依然可以……完成作为‘看护员’的使命……”

    “我已经……没有遗憾……”

    即使已经摆脱了AI的‘使命’,但葛蕾丝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何而生。

    她伸出沾满蓝血的手掌,想要抚摸冴木达也的脸庞,却因为动力中断,‘啪塔’一声垂下了手臂。

    “达也……请记住我的爱……”

    “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葛蕾丝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的嘱咐。

    随后,她那被冴木达也洒下的泪水,所浸润的双眸,快速的黯淡了下来。

    “……我们走吧!”

    从地上捡起武器和弹夹,把自己武装起来的荼蘼,还有愣愣看着葛蕾丝尸体的薇薇和布偶熊,都没有去催促,抱着妻子尸体压抑痛泣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反而是哭干泪水的冴木达也,首先说出了那句无情的话语。

    “嗯……”

    荼蘼举起突击步枪,在前方开路。

    冴木达也和薇薇一左一右的,架着葛蕾丝的尸体,紧跟在她的后方。

    他们边走边战,再次击退了一小队米军,然后来到了一处堪比足球场的宽阔空间。

    冴木达也用手中的身份卡,锁死了身后的厚重金属门,接着点亮了他们头上的所有灯光。

    “这里是……!?”

    荼蘼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片富有科技感的金属空间里,居然有一座格格不入的石质教堂。

    “这座‘合金浮岛’,是用当年我跟葛蕾丝举行婚礼的无人小岛,所改造而成的。”

    “在我的强烈坚持下,这座很有象征意义的古老教堂,硬是被保存了下来。”

    “月见小姐,你还记得吗?你和薇薇,还是我们两人的证婚人呢……”

    冴木达也独自扶着葛蕾丝,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那座破破烂烂的废弃教堂。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回味起这座教堂所饱含的回忆。

    “冴木博士,对不起……”

    尽管两人一直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之前那个必须二选一的困境。

    不过荼蘼很清楚,她选择救下薇薇的结果,就是必须放弃冴木达也。

    而葛蕾丝的死,就是那个选择下的牺牲品。

    “不,月见小姐你不必自责。”

    “你曾经说过,没有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就是自己必须所承担的责任……我很赞同这句话。”

    冴木达也搂着葛蕾丝,在教堂里的长椅上坐下。

    他抬起头,看着教堂的彩色玻璃,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斑斓。

    “冴木博士,只要我们还掌握着研究项目的技术,就可以再次制作出……”

    荼蘼低头看着手中的储存卡。

    “如果是你,愿意用另一个仿制品,来代替现在的薇薇吗?”

    冴木达也打断了荼蘼的话语。

    “嗯,如果是我,或许是愿意的。毕竟,我已经做过一遍同样的事情。”

    “但是,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再次因我而死的葛蕾丝呢……”

    自问自答的冴木达也,用身份卡在旁边的石台上一刷,打开了一条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这座教堂下面,就是‘合金浮岛’的控制核心。”

    “通往隐藏船坞的通道,藏在了核心的后方。”

    “核心所在的房间很安全。一旦封闭起来,就无法从外部打开。”

    “为了保障自动工场的安全性,我们甚至用物理隔绝的方法,使外部人员无法通过网络来入侵控制核心。”

    “就连‘合金浮岛’旁边的‘阿卡布’,都没有机会接触到浮岛的核心……”

    冴木达也就像是一个导游一样,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合金浮岛’的事情。

    “冴木博士,葛蕾丝并不希望看到,你就这样放弃自己!”

    荼蘼从冴木达也那轻松的神情里,察觉出一抹解脱的坦然。

    想起葛蕾丝临终前的嘱咐,还有就在不远处的小型潜艇和动力装甲,她想要帮助已经逝去的葛蕾丝,来激励那个生无可恋的男人。

    “月见小姐,我累了……”

    “我不想再逃跑了,也不想再被她保护了!”

    “二十多年前,葛蕾丝舍身保护我,我才能从暴动的人群中逃出生天。”

    “二十多年后,同样是葛蕾丝用自己的生命,为我换来了活着的机会。”

    “即使我可以制作出另一个葛蕾丝,但一直像懦夫一样,被她护在身后的我,还能对那个温柔的女子,再次展现出笑容吗……?”

    “不!我心虚,我笑不出来……!”

    冴木达也依偎着身边的黑发女子。

    他早已得到,自己所问出的问题的全部答案。

    “冴木博士……”

    似曾相识的话语,有如铁锤一样,狠狠敲击着荼蘼的演算回路。

    向布偶熊说过类似话语的她,最清楚痛失挚爱后,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心情。

    失去记忆的薇薇,还需要自己的帮助;被绑架走的月见修他们,还等待着自己去拯救。

    所以,荼蘼还没有放弃。

    只不过,把全部情感,都寄托在葛蕾丝身上的冴木达也,在失去自己的妻子后,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尝试通过新技术,来重新制造出埃里森一家的荼蘼,很了解所谓的‘复活’,只是自欺欺人。

    被‘复活’的人,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想要‘复活’对方的她,早在失去家人的时候,内心已经被挖出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空洞。

    “冴木博士,感谢你多年以来,对我们一家人的支持。”

    想通一切后,荼蘼拖着薇薇的手,走向了通往核心的楼梯。

    “不,我才是一直从月见家接受恩惠的那一个。”

    冴木达也朝两个仿生人少女,报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到两人一熊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之际,他用十几层金属隔离门,把核心房间的通道死死封闭起来,随后一手捏碎了,作为唯一钥匙的身份卡。

    “好了,在追上妻子的脚步之前,就让我从你们这些贪婪的米军手上,先收回一点点利息吧!”

    远处的金属门,传来了一阵阵切割与爆破的声音。

    冴木达也在个人终端上连续点击,让埋藏在教堂四周的烈性炸药,进入了倒计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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