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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的世界

    他先在纸上画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圆形,就把它当做角色的头部。随后他在圆自上向下三分之一的地方左右点了两个点,又在其下方画了个长长的“U”形当人的躯干,又在左右各画了两条线,并在那几条线的更左边与更右边又添了两个小小的圆。于是人的胳膊与手完成了。双腿的工序与双臂差不多,只不过脚并不是两个圆而是扁长的椭圆。画完双脚后,一个微笑着的人便诞生了。

    “哈哈……果然还是画得很烂吧……”向晨风自嘲道,“想当漫画家,还是算了吧……”原来,向晨风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漫画家。如今看来,他这个梦想或许确实应该放弃。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画出来的那个卡通小人,突然眨了一下眼。我们都看见了,两个点瞬间变成两条短短的横线,又霎时变了回来。只出现在银幕上的魔法就这般出现了。虽然很短暂,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诧了。或许我们应该说,这并不是什么魔法,它没有光焰,也没有阵图,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但眨眼又是多么让人感到司空见惯的事!向晨风察觉到了,但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时那个卡通小人又眨了两下眼,咧开嘴笑了。他笑得很可爱,但并不讨人喜欢。于是我们能确定了,在纸上的这个二维的生物活过来了,并且能让普通的人类识别到。

    我们应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呢?一支来自四维空间的笔,被一个普通人拾得,用以作画,而画出来的那个小怪物竟活了过来。或许我们应该揣测,用这支来源于四维的笔作画,的角色一定带有一些四维的特性,例如他身上的每个线条其实都是体中体,只是大规则限制了我们,让我们只能识别那是普通的线条而已。或许作画只是用笔将二维的各种元素拉扯在一起,就如此恰巧又必然地形成了一个我们概念中的“人”——而这支从四维光顾三维的笔,比普通的笔要更胜一筹,导致这个二维生物的生命形式能与我们所能识别并认同的形式相同。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可能性几近为零不代表就纯粹是零。

    向晨风大叫一声:“啊!”向后方退去。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这件是确实够让人惊奇的——当然,对于天马行空的想象世界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不过现在,向晨风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晕眩,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小声地问自己:“我出现幻觉了吗?”这是他听到一阵声音,就像是将纸揉成团的那种声音,于是他抬起头来看。画中的人物开始说话了:“谢谢你把我画出来。”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纵使是耳背的人也能听得明白。但向晨风知道,从他出生至今,他自己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从来没遇见过有画中的人与自己对话的情况。今天发生这种事情,除了幻觉,别无可能了!可是他只是用手指着画中的人问:“你……你讲话?”随即便转身极小声地说:“不像是幻觉啊……”

    这或许就是人的一种意愿吧。明明知道面前正在发生的并不现实,却不愿意承认它是假的。或许是因为面前发生的事情十分美妙,也或许——就是想把它当做一种现实而已。总而言之他现在又转回头来,默默地想:“难道这是真的?”

    尽管在想法中还要添加一个所谓的“难道”,事实上他已经把这一切当作是真的了。于是他回转过身,询问那个画中的人:“你……你叫什么名字?”画中的人看了他片刻,露出不解的神情,回答他道:“你把我画出来的,你还没给我取名字呢!”

    “哦——”向晨风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他画出的这个活着的人,现在就像是一个婴儿,等待着他的命名。一时间,向晨风竟有了一种成为父亲的错觉,但想到自己的父亲时,向晨风的这种感觉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种消失十分突兀,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找回来了一般。“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向晨风苦笑一下,持着那支笔打算写。但是就在纸与笔距离不到两公分时,向晨风停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取名。突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废弃的起名斋,从那里面还能翻出一两个字,但都没什么好货。画中的人微笑着等待,整个场面像照片一样僵住,透出一丝寒意。

    大概十分钟后,他才在纸上写出两个字:“八丑”。画中的人看了一眼就生气了——看得出来他是生气的,但他的嘴就像尖刺一般向上勾,看上去像可爱的女孩不满地嘟嘴一样,实在没有什么生气的威力可言——然后他质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起名为‘丑’?!”向晨风着了急,忙摆着双手解释道:“不……不是说你丑……”与此同时,他想到这个漫画小人还缺少一个汉语姓氏,就随意地写上了一个“王”。“又变‘王八’了!”漫画中的小人更不高兴了。向晨风这才反应过来,急得满头大汗,说道:“不……别……不是这个意思……”看到漫画小人仍然很不满意,他回过身去,悲伤地抬起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漫画小人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是决定原谅他了,转移话题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把我画出来。”但是向晨风不识好歹,竟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你……不怪我吗?这么难听的名字。”漫画小人有些恼火,但只是微笑着说:“怎么会呢?十分特立独行的名字呢!”向晨风信以为真,笑了。笑了十几秒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手中的笔,又抬头严肃地看向天花板,思索着一些东西。

    八月三日,星期五。张午炎正在用笔记本办事。他究竟是在办什么事,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能看到,他在用键盘打字时,时常板着面孔,看上去不太开心。向晨风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着,手上拿着一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正往纸上写着些什么。我们可以看见,他在纸的上端比较靠近中央的地方写了四个字:“忠心粉丝”。然后他在这标题下方开始写正文。如此看来,他或许要将某些东西写成小说。下午,张午炎打算出门一趟,在门口和向晨风通知过后就离开了。向晨风等到张午炎离开不久后就拿出那支在老深巷拾得的笔,在新的一页纸上作画。大概一分钟后,向晨风有了灵感,便在纸上起草。成品在两分钟后完成。在纸的左侧画着王八丑,右侧则画着一个依照着王八丑为模板,只是腹部多了一个数字“7”的角色。他们二人都用手托腮,认真地盯着纸下方的第三个角色。那个角色几乎和另两位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腹部有着一个“友”字。他就这么安静地闭着眼,头压在右臂上,躺在地面上,左手顺着身体垂下来,看上去了无生气。王八丑说道“我们推测这个人的死亡时间”,这里还特意将句号省略掉了,而在另一个人的对话框中,只标着一个单纯的句号。还没等画下一张图,向晨风已经感觉十分不尽人意了。于是他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中找到一个打火机,将纸点燃烧成了渣,还踩了两脚,将它踩得像玻璃渣一般碎。随后他重新抽了一张纸,用笔在上面画了个王八丑的模型,只是没有画脸。然后,他在本该画眼睛的地方画了两个竖着的长方形,并在中央将其用短线连起来,再在两长方形的更左边与更右边画出两条线,一直连到头部的边缘,于是这便是眼镜了。因为空间不足,向晨风便没有再画双眼。他默默地盯着新画出来的人物,小声地说:“这是我……”然后他在新人物左侧写上了“老向”二字,并自言自语道:“他们叫我老向,我就取名‘老向’好了。原名还叫向晨风。”接着,他又在别的三张纸上画了他的三个朋友的对应角色。张午炎的模样也几近是王八丑之形,只是腹部画了一个支撑“bilibili”站起来的“哲学”的符号。范晚坤的造型就是王八丑加上了一副面具。这副面具长相有些奇特,外形看起来像是卡通画中会画上去的某种动物的爪子,或是一种小孩子有可能会画的盾牌造型。面具上的眼睛部分画着一种搞笑漫画中人愤怒时的表情,嘴的部分用一条线从面具左侧划到右侧,紧贴着这根线下方偏右的位置画了一颗向下的尖牙,面具的最下端紧靠着的左上方也画了一颗向上的尖牙。贾夜雷的造型是最不像王八丑的,他是火柴人的造型。他头上顶着一个像鸡蛋敲成两半时留下的蛋壳一样的东西,或许是他的头发;而在这或许是头发的东西中央偏下方的位置,有一个正方形,中间写着一个英文字母“J”,正方形下方有一个涂成黑色的凹形包裹着它。这或许是一个标识吧,就像《火影忍者》鸣人头上的那种东西一样。在三个角色左侧,分别写有他们所对应的那个人的英文名。

    完成自己与其他三位朋友后,向晨风开始画冷良。但在他刚准备下笔时,一只飞蛾突然蹿出来,从向晨风面前闪过。这房子已经有些旧了,有飞蛾出现是十分正常的事。万幸他目前还没有遇到有毒的蜘蛛或是蟑螂之类的生物。向晨风看到有东西从他面前飞过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大叫一声“哇”,两手向他的左手方向挥去,而那支笔则掉落在了地面上。“吧嗒”,笔摔落的时候大叫道,然后它根据着一个中心点旋转了起来。向晨风向左看了看,才看清原来是一只飞蛾。他用左手朝它挥舞了一下,嘴里喊道:“去去去!走开!”等到飞蛾乖顺地飞走后,向晨风回头一看,发现那支笔正在地面上旋转。“我的笔……”向晨风咕哝道,伸出右手要去捡。这时,旋转中的笔周围出现了一圈发出白色的光的火花。这火花没有立即消散,反而愈来愈亮,愈来愈猛烈。有些火花溅在了向晨风腿上,但向晨风没有受伤,也丝毫没有感到疼痛。火花形成的圈中间突然形成了一层蓝色的物质,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全息投影出的薄膜。火花圈不停地转动着,伴着“呼呼”的风声,于是那支笔就陷进去,消失不见了。向晨风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嗯”了一声,就眼见着火花圈愈来愈大,而那层蓝色物质也随之扩大。随后,“刷”的一声,向晨风就从这房子里消失了。我们只能看见一阵白光吞没了他,然后他就无影无踪了,而那火花圈伴随着那层蓝色物质也一起消失了。椅子一下子倒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没发生别的事情。

    他的双眼紧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他没有看见办公桌或任何别的属于他们那间屋子的东西,他只看到一片空白。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十分轻盈,就如同失重了一般。刚开始一两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回忆起方才的火花圈,他又感到这不像是梦境。说实在的,就算真的是梦境又如何呢?总而言之,他现在感到了这并不是梦境,于是站起身来左右看。这下他便看见自己半举的双手了。那不是正常人的手,而是两个不太标准的平面圆形,连在几条线上。刹那间他便意识到自己变成画中的角色了。这种意识仿佛并不出于他自己,好像是他身后的什么东西强行将这种意识塞入了他的大脑一般。于是他摸摸脸,一瞬间他摸到一阵空,突兀地感到一种虚无,不过接下来他再次触摸时,就成功地摸到实体了。他顺着脸颊向上摸,触到他的眼镜,于是拿下来看。镜片已经变得像纸一样了,完全不透明;镜框也变成了线条。有趣的是,即便如此,戴上它依然可以让向晨风看得一清二楚。如此想想,看来他已经变成了他的自己。

    谁也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这仿佛是一次可怕的降维打击,将向晨风拉入了二维,永远也无法再回来。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向晨风在三维那面存在的定义也就随之湮灭了。或许是那支笔在作怪,它在三维转动时成功地在二维与三维之间形成了连接,所以将向晨风带入了二维。无论如何,我们可怜的眼镜仔是要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了。

    现在他又看看自己的手,随后便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看来我是掉进画里了。但是奇怪,我好像并不很惊讶的样子啊?”刚说完,他便察觉到了在一边静静躺着的笔。向晨风站起身,走过去拾起它。它也已经变成二维的东西了,是一个长方形上贴着一个不太规矩的三角形的模样——还是很容易看出来是一支笔。“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来。”向晨风想。“了不起的‘盖茨笔’啊!我该称呼它为什么呢?”他又想,好像并没有怪罪这支将他带到这个陌生领域的笔。“魔法笔?”他编造着这支笔的名称,“超能之笔?”隔了一会儿,他又想:“神笔?”

    “先从这里离开再说。”向晨风突然严肃地自言自语。他认为自己能够从这里出去。但他左右看看,只能看见一片空白,没有什么通道,也没有什么结界,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离开的希望。他失望了,慢慢地蹲下来,拿起那支笔左右翻复地看。突然他回忆起,方才正是因为这支笔的旋转,才会有那火花圈将他带到这里来的。如果再次旋转,说不定可以重新将火花圈“召唤”出来。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他将笔放在地上,拨动笔尾,想让它转动起来。第一次没成功,他又试了一次,仍旧没成功。“或许我真的出不去了吧。”向晨风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想——说是“绝望”,其实他仍旧保留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空白一片的地方会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救他。虽然他想到那支笔是掉落在地上才滚动起来的,但是他将笔用手持住吊在半空,又不敢松手,害怕笔芯会掉在地上摔坏。这时他又想到,那层火花圈是跟随笔尖而形成的,既然如此,那么用笔在不是纸的地方画出一个圆圈来,说不定可以变成火花圈。于是他将笔拾起,照着地面上准备画。但他又害怕在地面上画图会损害笔芯,于是又拿起,在半空中作画。他刚画出一个圆,火花圈便形成了,为了避免消散,他还连着又画了两三圈。火花圈中的那层蓝色物质重新出现。“成功了!”向晨风高兴地大喊,飞也似的向它奔去。

    “刷”的一声,二维变得空无一物。

    向晨风从火花圈中跳出来,一下子踩到一块石头上,险些滑倒。他向前跳了两步,保持平衡,再回头一看,自己已经到了老深巷的那条窄道前。“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向晨风一摸后脑勺,不得其解,“刚才不是还在屋子里吗?”低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原因,干脆一扭头,说一声“算了,管他呢,回来就好”,旋即往家里走去。在被父亲赶出家门后,“7—05”便成为了他的新家。

    他走到家门口,用右手食指关节轻叩了两下门。没人回应。他又叩了几下,仍旧没人回应。他推一下眼镜,“没回来吗?”他小声地说,回头向楼间的窗户看去。天色仿佛和他进入二维前的时候没什么很大的差异,全然不像过了很长时间的样子。但向晨风自己想想,他应该在他的漫画领域里逗留了起码半个小时。这时他便坐在家门前等待,等着张午炎能从楼下回来——或是突然打开门让他进去。不到一分钟,张午炎便在楼道间出现了,他右手拿着一个小纸箱。看见向晨风,他先是一愣,接着歪了一下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回到家中。张午炎开了门后本想率先进门,但被向晨风抢先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向晨风将翻倒的椅子扶起,然后坐在上面继续写小说。张午炎到办公桌旁,拉开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把剪刀,将纸箱裁开。裁箱的时候,他笑着问向晨风:“我才离开几分钟……”随即察看了一下左腕的手表,“七分钟,你就跑出来了,是太想我吗?”“七分钟?”向晨风心想,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只是回问张午炎:“你下楼干什么去了?”“明知故问。”张午炎歪着头用剪刀划开纸箱上的胶带,说道:“我这不是拿快递去了嘛。”于是将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为向晨风展示。“就是这本书。Frank寄给我的,他叫我多学学这个。”说着他用右手摸向后脑勺,难为情地笑笑,“我怎么可能学嘛,哈哈哈……”向晨风仔细一看,那本书的封面上半部分是黑色的,下半部分呈现出紫色。在右下角的位置有一颗行星,不知是人画的还是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它通体灰色,伴着一圈美丽的小行星带。在书封面的上半部分印着四个白色的大字:“天体内构”,而在四个大字下方偏左的位置标有一个白色的菱形,右边写着“丰奇南著”的字样。向晨风看见“天体”二字,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些主意,想着或许可以在漫画中添加天体维系,那样剧情一定会精彩许多。“哦,对了,”向晨风突然问张午炎,“说到Frank——你有没有告诉他和Jacky,说我在这里?”“早就说了。”张午炎说,“即便我不主动告诉他们,他们也会来问的。”

    “为什么?”向晨风问,但不是好奇地问,他并不很想知道答案。张午炎回答他:“他们已经知道你爸把你赶出家门的事了。不是我告诉他们的。具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哦。”向晨风应了一声。这一声很沉闷,如同患了重感冒而鼻塞的病人发出的声音。张午炎便回过头去,“这本书放在哪儿好呢?”他自言自语道。家里没有安置书架,于是他将书放在了办公桌上——并不是随意地丢在上面,而是规矩地将它摆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左侧,还纠正了好几次摆放的角度。向晨风看一眼张午炎,回过头去托颔沉思。

    晚上八点十六分,门被轻快地敲响。向晨风有些警觉,张午炎便径自去开门。“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来了!”张午炎大声地喊了一句,敲门声随即停下了。张午炎压下门把,一拉开,首先便看见范晚坤,在他左手边站着贾夜雷。“Surprise!”范晚坤左手插进衣兜,微笑着说。“哦——”张午炎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们居然来啦!”

    “你们——”张午炎边用水壶向杯里倒水边说,可说到第二个字就停了。直到将两杯温热的水递送到范晚坤和贾夜雷面前,他才重新说道:“哎呀!你们没提前说,都没给你们买糖吃。”贾夜雷伸手去接水,一边说:“买什么糖,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范晚坤接过水,只平淡地说了一声“谢谢”。向晨风突然冲过来,左手持着几张纸,上面有一些他所画的人物。他高举左手,让大家都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接着他说:“Hello,everybody!看看我的新版漫画!”“哦——你又在画漫画?”张午炎看向他问,“之前你另一部漫画被烧了,我还以为你会堕落呢。”

    张午炎所指的是《HappyLand!》。他还不知道《鸡蛋》也被毁了。

    三人接过画纸。向晨风画了三张,正好一人一张持着看。张午炎看纸上画的只有人物,没有事件,又看看另两人手中的,亦是如此。“这是人物简介吗?”张午炎便问。他应当很清楚,这连简介都算不上,纸上除了人物的模样和名字,什么也没写。“你这画风还是一如既往的……”贾夜雷说到一半,闭了口。范晚坤左手一摸后脑勺,“其实我个人认为画得还可以。”他说。这句话是针对《HappyLand!》而言的,因为《HappyLand!》画得就如同毫无编排习惯的人写出的数学草稿一般。

    张午炎手上的那张上方画着王八丑,一旁标着他的名字。在王八丑下方有个依旧照其刻模出的角色,头两侧各有一个顶端指向头部的三角形,也许是女孩所扎的发辫。在她的右侧,写着“张格柔”的字样,下面又标有一对括号,括号内写着“小格柔”三个字。贾夜雷拿到的是另两个人的模型。上方那个角色名为“卡鲁特”,他的双眼很大,但没有眼瞳,仿佛失明的人一样。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武器——它像是一个环的左右各连着一把长长的刃似的。下方的那个角色是在王八丑的模板之上,在头顶写了一个“槽”字,这个角色叫作“没名字”——不是没有名字,而是姓“没”,名“名字”。范晚坤所持的纸上从左往右画着向晨风、张午炎、范晚坤三人所对应的漫画角色,在他们的脚下也标有他们的姓名。贾夜雷所对应的漫画角色右手撑在张午炎的那个角色的头上,整个人处于悬空状态,还将左手举过头顶,比着一个胜利的“V”型手势。在他头上标着他的姓名。

    向晨风转过身去,左手向后挥了挥,说:“那只是人物模型,剧情我还在构思。”张午炎正双手持着画纸观察中,听到这句话便将手垂下去,朝着向晨风伸长脖子,用“百无聊赖”型的眼神看向他,问道:“那你现在就给我们看?”向晨风闻此,回头尴尬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八月五日,凌晨四点二十三分,丰奇南正行走在街道上。“从皎建市到天丰市来,可累死我了,如今还要四点钟就起床,真是——”他想,但还没想完就到达了目的地。他抬头一看,宏伟的校门之上贴着横幅:“热烈欢迎丰奇南先生莅临我校!”向校门内看去,“BS中学”的大字映入他眼帘。他从衣兜中摸出一张折叠过的纸,翻开一看,上面用英文写着“Invitation”的字样,下方用方正的楷体字写着“诚邀您来我BS中学进行讲演”。“就是这儿了。”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校长姗姗来迟,不过无伤大雅。他一见到丰奇南便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左手,不停地上下晃动,一边激动地说:“哎呀!您就是丰奇南先生吧!我校十分欢迎您!”说着便拉丰奇南进校。在教学楼的走廊中,校长随便喊了一个人过来,便将右手伸出搂住丰奇南的右肩,让那个人用数码相机拍摄下来。丰奇南往一旁挪了挪,校长却愈发搂得紧,并说道:“一定要合照!一定要!”然后校长伸出左手,竖起大拇指,并让自己满脸堆上笑容。“耶!”他喊道。于是那个人摁下快门,拍了一张照片。丰奇南这时便扭头朝向校长,示意他自己想到教学楼的更里面去看看。校长一时间感觉眼前站的不是丰奇南而是一个学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左手食指朝丰奇南挥一挥。丰奇南便回过身去,走到教学楼里面了。校长回头对那个拍照的人说:“把照片洗出来,贴在老地方,下面标注什么你是知道的。”“嗯。”那个人应了一声,回头忙事去了。

    丰奇南从初二六班门口走过,看见里面的学生坐得歪七扭八。他抬头一看,便望见黑板上写着“V0水平,只受重力”以及“a=g,匀变速直线”的字。“哼!幼稚的平抛运动。”丰奇南冷笑一声,仰起头,看向天空,看向星辰大海。

    傍晚八点二十三分,丰奇南自老深巷边经过。老深巷内,向晨风及他的三个朋友正在嬉笑。向晨风用神笔——自从他经历了进入二维的那种事后,他便将那支笔称为神笔了——画出之前出现的火花圈,展示给他的朋友们看。他是将笔持在半空中作画,于是他发现,即便是三维,这个方法也行得通。“了不起!”张午炎感叹道。“我自己也没想到,这笔居然能这样。”向晨风边画边说。画着画着,火花圈突然变成一团黑,不断扭动着,像是一个变形的影子。向晨风吓了一大跳,慌忙缩手,结果向后一仰,摔个趔趄。另外三人看到向晨风的这般狼狈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丰奇南方才走到老深巷口,往里面望一望,心想那里应该不会有人,随即笑声就迸发出来,传入他的双耳。他一听是青少年的声音,本不打算去察看,但在巷口伫立一会儿后,他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他在巷尾拐角探出头来,看见四个学生模样的人聚在一起。“聚众吸烟而已吧,没什么好在意的。”丰奇南想,但他突然看见四人当中的一个举起左手,听见他对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说:“你说把你带到画里,我想可能是维度跨越吧。”停顿了一会儿,那个人又说:“能再让我们看看吗?我们想进去。”

    “呵,磕药了之后做白日梦么?”丰奇南暗暗冷笑,转身想走。那个戴眼镜的人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支笔,朝空气画着圆圈,于是形成了一个火花圈,在圈内还有一层蓝色的未知物质。丰奇南感到蓝色的光亮,回过身去,火花圈刹那间进入他眼帘。他心中一颤,接着又看见那四个人一个接一个进入那火花圈,消失得无影无踪。丰奇南目瞪口呆,纵使是物理学家也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事情。不过最后进入火花圈的那个戴眼镜的人手中持着一只笔,丰奇南已猜出八九分。他暗自庆幸,自始至终那四个人都没有发现他。

    在二维,四个人正认真欣赏自己在画中的容貌。

    “哎,要不是探测杖感应到这里有一股力量,我才不会去那个中学作讲演呢!”丰奇南正走在路上,不断地说,“现在那股力量是找到了,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说到这里,他仿佛突然想到些什么,立住脚跟,回头严肃地朝老深巷那边看去。

    八月六日,向晨风正坐在椅子上画漫画。办公桌上已叠了厚厚的一摞完毕的画纸,但如果我们仔细看,就会发现一张纸上只画了一两幅图——真是浪费。向晨风画着,一边念念有词:“最后,没名字进入并引爆了黑洞,牺牲了自己,救了大家……”将这张纸放在那摞完毕的画纸上后,他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挤点眼泪出来,说道:“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啊!”说到这里,向晨风演不下去了,他沉默地站了几秒,愤怒地一掌将那摞画纸扇倒。一瞬间画纸纷飞,从半空落下来,散成一地。他画的最后那张离他最远。向晨风随便拾起几张,撕了个粉碎,一下子朝空中扔去。碎片如同雪花一般坠下,整间屋子内瞬间寒天冻地。这时他所画的第三版关于王八丑的漫画,如今毁成了一片一片。“唉。”他慢慢坐下来,就坐在那些碎片上,然后托额叹息。

    “怎么了?一言不合就撕纸。”张午炎从旁边走过来问。向晨风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我觉得,”张午炎笑了一下说,“你要先给人物的能力以一个定义。否则,在画剧情时再想,会十分突兀。”向晨风听了,回头瞥一眼张午炎,又转回头来托颔思考。

    傍晚七点五十二分,范晚坤和贾夜雷已经在张午炎两人的家了。向晨风请他的三位朋友排着站好,随即拿出纸和神笔,询问他们:“你们想要什么能力?”看几人不说话,他又问一遍:“你们认为给你们什么能力比较好?”张午炎便开口说了:“体术。”停了一两秒,正当范晚坤开口想说时,他又补了一句:“还有刀剑。”范晚坤扭头看他一眼,说:“嗯……魔法。”贾夜雷心心念着《火影忍者》,于是快速地说道:“裤裆螺旋丸,影分身之术,神罗天征万象天引,还有——”“好好,知道了。”向晨风害怕他会说个没完没了,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还有!”贾夜雷加强语气喊了一声,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向晨风便在纸上写着。不一会儿,他将三张纸举过头顶,高叫一声:“完成啦!”三人便凑上来看。向晨风将纸摊在办公桌上铺开。张午炎一眼便看见自己所对应的那张,上面工整地写着“体术”和“刀剑”。范晚坤所对应的那张上面写着“魔法”,这两个字写得很大,几乎占据了半张纸。贾夜雷所对应的那张纸上倒是一个他所说的都没写——纸上写着“速度”和“激光”。原来向晨风本就没打算让贾夜雷的对应角色拥有那种能力。“全然照搬过来有什么意思呢?”向晨风说。贾夜雷在向晨风额上给了两拳——只是轻轻打的,为的只是表现贾夜雷内心十分不满罢了。不过打完之后,贾夜雷叉着腰,便说道:“算了,激光就激光吧。不用改了。”向晨风揉揉额顶,听贾夜雷这般说,便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空说:“这可不是操纵普通的激光这么简单!Jacky可以把虚体的激光实体化并扭曲,变成激光刀或激光弹之类适手的武器。”贾夜雷闭口不说话,不知是对什么哑口无言。

    “我有个想法。”张午炎突然说,“既然我们可以进入画中,是否可以拥有这上面介绍的能力呢?”“不切实际——”向晨风大声说,又突然变得小声,“妄想……”实际上,他也有这般的想法,而且他倒是挺希望这可以变成现实——虽然他并没有为自己写下什么能力——毕竟那么多貌似不切实际的事如今都发生了。不过,在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前,他只会说一句“妄想”。“试一试,试一试嘛!”贾夜雷倒是很主动。“好好好……”向晨风双手托起晃了两下,示意让贾夜雷安静,但仿佛是突然想到些什么,一下子将手垂下,板起了面孔。不过在他的朋友们看清他的表情之前,他的脸就恢复如初了。于是他转过身去,用神笔画出火花圈来。四人接连着跳进去了。

    贾夜雷甩了甩双手,激动地说:“我真的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流向大脑,像一股力量一般!”于是他将右掌心对向天空,心中思索着要将激光发射出来。“咻!”这比贾夜雷所想象的要简单,他都不需要完全专注于将那股力量转入手心,他只需有那么一个想发射激光的念头,红色的激光就发射出来了。不仅手掌心,手指也照样可以发射。贾夜雷“哇”地喊一声,不知是高兴还是被突然发射出的激光吓了一跳。他又尝试在发射激光时让其及时停止,这次也做得很好。激光刀锋利无比,速度极快——这是贾夜雷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得到的结论。张午炎练习着格斗术,他有一种能够将体术能力带回三维的自信。范晚坤有些胆怯,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平托在半空,自语道:“这个……怎么用啊?”紧接着,他将双手向下一压。“砰!”他被自己形成的魔法屏障弹开。屏障受到撞击后还“嗡”地振动了一下,随即就消失了。他沉闷地“唔”地叫一声,接着摔在地上,不过没有受伤。“Frank,你还好吧!”张午炎匆忙跑过来,后面紧跟着向晨风。“没事,没想到这冲击力这么强……”范晚坤应道。贾夜雷慢慢走过来。“我们出去之后还能有这个能力吗?”他问。“我想不能。”范晚坤站起来,掸掉裤子上的灰尘。“我的应该可以吧……”张午炎看看两人,说道,“毕竟我的能力又不是超越现实的存在。”“哦……”向晨风低沉地支吾一声。

    于是几人从二维出来了。张午炎一出来就尝试自己的能力是否仍旧存在。动作他倒是记得两三招,但并不能完全记起,而且力量甚至不及在二维时的十分之一。“哎呦……”张午炎蹲下,貌似很不高兴。范晚坤和贾夜雷试过之后也发现行不通。“有点失望呢……没办法带回三维,这能力就没什么用武之地啊……”张午炎说。另三个人同意地点点头。“算了,起码好玩吧。这比囚在教室里挨打受气要好多了。”贾夜雷突然说。“嗯。”张午炎应答道。

    向晨风看向张午炎。他忽然想起张午炎在初一时也曾和别的同学一起打篮球。但那一次,向晨风和贾夜雷共同追逐着张午炎嬉戏,张午炎的踝骨便在跌倒中断裂了。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篮球。

    向晨风想到这里便低下头。直到张午炎双手抱在胸前对向晨风喊道:“老向!我们走啦!”他才反应过来,便重新去追逐他们。

    这一夜,张午炎的父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今天下午时分,他的儿子告诉了他一切关于神笔的事——简直是异想天开。他最开始认为是几个朋友之间进行玩耍的想象,但看到自己儿子精神亢奋,又感觉并不是。他心中突兀地有种预感,想到自己的儿子与一群狐朋狗友聚众吸毒后看见了千万种魔幻的事情。想到毒品一事,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耸立。一摸后背,他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起身,拿水壶给自己倒了点热水,接着一饮而尽。天色破晓,他坐在床上,想起自己今天休假。于是他猛地朝自己的脸扇了两巴掌,预备着待到上午去跟踪自己的儿子。

    巧的是,张午炎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家里。“爸,我回来了。”张午炎首先这样说。“谢天谢地,他没有癫狂般地回来。”他的父亲想,但当儿子又开始说一些摸不着边际的话时,他又想着这孩子昨天一定吸了一万克,十万克——那早就足以致人丧命了。他不想再听些什么,张午炎察觉到了,但只以为父亲是不感兴趣,于是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二人看了一上午电视,在家中吃了午饭,张午炎便用塑料饭盒包了炒肉,又舀了些电饭煲中的饭,回老深巷给向晨风送去。

    这一边,向晨风在新的一页纸上画了一个圆。他打算再创建一个新人物。画完圆之后,他用铅笔勾勒了一下人物其余部分的形象,感觉不尽人意,于是拿橡皮擦擦去了。接着他将橡皮擦随意地放在纸旁边——一部分仍压在纸上——然后他将铅笔放在橡皮擦旁边。随后他持着神笔托颔思考,想着接下来该如何作画。他思索了很久,仍旧没有头绪,心里有些急躁,偶然地将神笔的笔尖在刚才画出的圆中间敲了一下。圆立即起了反应,开始无尽地塌陷,伴着“呼呼”的风声,最终形成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四周全是那种蓝色的未知物质,有些地方较那种物质的颜色还要深一些,像是海蓝色一般。这通道像黑洞一般有着引力,但并没有那么强。向晨风只能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都在被拉扯,但并不疼痛,除此之外便别无感觉了。但那块橡皮擦不同,它离那通道太近,如今便朝着通道慢慢地移了过去,像一只着了迷的——东西。直到橡皮擦向通道内部倾去,向晨风才反应过来,但他不敢去拿,他害怕自己会受什么伤。橡皮擦便坠了下去,发出“滋滋”的链锯般的声音,紧接着橡皮擦失去了颜色,然后又变成平面的画像,突然又分解成线条,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点。“啊!我的橡皮!”向晨风大惊失色,仿佛创造了一个怪物一样。但震惊了几秒后,他的脸缓缓趋向平静。

    父亲就这么跟在儿子身后。儿子不知道父亲跟在后面,也并不回头看。他仅是平静地、带着微笑地向老深巷走去。父亲低着头走着,心里盘算着,在自己的儿子手中持着一点冰毒或是海洛因时,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他手中将那害人的东西夺过来,像胜利者一般在儿子面前晃一晃,再冲到附近的水沟里,让它落个烟消云散。父亲想着便点点头,认为这主意很有震慑力。但当他抬起头,只见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张午炎淹没在人群中,一瞬间变得难以辩识。他慌了神,旁边又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挤了他一下。他往一旁跳过去,昂起头寻找儿子。刚开始,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在人流中露出头来,但他向前追逐了两步,就再找不到儿子了。他恍然大悟,自己休假的时候,别人也休假!看这人来人往,大多是购物以及游玩的人。他推搡了两下,意识到这毫无用处,于是打算等到傍晚再作理会。

    张午炎走在路上,经过旁边一群一群的人。在临近老深巷的地方,他一扭头,看见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带着半墨镜的男人。他正低头看着一本书。张午炎开始没有认出来,只觉得那人的眼镜十分有趣,正打算走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后退两步,又朝那男人看去。仔细一看,那男人瞥了他一下,又重新投入手中的书去。“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张午炎想,却又回忆不起来。“咳咳……”那男人轻轻咳嗽一声,随即微笑起来。这一下,张午炎的记忆便如同桌球打进了母袋中,他全身一颤,心中大叫道:“哦!哦哦!前阵子,在电视上!他是那个得到了诺贝尔奖的人!”原来,张午炎也看过了诺贝尔奖的颁发直播节目。张午炎看这位非凡的半墨镜男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微笑。“哦,我想起来了,他得的是物理学奖。既然如此,他应该是物理学家。”他想,不过在他看清男子手上的书时,他又想,“呃……不过他看的书是什么玩意?”原来,男子手上拿的是一本名为《如何养猪》的畜牧用书,在书封下角还标注着九元九角的价格。“对了!神笔的维度跨越,不就是物理方面的研究吗?把神笔交给这位物理学家,说不定他可以开发什么新作用,也好造福社会嘛!”张午炎打了个响指,心中想道。

    丰奇南早就看见他了。起初他有点担心是认错了人,但细看时便确定了——就是那个小屁孩。于是丰奇南便琢磨着是否要走过去向他搭讪,不过他突然看见对方打了个响指,接着便主动走过来了。“Nice!他主动过来了!”丰奇南想,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将双手插进衣兜。

    张午炎凑近一点,托起右手对丰奇南说:“先生你好,我叫张午炎。您好像是诺贝尔奖得主吧?”丰奇南强忍住骄傲的笑容,装出一副淡漠的面孔。“是的。二〇一八届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丰奇南。”他说。

    十分钟后,丰奇南同张午炎回到了“7—05”的家。丰奇南进去后,左右看看,感觉屋内很简陋,但他也不在意。张午炎喊向晨风过来,先把饭菜递给他了,又向他介绍身边的这位天体研究的奇才。“这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物理学家——丰奇南。”他说。“哦!竟然有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就在我们天丰市么?”向晨风心中震惊地想,但嘴上只说了一句“您好”。丰奇南什么也没说。张午炎便开口:“既然他是物理学家,你把神笔的事告诉他,说不定他可以开发新作用呢!”“哦……”向晨风一时语塞,就示意让张午炎过来。“原来他们给那支笔取名为‘神笔’?”丰奇南暗暗地想,“这起名的格调也太俗套了。”于是他一抬头,又想:“要是我拥有了它,肯定给它起个高大上的名字,比如‘马吉克的盆子’什么的……”

    张午炎凑近向晨风,向晨风便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让他开发神笔的作用,不就是让我把神笔交给他吗?”张午炎听了回答:“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向晨风扭头瞅了一眼丰奇南,又转回来说:“你让我把神笔给他,我们怎么办?”张午炎便听懂了,向晨风是舍不得这支有魔力的笔。“哎呀……有什么关系,你是写小说的,又不是画了漫画之后发表上去。”张午炎打算用这方面劝导向晨风。“不是啊。”向晨风着了急,“八丑怎么办?我画的所有角色都怎么办?他们都是有生命的!”“正是如此,才更应该把神笔交给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人。”张午炎闭上眼摇摇头,说道,“神笔在我们手里太不安全。”向晨风知道争辩不过他,虽有千万不舍在心中,也只得作罢,于是把脸收拾收拾,拿出神笔,递向丰奇南。“丰奇南先生,就是这支笔。”他小声且缓慢地说。

    “马吉克的盆子……”丰奇南想,突然看到一只手将那支笔递过来,恨不得一把抓了就走人。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仅是礼貌地用双手接过神笔,左右翻复地看。“前阵子我拿它画漫画,”向晨风右手指着神笔说,“结果漫画里的人动了。然后,我又发现这支笔可以让人进入画里。”“进入画里?”丰奇南心想,“也对嘛……毕竟他们之前提到二维……”随即他抬头看了看向晨风,暗自思索:“这小子刚才和那另一个小子咕叨着,好像不太相信我呀……如果我现在就这么直接拿走,他会不会起疑呢?到时他们发现不对,通报给警方,我就完了。”他挠了一下下颔,“不过,他们怎么向警方说呢?难道说些什么‘警察叔叔,我的超级魔法神笔被大坏蛋抢走啦’?那样的话,警方一定会说‘哦,好的小屁孩,我们会从大怪兽手中抢回你的神笔,转交到你和你的公主玩偶手中,让你成为公主眼中威风凛凛的小王子’。”这么一想,丰奇南便忍不住发笑。向晨风只见得丰奇南半晌不说话,然后又开始笑起来——真让人莫名其妙。但丰奇南转念又一想:“不成,不能有侥幸心理。这些初中生还不知道会想些什么鬼点子来搞破坏呢。”于是他思索着,“最好杀人灭口。这里绝对不行,不能惊动警方。”这时他望了一眼手中的笔,有了主意:“对了!去二维办事,直接让他们永远消失!”旋即他便琢磨着带把刀去捅死这几个小屁孩。

    突然,丰奇南抬头对向晨风说:“对了,小朋友,你刚才说到漫画——可以让我看一下吗?我挺感兴趣的。”这是句实话,丰奇南的确对向晨风的漫画感到好奇,与此同时,依靠“看漫画”这个幌子和向晨风交好也能方便地打消他的顾虑。向晨风不太喜欢丰奇南所说的“小朋友”一句,这个半墨镜物理学家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实在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回答丰奇南说:“可是,我的画技很差……”“没关系的,让我看看嘛。”丰奇南微笑着说。

    向晨风便将画有王八丑的一页纸递给了他。丰奇南看了几眼,说:“其实我和你的画技差不多……”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话,他的画技比向晨风好太多了。只不过他想到,如果他直言向晨风的画技不如他,向晨风一定会极其不满,随即重拾疑心。丰奇南接着看漫画,于是看到了向晨风所对应的那个角色。“这是我,嘿嘿……”向晨风不好意思地笑笑。丰奇南便想:“如果这支笔归了我,我总得给自己画个形象吧……”但他又不敢亲自动笔画。如果他亲自来画,很容易就会被看出他的画技远高于向晨风,以此也就会被看出他方才是在撒谎。于是他拜托向晨风为他画一个人物形象出来。“好不好看不重要……有就行了吧。”丰奇南想。向晨风爽快答应了。

    向晨风端详着丰奇南,看到他的墨镜镜片是在右眼一边的。原来,丰奇南为了避免两只眼睛的色觉不同,时常会将墨镜镜片取下,左眼右眼换着戴——有这闲工夫真不如重新配制一副新眼镜。接着向晨风要回了神笔,便开始画。这形象也不过就是在王八丑的模板上画了一副半墨镜,不过没有画那两条挂在耳朵上的支架——反正向晨风画人物时也从不画耳朵。画完后,向晨风又看了一下,才发现墨镜镜片不慎画在了左眼一边。“呃……墨镜好像画反了……”向晨风摊着作画的纸,有些尴尬地说。“没事,不用改了。”丰奇南说。向晨风应了一声,将纸搁置在办公桌上。丰奇南眼尖,看见向晨风放的纸下还有几张纸。于是他走过去,随机抽出来一张,抖了抖便看。上面写着“Oliver”这个英文名以及“体术”和“刀剑”两个词。“这个Oliver是?”丰奇南询问。“哦?”向晨风正想着心事,一下子反应过来,走到张午炎身边,将右手搭在他的右肩上,笑着说:“Oliver就是他啦。我们在学校上英语课时会用英文名。同时,Oliver也是我画的漫画角色之一。”“哦。”丰奇南漫不经心地应道,他正想着BS中学校长将手搂在他肩上与他合照的事情。“我设计了角色的能力。后来我们进入画中,发现真的能使用这些能力。”向晨风继续说。这次丰奇南倒是一字一句地听清楚了。“哦,这么好?”他有些诧异。再低头看看手上的那张纸,他便思索:“体术啊……还有刀剑呢……我去杀他们,可能会被轻松反杀吧……”于是他紧张出一身的汗。但他忽然想到,既然那些小屁孩可以使用那些能力,那么他应当也可以才对。于是他将剩余的几张都抽出来过目,然后便说:“可以让我来设计一下我的能力吗?”向晨风不说废话,仅是又拿一张崭新的纸,同着神笔一起交给他。丰奇南拿着笔,想写下“无敌”,但又想:“如果无敌能起效,他们早就写了吧。”便打算写一些更切和实际的能力。半晌后,他实在没有头绪,便照着“Oliver”的那一张先写了一个“体术”,随即又有了主意,在下方添了一个“引力压制”。按照丰奇南所想,这个能力是将某片区域内的引力进行放大或缩小,造成超重或失重的干扰效果。“有了这两个,应该差不多了吧……”丰奇南想,同时看了一眼“Frank”的那一张纸,“虽然他们有什么魔法之类的能力,但只要下手快一点,准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写完后,向晨风想要看,丰奇南便将右手伸出,将纸和笔一起递向他,又想了一想,于是左手拿回笔,仅将纸交给了向晨风。

    “对了,还要给这个人物取个名。”张午炎提醒道。“取名?取什么名?‘丰奇南’不够吗?”丰奇南不解地问。“够了。只是说,取个别名更流行一点吧。”向晨风叉着腰说道。“我知道了。”丰奇南略微点一下头,“既然我的名字叫丰奇南,三个字都以一横为开头……”他挠了一下下颔,右手食指举起来,笑着说:“那他的名字就叫——特辣的辣丝——怎么样?”向晨风拿回笔,在纸上写着,口中说道:“好的,他的名字就叫‘三’。”丰奇南一看,向晨风在纸上写的果真是“三”,连忙说:“唉唉,不是‘三’,是‘特辣的辣丝’啦!”

    几人又絮叨了一会儿,丰奇南便要离开了。在门口,丰奇南对张午炎说:“这支笔姑且放在你们这里,我回去翻翻资料,过几天我来取。”“好的好的,再见!”张午炎向丰奇南道别。门关上了,丰奇南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便走开了。

    晚上八点整时,张午炎的手机接到了范晚坤的短信。短信上说他和贾夜雷带了礼物过来,拜托张午炎下楼接应。张午炎便下了楼,才知道他们还没有到达老深巷——礼物太多太重,他们只能慢慢走。张午炎问清地址,便过去与他们会合。遇见他们之后,张午炎定睛一看,两人手中各拿着两个巨大的黑色箱子。“为什么非要用黑色箱子装?看起来像是装了毒品。”张午炎摇摇头,接过了贾夜雷手上的一个箱子。“那里面装的是零食,”贾夜雷说,“我手上这个装的是衣服。”范晚坤举起两个箱子,“火腿,还有大米。”他说。“天哪!你们疯了吗?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张午炎叫道。“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范晚坤笑了,“再说,这些东西总价值——”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不再说了。贾夜雷看了他一眼。张午炎“唉”地叹一口气。他们谁都不知道,在一边的行人道上正站着一个人。路灯的灯光没能照在他脸上,于是他整张脸如同遁入了黑暗。“巧啊……太巧了……”那个人想。待到三个人走开不久后,这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是张午炎的父亲。

    他跟了上去,双眼死死地盯着儿子手中的黑色箱子。“他们的货么?”他想,预备着追上去抢夺过来。“呀!”他听到他的儿子叫了一声,顿时一愣。“已经这么晚了啊!”张午炎看着手表显示的时间说,“老向怕是要等急了!”于是几人奔跑起来。“不好!”张午炎的父亲暗自叫一声,赶忙追上去。前面几人拎着箱子跑得气喘吁吁,张午炎的父亲却在后面总差几步跟不上。“啊!”他小声地吼了一句,看到几人突然向某个拐角处走去。他紧跟几步,身边突然经过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他回头瞥一眼,没能在意,只顾追赶上去。拐角处出来几个人,他顿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他的儿子和那些学生。“借过借过!”他听到一句话,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但知道那不是他儿子的声音。于是他只管向拐角处冲过去,但只看见一片空。他再向里面急走几步,左右探了探,没看见人。他心里一惊,转头向外跑去。什么人也没有了,他呆呆地站在那个地方,大口喘着粗气。

    他又跟丢了。

    三人将黑色箱子放在办公桌旁。向晨风对范晚坤说:“你们又来啦?”“我们是为了熟悉那些招式来的。”范晚坤说。向晨风抹一把脸,说道:“真实世界又用不了,熟悉有什么用?”“起码好玩。”贾夜雷双手揣进衣兜,“再说了,这是顺便。我们主要是为送礼物来的。”“反正我们不缺时间。”范晚坤补了一句。

    二十分钟后,几人下了楼,到了老深巷巷尾的那片区域。“为什么你非要带我们来这边才进去呢?”范晚坤问。向晨风诡秘地一笑,说:“我觉得老深巷的阴森神秘更适合这种魔力的发生。”“更何况,我第一次从画里回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回到了家中,而是来到了这里……”他想。在巷道内,有个人正在窥视他们。他看到火花圈出现,几人先后进入其中。“他们进去了。”那个人想,一下子蹿出来,随着他们一起进入了二维。“我一定会获胜。”他想,“我可是物理学家。”

    丰奇南便穿过通道来到了二维。他前后看看,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二维吗?还仅仅是一片空白。”突然,他想起些什么,说道:“对了!那几个小子,好像不在这里。”话音未落,他便听见“嚯”的一声大喊。循声望去,他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原来在那儿!个子不大,嗓门儿子倒不小。”他暗自说。实际上,那四个学生的个头都不算矮,范晚坤和向晨风甚至比他高一些。不过既然丰奇南想要这么说,我们也无法命令他闭上嘴。他转一转手腕,忽然一摸自己的眼镜:“对了!我的墨镜,真的被调到左眼这边来了!”不过他并不太在意,“反正平常这墨镜也是左眼右眼换着戴,都习惯了。”他思索着,于是“咔”地扭一下颈部。“那么,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他想,随即朝着远处的那四个学生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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