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滴水之恩
益州城外灾民盈野，城内却依然是一片宁和的景象。
陈羽蓝三人进城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在益州城的主干道上，宽阔的街头人来人往，两侧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墙之隔，仿佛将天堂与地狱分割开来。这种奇特的景象让一向碎嘴的陈羽蓝默不作声。
黄土一路领着三人来到一家堂皇的府宅，门口的牌匾上板正地写着“长生寺”三个字。这样一个连接仙凡之间的窗口，竟然距离闹市区不过一街之隔，确实让陈羽蓝有些讶异。
“请。”
黄土轻抚手中的一枚令牌，府宅大门应声而开，随之破开的还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结界。陈羽蓝当仁不让地率先进门——归功于他独特的粗大神经，他在伪装圣子这件事上的天赋要比修仙的天赋高太多了。
“长生寺”虽然挂着一个“寺”的名头，实际上是一个直属于西赵皇朝的官僚机构。进门后黄土就抬手将三人引向待客的偏堂，陈羽蓝只能听到大门紧闭的主厅里有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脑子里不由得脑补出一群焦头烂额的打工人。
带着三位金丹境的大神在偏堂落座，黄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本来……本来应该由国柄公大人亲自招待，但是……”
比陈羽蓝高出两个头的大汉愣是搓着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这个不善言辞的家伙逐渐红温，陈羽蓝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时候来打扰，本就是我们添了麻烦。忙你的去吧。”
黄土汗颜地连连称是，推出一个伶俐的凡人丫头来，自己马不停蹄地又往城门跑去。
“我叫彩玉，三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彩玉动作麻利地给客人上茶，看起来倒比黄土这个筑基后期的城防官见过更多世面，笑起来眉毛弯弯的，让陈羽蓝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有饭……呜……”
陈羽蓝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夏东流眼疾手快地点了哑穴。
“听说益州的炖菜十分可口，我们既然在这里修整，当然不能错过。”夏东川配合默契，及时挽回了剑山的颜面。
等到彩玉将菜肴布好退下，夏东川上好了结界，才放开了陈羽蓝身上的数道拘禁法术：“不要觉得她是凡人，就可以放下圣子的架子。”
“长生寺这个组织里七成以上都是凡人，甚至连长生寺卿也是一个凡人而已。大部分的修士要听凡人的调令，这才是长生寺最惊世骇俗的地方。”
陈羽蓝根本没听进去——他已经被益州的炖菜香迷糊了。
最后夏东流和夏东川竭尽全力还是没能留住剑山的脸面——彩玉第三次进来补饭的时候很明显已经绷不住了，脸上职业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要不我吩咐厨房再蒸些？”
陈羽蓝：“能打包吗？”
再这样下去神仙路上迟早会出现写着“剑山疑似闹蝗灾”的长生寺红纸，于是夏东川和夏东流已经做好了捂嘴的准备。
彩玉突然收起了笑容，朝着陈羽蓝盈盈一拜：“公子酒足饭饱，城外的灾民却仍然饥肠辘辘。我常听府内的大人们提起剑山，说是剑山万仞顶天立地，不知道能不能也为他们顶住倾颓的苍天？”
夏东流没料到有这一出，摆摆手说道：“彩玉姑娘，我们圣子说的‘打包’真的只是玩笑话，大可不必……”
陈羽蓝盯着彩玉微微低垂的脸颊：“我看她可没有在开玩笑。”
“长生寺的饭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吃啊，”陈羽蓝托起彩玉的胳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
夏东川将客房的门关上，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面若冰霜：“师弟，你就是这样教的仙盟通则？”
夏东流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冤枉！”
他转过头来看着陈羽蓝说：“我甚至专门告诉你，可以以个人的名义行小事，绝不能以集体的名义动大局——”
陈羽蓝正将彩玉送来的蝗灾相关情报在桌上展开，对着那些蝇头小楷细细阅读：“我的灵气现在都是只进不出，动起手来能跟城外面的乌鸦打个五五开，我以个人的名义能做什么？”
夏东流好像动了真火：“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肃！”
“仙凡有隔是仙盟的头号铁律，也是剑山的头号铁律。你的举动轻则会让剑山失去万年的声誉，重则会让剑山沦落到万夫所指的地步……”
陈羽蓝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没说要剑山帮忙。”
“战斗力和乌鸦五五开，不代表脑子也和乌鸦五五开吧？”
“治理蝗灾这种事，凡人自己就可以做好的，只是欠缺一些指导罢了。”
夏东流直直地盯着陈羽蓝的眼睛，陈羽蓝则毫不避让地瞪回去。
“从你们的角度出发——如果剑山圣子真的遇到这种请求，就应该一走了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别到处说剑山是什么正道魁首了。你们的正统性还不如神圣罗马帝国。”
夏东流想说要是真的剑山圣子就不会来长生寺蹭吃蹭喝了。但他的满腹牢骚被身边的师兄制止，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陈羽蓝将目光重新放回眼前的卷宗上。
西赵国的地图像一只炸得麻麻赖赖的脆皮手枪腿——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吃饱的陈羽蓝还是只能想到这个比喻——益州城就在地图的东北方，如果你伸手握住这只手枪腿的小腿，掌心应该正好落在益州城的位置。
而在益州城的西方，一大片被标注成土黄色的地带，大约占据了西赵国五分之一的疆土面积，正是这次蝗灾的重灾区。
和他预想中大差不差，蝗灾并不是朝夕之间爆发的，实际上可以往上追溯到五年前。
从那时候开始，一场干旱席卷了益州西方向的十四个州府。长生寺的修士——陈羽蓝更愿意将他们称为雇佣兵——他们动用法术改道河流，灌溉农田，让土地不至于颗粒无收。然而在那个时候，喜爱干燥的蝗虫已经将虫卵排布在田埂之间。
当蝗虫孵化之后，它们畅通无阻地飞过西赵国西北的平原，一夜之间将粮食啃食殆尽，甚至连家禽都没有放过。长生寺并非尸位素餐，他们将有限的力量投入到杀蝗虫、保全粮食之中，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这个时候蝗虫应该已经开始吃人了。
此时此刻，首先需要解决粮食问题，其次是大规模的扑杀蝗虫。
读完十四个州府的储粮现状，陈羽蓝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他提起毛笔来饱蘸墨汁，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夏东流直起身子来凑近去看。
良久陈羽蓝还没有落笔。夏东流和陈羽蓝大眼瞪小眼。
“你倒是写啊。”
“我刚想起来……”
“我不会写毛笔字。”圣子大人如是说道。
陈羽蓝三人进城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在益州城的主干道上，宽阔的街头人来人往，两侧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墙之隔，仿佛将天堂与地狱分割开来。这种奇特的景象让一向碎嘴的陈羽蓝默不作声。
黄土一路领着三人来到一家堂皇的府宅，门口的牌匾上板正地写着“长生寺”三个字。这样一个连接仙凡之间的窗口，竟然距离闹市区不过一街之隔，确实让陈羽蓝有些讶异。
“请。”
黄土轻抚手中的一枚令牌，府宅大门应声而开，随之破开的还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结界。陈羽蓝当仁不让地率先进门——归功于他独特的粗大神经，他在伪装圣子这件事上的天赋要比修仙的天赋高太多了。
“长生寺”虽然挂着一个“寺”的名头，实际上是一个直属于西赵皇朝的官僚机构。进门后黄土就抬手将三人引向待客的偏堂，陈羽蓝只能听到大门紧闭的主厅里有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脑子里不由得脑补出一群焦头烂额的打工人。
带着三位金丹境的大神在偏堂落座，黄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本来……本来应该由国柄公大人亲自招待，但是……”
比陈羽蓝高出两个头的大汉愣是搓着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这个不善言辞的家伙逐渐红温，陈羽蓝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时候来打扰，本就是我们添了麻烦。忙你的去吧。”
黄土汗颜地连连称是，推出一个伶俐的凡人丫头来，自己马不停蹄地又往城门跑去。
“我叫彩玉，三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彩玉动作麻利地给客人上茶，看起来倒比黄土这个筑基后期的城防官见过更多世面，笑起来眉毛弯弯的，让陈羽蓝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有饭……呜……”
陈羽蓝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夏东流眼疾手快地点了哑穴。
“听说益州的炖菜十分可口，我们既然在这里修整，当然不能错过。”夏东川配合默契，及时挽回了剑山的颜面。
等到彩玉将菜肴布好退下，夏东川上好了结界，才放开了陈羽蓝身上的数道拘禁法术：“不要觉得她是凡人，就可以放下圣子的架子。”
“长生寺这个组织里七成以上都是凡人，甚至连长生寺卿也是一个凡人而已。大部分的修士要听凡人的调令，这才是长生寺最惊世骇俗的地方。”
陈羽蓝根本没听进去——他已经被益州的炖菜香迷糊了。
最后夏东流和夏东川竭尽全力还是没能留住剑山的脸面——彩玉第三次进来补饭的时候很明显已经绷不住了，脸上职业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要不我吩咐厨房再蒸些？”
陈羽蓝：“能打包吗？”
再这样下去神仙路上迟早会出现写着“剑山疑似闹蝗灾”的长生寺红纸，于是夏东川和夏东流已经做好了捂嘴的准备。
彩玉突然收起了笑容，朝着陈羽蓝盈盈一拜：“公子酒足饭饱，城外的灾民却仍然饥肠辘辘。我常听府内的大人们提起剑山，说是剑山万仞顶天立地，不知道能不能也为他们顶住倾颓的苍天？”
夏东流没料到有这一出，摆摆手说道：“彩玉姑娘，我们圣子说的‘打包’真的只是玩笑话，大可不必……”
陈羽蓝盯着彩玉微微低垂的脸颊：“我看她可没有在开玩笑。”
“长生寺的饭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吃啊，”陈羽蓝托起彩玉的胳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
夏东川将客房的门关上，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面若冰霜：“师弟，你就是这样教的仙盟通则？”
夏东流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冤枉！”
他转过头来看着陈羽蓝说：“我甚至专门告诉你，可以以个人的名义行小事，绝不能以集体的名义动大局——”
陈羽蓝正将彩玉送来的蝗灾相关情报在桌上展开，对着那些蝇头小楷细细阅读：“我的灵气现在都是只进不出，动起手来能跟城外面的乌鸦打个五五开，我以个人的名义能做什么？”
夏东流好像动了真火：“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肃！”
“仙凡有隔是仙盟的头号铁律，也是剑山的头号铁律。你的举动轻则会让剑山失去万年的声誉，重则会让剑山沦落到万夫所指的地步……”
陈羽蓝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没说要剑山帮忙。”
“战斗力和乌鸦五五开，不代表脑子也和乌鸦五五开吧？”
“治理蝗灾这种事，凡人自己就可以做好的，只是欠缺一些指导罢了。”
夏东流直直地盯着陈羽蓝的眼睛，陈羽蓝则毫不避让地瞪回去。
“从你们的角度出发——如果剑山圣子真的遇到这种请求，就应该一走了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别到处说剑山是什么正道魁首了。你们的正统性还不如神圣罗马帝国。”
夏东流想说要是真的剑山圣子就不会来长生寺蹭吃蹭喝了。但他的满腹牢骚被身边的师兄制止，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陈羽蓝将目光重新放回眼前的卷宗上。
西赵国的地图像一只炸得麻麻赖赖的脆皮手枪腿——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吃饱的陈羽蓝还是只能想到这个比喻——益州城就在地图的东北方，如果你伸手握住这只手枪腿的小腿，掌心应该正好落在益州城的位置。
而在益州城的西方，一大片被标注成土黄色的地带，大约占据了西赵国五分之一的疆土面积，正是这次蝗灾的重灾区。
和他预想中大差不差，蝗灾并不是朝夕之间爆发的，实际上可以往上追溯到五年前。
从那时候开始，一场干旱席卷了益州西方向的十四个州府。长生寺的修士——陈羽蓝更愿意将他们称为雇佣兵——他们动用法术改道河流，灌溉农田，让土地不至于颗粒无收。然而在那个时候，喜爱干燥的蝗虫已经将虫卵排布在田埂之间。
当蝗虫孵化之后，它们畅通无阻地飞过西赵国西北的平原，一夜之间将粮食啃食殆尽，甚至连家禽都没有放过。长生寺并非尸位素餐，他们将有限的力量投入到杀蝗虫、保全粮食之中，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这个时候蝗虫应该已经开始吃人了。
此时此刻，首先需要解决粮食问题，其次是大规模的扑杀蝗虫。
读完十四个州府的储粮现状，陈羽蓝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他提起毛笔来饱蘸墨汁，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夏东流直起身子来凑近去看。
良久陈羽蓝还没有落笔。夏东流和陈羽蓝大眼瞪小眼。
“你倒是写啊。”
“我刚想起来……”
“我不会写毛笔字。”圣子大人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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