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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游子归乡

    进了滁州,也不省钱,鲁逊花去身上最后三十文钱,叫了一辆马车,连夜就往滁县赶。

    到滁县时,已是半夜,月亮悬空,街道空落。

    就着月色,鲁逊看着熟悉的街道轮廓,心底生出一些复杂的情愫,熟悉中有着疏离,开心里藏着恐惧…

    马车跟着鲁逊的指示,一路来到家门口。

    刚下车,墙角的黑暗中,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老人对着鲁逊小心试探地问道,“是少爷吗?”

    老人声音沙哑,嗓音中轻微震颤,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老人正是吴伯,鲁逊唯一的亲人。

    鲁逊压制情绪,平静地说,“吴伯?”

    听清鲁逊的声音,吴伯几步来到他身前。

    打量他一番后,吴伯一把抱住他,“你可终于回来了呀。”

    鲁逊迟疑了一下,也抱住吴伯,他心中最后的那点疏离,彻底消失。

    吴伯哭的很伤心,一会摸摸鲁逊的脸,说他瘦了,一会说菩萨保佑,他一定要去还愿…

    见他身上脏兮兮,说话颠三倒四,鲁逊禁不住眼睛模糊,哽咽地问,“吴伯,你一直在等我吗?”

    吴伯说,“今天早上,大郎被差役锁了回来,我就一直在门口等。”

    老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能做的就是苦等。

    鲁逊听得心酸,但又想起大郎一家,赶忙收拾情绪,拉着吴伯说,“我们先回家。”

    “好,我们回家。”

    ……

    趁吴伯做饭,鲁逊坐在院子中。

    其实鲁逊准备换了衣服,连夜就去滁县县衙打听消息。无奈他才回来,吴伯哭求他别去,只道民不与官斗。

    鲁逊只好安慰吴伯,说自己不去。心里打算的等到明日天明再去。

    不去想大郎,就只能打量院子。

    院子大概三百平方米,四四方方,围墙破败矮小。

    院子南面是大门,北面是主屋,三间房。东西两面各有一间小房子,一间吴伯住,一间作伙房。

    院子从大门口进来,原本有一扇照壁,现在垮塌只剩一半,也就起不到遮挡院内的作用。

    院子的东面是一颗老桃树,现在深秋时节,树上光秃秃的。树下面一张石桌,三个石凳。其他的地方被老吴种满菜,蒜、姜、芋居多。

    西面有一口水井,旁边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早没了水,也被老吴种满了茭白。

    家境虽然一般,但父母当初也是用了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儿时的记忆里发光。

    这就是自己的家啊!

    鲁逊叹了口气,与先人相比,现实实在令人心生愧疚不安。

    等自己忙完,第一件事就把院子好好修缮。

    没过多久,吴伯就端着几个菜过来,让鲁逊先吃。

    一个蒸芋头,一个炒茭白,唯一的荤腥是煎鸡蛋。

    没吃几口,吴伯又抱着一个湿漉漉的酒坛过来,上面还有泥。

    滁县属南方,这时代南方人饮酒,一是糯米酒,二是黄酒,度数都不高。

    糯米酒不耐放,鲁逊猜酒坛里应该是黄酒。等吴伯打开,果然是一坛黄酒。

    吴伯只说这酒是鲁逊父母生他时埋下的,此番逢凶化吉,一定要喝一点。

    鲁逊本不是饮酒的人,但推迟不过,也只能喝了一碗。黄酒酒色清爽,冷冽中带着甜、苦、辣、鲜、涩六味,下肚后口齿馥郁芳香。

    等鲁逊吃完,老吴张罗着跨火盆、沐浴更衣,又拉着鲁逊的手讲了很久,这才终于熬不住去睡了。

    鲁逊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鸡已开始零星地叫唤起来。

    本应该很累了,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想了想,他索性坐起,在床上进行胎想。

    这次,鲁逊的感受更清晰了。先是眉间清凉,继而炁生,沿着经脉一路洗涤,身心舒畅。

    这舒服的体验,让他根本注意不到时间的飞逝。

    鲁逊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天色大量。

    下了床,鲁逊感觉脑袋清明,身轻体健,浑身充满力量。

    忍不住挥了几下拳,拳头生风。这还是没怎么用力的结果。

    想起大郎,鲁逊穿好衣服直接往外面走。他得去衙门打听大郎的事。

    谁知刚出房间门,他就碰上了吴伯。

    本来他准备搪塞几句就出去,但吴伯紧紧拉着他,“少爷,我知道你想去救华府大少爷,但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讲。”

    实在是拗不过,鲁逊只好坐在石凳上,一边喝粥一边听老吴讲话。

    吴伯也没有啰嗦,直接讲起他知道的消息,“你们去赶考后的第二天,华府一家十多口就全部被县衙拿了,说是出了命案。”

    “到了晚上,传来消息,说是城北王家老头的小女儿在华府做事,突然失踪了。王老头在华府找不到人,就去报了官。华府一家被抓后,他们承认是奸淫王家女儿不成,一顿毒打,将王家女儿扔进了井里。”

    说到这里,吴伯央求地看着鲁逊,“这件事老员外已经签字画押,没有回旋的余地。少爷你刚回来,千万别去做那鸡蛋碰石头的事,你就算不想自己,也求你想想我,你鲁家三代单传,你要是再出事,我也只有往那井里跳了算了。”

    鲁逊看着吴伯,缓缓叹气,“大郎对我们家可以说恩重如山,你让我如何置之不理?”

    接着他站起身,拍拍吴伯肩膀,“你也放心,我会量力而为,不会做傻事。”

    说完,他也不看吴伯,转身就向门外走。

    其实他理解吴伯的担忧,可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出了门,鲁逊先径直去钱庄将金子换成银子。

    河神赠的这块金子,六两重,兑了七十多两银子。五斤多重的褡裢背在身上,分外有份量。

    一路直奔滁县衙门,值守的的差役看见鲁逊,转过头鼻孔朝天,根本不理他。

    鲁兵上前问道,“公差大哥,父母官可在?”

    差役仰着头,道,“老大人外出公干了。你可是为了华员外一家来的?”

    鲁逊说是。

    差役一声冷笑,“快走吧,此事不是你能参和的。”

    见鲁逊盯着鸣冤鼓,差役板起脸,“今日休沐,你鸣鼓也没用。好话跟你说了,你要惹得值班的班头怪罪下来,兄弟我只能拿棍子赶人了。”

    鲁逊连连作揖,好话说尽,差役只是闭目养神不理他。

    见这里走不通,鲁逊只好往滁县监牢寻过去。

    到了牢狱门口,两个狱卒正在吃饭。

    听鲁逊说想见大郎一家,两个狱卒起身就直接赶人,只说上面交代了,任何人不给见。

    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鲁逊自褡裢里拿了二两碎银,再趁着跟狱卒拉扯的功夫,将银子偷偷塞了过去。

    银子到手,狱卒的脸色一下放晴,又推迟一番后,收起银子,小声说,“我怜你大义,偷偷带你见一下,你千万别玩小动作,让兄弟丢吃了官司。”

    鲁逊自然满口保证。

    等进到监牢内,鲁逊一下目呲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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