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

    记得小时候,我们的小山村有三棵神奇的树。

    一棵位于村东边的山坡上,那是一株黄楝树,树形高大壮观,树龄没有人知道,第一批人迁居此地时就有了这棵树。它的主干之粗,需四个成年人伸臂合围。它的枝叶茂盛,树冠庞大,其荫蔽面积有一个打谷场那么大。有人说这树已然成了精,它的粗大的主干里一定藏着某种精怪。如果把主干剖开,都可能流出鲜红的血来。各种神奇传说,让人们对这棵树充畏惧感,从树体上掉落的枯枝都没人敢捡回家烧火。

    第二棵树是村子南头的一株参天的白果树,这树应该有百岁以上了,它的主干也长得粗壮,需三人合围。白果树由于多次被雷击中,顶部的枝杈已经死去三分之一,焦黑的枯枝,你一把把利剑,刺向苍穹。在这棵树的主干上,由于雷击也留下了累累伤痕,像龙的爪印。听老人说,这树里定是藏着孽障,天雷在一次次驱赶、灭杀它。你看那树体上的爪印,就是天龙捉妖留下的。那时,每当我到白果树下捡拾白果时,仰望那树,都心有敬畏。

    第三棵奇树生在乡村学校的院墙边。那也是一棵黄楝树,但比起前两棵树,这棵树身量要小得多,它之所以让人感到神奇,也是因为经常被雷电击中。它贴近学校的院墙孤零零地长在二座荒坟之间,因为多次被雷电击打,树冠的一半总是干枯着,不长叶。但那些枯枝却像铁塑的一般,经年不朽落,且经了一个生长季节后,枯枝就会被新生的枝叶包裹起来,再次被雷击后,枯枝又显露出来,如此周而复始。为三棵树,在村子的周边,总是让人心有忌惮,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与树一直也相安无事,从未听说过,谁因冒犯了树而招来厄运的。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到了大开发的年代,村子被拆迁,其所处的山坡被夷为平地,前二棵树也一同消失了。我很想知道它们的命运和下落,更想知道在砍伐时是否印证了当年的一些神奇传说?但无从知晓。对于那二棵奇树的消亡,可惜的不是被戳破的玄幻传说,而是它们所承载的生命的奇迹,在这时被残酷地画上了句号。

    第三棵树躲过了第一波拆迁,却没有躲过第二波。学校要扩建,那树正好处于规划图上的操场位置。此时,几十年过去了,这棵黄楝树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变化,而且,可能是不断地遭到雷击加之树龄老化,它的新枝的生长远远不能补偿老枝的死去了。树冠上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枯死了。

    学校的扩建工作开始了。黄楝树下二座荒坟,经了艰难的谈判,最终还是迁走了。下一步就轮到了这棵黄楝树了。

    听说迁坟时,二座坟只挖找到一座坟,说是另一座坟“跑”了。其实“跑坟”现象不奇怪。因为每年清明节都要给坟添土,如果土添偏了,时间久了,坟包就不在原来位置了。我听说最远的坟都“跑”出去十多米。接下来拆石墙,砍伐黄楝树。这个拆除的小工程是由本地一个小包工干的。他知道这棵老树的故事,心有忌惮,不敢亲自己做,就用重金雇了外地的挖机来干。这天,挖机轰隆隆地开了来,等离那树还有二三米的距离时,那台挖机履带突然断了,且崩出很远去。小包工当时就吓的脸色更变,帮着找来修理师傅修车,修车其间,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挖机师傅听出了其中的门道,车子修好后,他死活也不愿干这活了,连出车费也不要,把挖机重新开上拖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包工重雇机,挖机到场后,他特别交待,不要碰那树,推院墙,把那树砸倒。第二位挖机师傅,把车开到了院墙内,伸出了铲子,还没触到院墙,挖机上的一根油管突然崩裂,舜间,那台机器像被点了穴似的,只嗡嗡地惨响,就是动不了。小包工再次找来修车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修好。这次,小包工再也不敢打那树的主意,只小心地把院墙给拆了。有了这二次奇异经历,再也没有人敢去碰触那棵黄楝树。学校扩建工作完成后,有人用蜡光纸那黄楝树有碍观瞻的碳黑的主干包裹起来,并挂上了漂亮的花串。一年后,这棵黄楝树安心地死去了,从此春天再也没有唤醒它。至今它还立在那里,只是干枯的身形在一天天萎缩,希望它在彻底倒下的那天能有一场别样的仪式,主题是:敬畏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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