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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俎鱼(二)

    当初升的太阳由浅红变成绯红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花间婉转的莺啼。空气里不再是湿漉漉,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道,而是带有一种熟悉的花香。

    是桃花。

    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香香如是想。

    梦里,在那片桃花树下,她再次邂逅了那一袭白衣。

    在鲜服满京华的金陵,一直有个很特别的规矩——只有掌管刑狱治安的京兆尹里的人才穿白色。

    白色,象征廉洁公正。

    可事实上,喜好华服的京城子民对于日常服装搭配有着近乎挑剔的讲究,他们向来不喜素衣。因此,也就只有京兆尹的人才会穿那身白色。

    很早,香香就听说京兆尹刘大人年轻有为。可她想,但凡能坐上京兆尹这把交椅的,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十岁的年纪,以往的京兆尹,要么是大腹便便,老气横秋的油腻大叔,要么是瘦骨嶙峋,老眼昏花的白发老叟,就算年轻有为,可又能有多年轻?

    却没想到,那天,在满是庞庞绒绒粉色的花朵的桃树下,迎风而立的,是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

    “姑娘,你迷路了?”

    男子看向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柔光如缎,在那样一抹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是那样秋波粼粼,撩人心弦。他说起话来的声音是那样悦耳好听,犹如脚边流过的溪水淙淙。

    香香一时有些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为官之人,竟能如此丰神俊朗。尤其是他那长长的眼尾,微微向上翘起,闪烁着明慧的光芒。

    这可不就是久居朝堂者才独具的慧眼吗?

    香香一时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去。一阵清风吹来,起舞的落英跟随鬓边发丝,从她白皙柔嫩的面颊上轻轻滑过,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男子被这眼前的美景呆住了,一时挪不开眼。

    香香脸上飘出两片绯红,娇羞地转过身去。这时,男子赧然,却抬起头看向满树开得正眼的花枝。

    “童书吏,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哈哈!”

    不远处,飘来一女子的笑声,笑声是那样爽朗,也是那样直白。

    香香转头望去,只见一貌美如花的红衣女子轻挽着一位蓝衣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一齐向这边走来。

    “大人,红姑娘,说笑了。”童明颔首作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那蓝衣男子才是京兆尹,他腰间鎏金的獬豸神兽表明了主人的身份。

    香香仍旧站在原地,在桃树的枝丫间偷偷观察着刘秋金。

    这人跟她之前想象的很不一样——个子中等,肤色偏黑,身材偏瘦,额上已见几挫银丝,此刻正面目和善地冲自己点头一笑。若非提前得知此人来到桃花观,香香真不敢将这么个放在人堆里丝毫不起眼的人跟堂堂三品大员联系在一起。

    冠盖满京华的金陵,遍地是官。随处拎出一个小小县丞,出门都要摆出好大的官架,生怕别人不知自己的身份。百姓早已见怪不怪。

    反倒是刘秋金这么随和低调,香香却还是头一次碰见。

    她作揖回礼,目光已悄然落在红衣女子身上。

    熟料,四目相交之时,二人双双微怔。

    是朱红!

    虽然此前只在将月门的圆月会上打过一回照面,但彼此只要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秋虫案案卷?

    是了,将月门向来喜欢将同一个任务分配给至少两个人去做。而且这两个人事先都不知道彼此分配的是同样的任务。

    这样,即使一个人失败了,另一个人还能继续。最关键的是,还咬不出同门。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两个执行同一任务的门徒竟然碰到一块儿了!不仅如此,她们还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香香入门至今,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荒谬的情况!

    老花和尚这次难不成是喝醉了闭着眼安排的任务?怎么出了这么大个纰漏?

    要知道,执行相同任务,意味着最后的成功者只能有一个。

    因为在将月门,盛行的是零和游戏。

    即便彼此是同门,但只要执行同一任务,彼此之间便是竞争关系。即便偶有合作,也只是暂时的,谁也不敢保证,为了拿下最终成果,自己人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这样的规则无疑是残酷,甚至是低效的。但没办法,游戏规则向来由强者制定,像香香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位阶,就只有服从的份儿。

    据说当年有人曾对此提出过质疑,可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后,最终奉行此道,坚定不移。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怎样,都必须尽最大努力争取成功才行。

    香香在十大门人的内部排行榜中这么多年来属于垫底的那种——除了从未现身的踏踏跟刚入门不久的苑苏蓉,就连整日吊儿郎当的无常排名都在她之上!

    虽然从无名小卒跻身十大门人,香香足足用了十八年;

    虽然十大门人之间明面上都总会说不用那么计较排名;

    虽然底下的信徒从来不知他们之间存在这样一种排名……

    可一向好胜心强,不肯服输的香香心里一直都有个声音:只有获得更多的胜利,只有取得更多的成功,只有付出得比他们更多,才能取得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改变规则,获得自由!

    这是香香接受此次任务的原始初衷。

    当年入会时,老花和尚说过,将月门有数不过来的财产跟永远花不完的财富,只要肯进取,只要向上保持努力,就能拥有这一切。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是靠牺牲自己的灵魂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靠丢掉自己廉价的道德感,踩着同伴的鲜血,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靠出卖身体换得的。

    等她想要退出时,老花和尚又说,一日入门,终身是将月门人。想要拿回曾经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但起码要对得起自己这么些年的付出与努力——好在将月门还有另一条规矩:排名前三的门人,才能有永远花不尽的财富,平安无事地销声匿迹。

    否则,将月门将在江湖放出追杀令,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人人得而诛之。

    于是,她从一个陷阱,跌入另一个陷阱。

    香香是在三天前接到了将月门的任务——找到秋虫案案卷的下落。

    秋虫案本是一桩庆阳年末的旧案——当年,大德四大茶王之一的钱塘茶王家族,因牵涉此案,百年鸿贾之家,一夕之间,倾家荡产,树倒猢狲散。

    案发于那年清明之际。

    茶家少闲月,清明人倍忙。

    清明雨前,茶最能卖上价。

    可那年却爆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灾——先是临安一带,数千亩茶田遭受不明虫害,不到十日,临安所有茶田均被茶虫吃得片叶不留。虫灾很快扩散到周边,然后是姑苏、姚安,金陵,最后就连千里之外的建夷、芙州、刺桐城……也没能幸免。

    茶业是大德的经济命脉,每年光靠与周边友邦交易茶业所得的税收就几乎占了国库总收入的三分之二。

    虫灾奇发,自然得到了朝廷的重点关注。

    茶政署与神农司奉命立案调查,两个部门几乎动用全员,以不到半月之神速,迅速锁定了虫害之根源——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之所有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乃是因此次致病的虫害乃秋耳尺蠖,根据往年经验,秋耳尺蠖主要在每年夏末早秋之际爆发。而在春季,这种虫子往往选择躲在地底下休养生息,即便偶有早熟者,由于发育不全,根本受不住阳光曝晒,不到半日便会一命呜呼。

    换句话说,秋耳尺蠖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季节泛滥成灾。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私自饲养,并对其加以改造,使之逆天生长,从而使这种虫灾提前爆发。

    这简直是要断了大德的命脉!

    因为秋耳尺蠖虽然破坏性大、繁殖能力强,但在它们的天敌面前——秋耳鹎面前,却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可问题是,秋耳鹎是种常年生活在北境的候鸟,只有每年秋天才会迁徙南方过冬,如今正值春日,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秋耳鹎?

    庆阳帝勃然大怒,要求必须尽快找出始作俑者,严惩不贷。

    经过对整个案件层层剥丝抽茧,条分缕析,最后茶政署与神农司将目标锁定在一人身上——钱塘茶王家独女的赘婿,方子洲。

    此人原乃钱塘县一介举子,素有“钱塘清才”之称。本也是大好前途一片,却在一次落榜后选择给钱家做了上门女婿。

    坊间传闻,钱家独女婚前本心有所属,她情人也是位当地高门里的青年才俊。只可惜两家门第悬殊,官商殊途,最终分道扬镳。

    方子洲入赘之后,钱家小姐对其颐指气使,就连下人们都不把这位姑爷放在眼里。久而久之,方子洲新生怨恨,伺机报复。

    被传唤问话那天,方子洲心下一沉,复又松。还没等官府动刑,他便将自己如何从茶农那里收集虫卵,又如何以防治虫害为名让另一户茶农饲养病虫、改进品种,最后买通闲汉将改良后的幼虫趁夜撒向钱氏茶园……悉数交代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茶政署与神农司还有些错愕,他们不明白,一个向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白面书生是如何把这些经验丰富的茶农都不做不了的事情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

    等从方子洲房屋搜出了那堆叠如小山的农桑杂书,看到他在上面密密麻麻做的笔记之后,所有疑问跟困惑都得到了解答。

    “识字不学正道,读书却用来害人,心胸狭隘至此,方子洲,真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庆阳帝一声令下,秋虫案的罪魁祸首方子洲被就地斩首。而钱家也被其牵连,悉数家产尽收国库所有。

    一代大德茶王,终因一心术不正之赘婿,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方子洲最终还是达到了他最初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年此案了结,街头巷尾,人人为钱塘茶王感到可惜,对方子洲嗤之以鼻,骂他死得活该,说他简直烂到了骨子里……

    一晃两年过去,新帝登基。亲政后的第一个月,在巡查茶政署工作时,壬纯帝就问及当年秋虫案一事。

    这一问不要紧,在神农司跟茶政署之间炸开了一道巨大的水花。

    “秋虫案的卷宗在哪里?”

    “哪个秋虫案?”

    “就是让钱塘茶王倒台的那个秋虫案啊!”

    “哦,那桩案子啊!案卷不是在你们茶政署吗?怎么上这儿来找了?”

    “诶,你们可别想讹人啊!当年你们神农司宋大人负责主办此案,案卷也是你们神农司主笔,结案借阅之后,我们早就物归原主了!有当年的查阅档案为证!现在上边儿要看案卷,限时三天,赶紧移送案卷!”

    “嘿,你这话说的,不过是一摞陈年旧案而已,跟茅房擦屁股的草纸无异!又不是金子银子,我们神农司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年头有点久远,等我们去案卷库里找找再给你们答复……”

    这一找不要紧,整个朝廷里炸开了更大的水花。

    “什么?秋虫案的案卷不见了?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听说是茶政署当年借阅案卷的时候给弄丢了,还档的记录都是伪造的!”

    “这怎么可能?档案还能伪造?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不是伪造的?”

    “伪造之说,听听罢了。谁能保证不是他们神农司搞丢了案卷,故意甩出这么个消息,好让茶政署来当背锅侠?”

    “哎呀,你们说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秋虫案都已经过去快三年了,新帝突然问,怕不是上头有什么风向要变……”

    “你的意思是,皇帝是想对当年那桩案子重审?不会吧?那案子早就板上钉钉,证据确凿,应不是什么冤假错案!”

    “哼哼,谁知道呢?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小皇帝在那龙椅上连屁股都还没焐热,就成天想着一会儿搞什么“新治”,一会儿搞什么“改革”,我看啊,他能把他爷爷留下的这朝堂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就不错了!”

    秋虫案案卷丢失的消息在江湖中不胫而走。一时间,人人找寻它的下落。

    据将月门安插在朝中的线人报,案卷阴差阳错地落在京兆尹衙门里。至于现任京兆尹刘秋金对此是否知情,就不可得知了。

    香香原本计划在此守候,与刘秋金来个花下邂逅。

    但显然已被人捷足先登。

    朱红正在用冷冷的眼神警告她:“刘秋金现在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别白费功夫!”

    香香不免有些失落,好在这时她注意到,一旁那白衣男子的眼神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轻轻将鬓边的发丝挽在耳后,嫣然一笑:“公子可知清乐坊要往哪个方向走?这桃花观实在太大,有三个出口,我忘了来时的路了。”

    童明立马用扇子指向西边:“清乐坊在西市,姑娘直往前走,过了桃花娘娘殿再往西拐个弯儿就能看见出口了。”

    “谢过童公子。”香香转身要走,袖中秀帕很懂事地悄然掉落在地。

    “姑娘请留步。”童明追上前来。

    可香香却像没听见似地继续往前走。

    他既然追了过来,就说明有戏。

    若他能够按照帕子上留的信息找到清乐坊去,那么她将离成功更进一步。

    果不其然,隔了三天,某日晚间,春红来唤,说底下有个童公子求见。

    香香原都打算要放弃童明这条路,打算另辟蹊径了,一听鱼儿终于上钩,立马打气十二分的精神。她特意换上那天去桃花观时穿的粉色衣裙,眉心间点上一朵桃花花钿,将她衬得分外娇美动人。

    谁知刚走到二楼,被一对她早已垂涎三尺的色鬼撞见。

    此人是礼部侍郎的儿子詹安达,不知在哪个屋喝得烂醉,两腮发红,一身臭烘烘的酒气,熏人得很,见路过的香香,立即两眼放光,一脸淫笑:“这位小娘子看得有些眼生啊,想必你就是新来的游女香香吧?走,上我屋里陪爷喝两盅!听说你还没开苞,走走走,大爷给你五十金,咱们今晚就拜堂成亲,入洞房见见红!让大爷验验你是不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说着,一只油腻的手已搂在香香腰间,不顾她反抗地往屋里拽。

    香香身子一僵,若非有任务在身,她此刻定会让他尝尝咸猪手被掰断的滋味。然而现在,她更好奇的童明那边会作何反应。

    童明就站在一楼大堂,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是会吃醋?而后愤怒?再然后冲上来英雄救美?还是嫌弃、鄙夷、最后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正当香香拿不准的时候,只听身后有扇屋门被打开,里面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她眼前划过。

    香香并未在意。毕竟在清乐坊,穿着红红艳艳的女子多了去。

    可那女子径直朝詹安达走去,只见她右手一提,掂起手中的花盆,照着那家伙的脑袋直接砸去。

    眼前的一幕让香香无比吃惊,她根本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就听到耳边传来“嘭”地一声钝物撞击的闷响,紧接着是花盆落地的脆响,白色陶瓷花盆瞬间被摔得七零八散,泥土落得满地都是,里面栽的那棵橘红色朱顶红最是无辜,原本笔直的花径已被从中间折断,花瓣委屈地皱缩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女子的尖叫声:“啊呀!不好了,出事儿了!有人打客人了!””

    只见从詹安达的头顶处蹚出几道暗红色的血流,顺着他那锃光油亮的脑门流到并不浓密的眉毛上,又顺着眉根流进眼里,霎时间,他变成了一头红眼怪物,狰狞又可怕。

    在场的人都有些惊着了,场面也着实有些混乱。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唯有一人临危不乱。

    此人就是朱红。

    她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上的灰土,对两眼瞪得比红灯笼还要大的詹安达道:“不是要见红吗?这下见红了吧?这是谁家的淘气包出来撒野了?也不怕自家大人被看笑话!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说完,转身回屋,闭上房门。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独留詹安达像个受伤却没人抚慰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被人围成的一个圆圈里哇哇大哭起来。

    香香直接看傻了——这詹安达方才明明气鼓鼓地随时都有可能要暴发,怎么朱红这才几句话就把他摆平了?!

    她不停眨着眼,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消化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这时候,童明已经悄然来到她身边,那温柔地声线道:“姑娘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

    香香回头看向他,一时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朱红刚才的出场绝非偶然,更不是念在同门一场,出手相救。她是故意要打乱她的计划——不给童明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样一来,香香跟童明的进展又会慢一步,而朱红的胜算则更多一分!

    可恶!

    香香的眼尾不觉朝朱红的房门扫了一眼。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那些能够排在她前面的人,果然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出现在她脑海:这朱红到底是什么来头?在她的印象里,十大门人的排行里,朱红排第四,与第三名老花和尚只差一件功绩。

    而据她所知,排名前五的门人,非富即贵。即便是鹑衣麻履的老花和尚,靠着每年的香火费也能再逍遥快活,不愁吃穿地再活十辈子。

    换句话说,朱红除了将月门人,清乐坊游女,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要知道,一个以色侍人的游女,在官二代面前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姑娘这样一人出没烟花巷柳,若无靠山,日后还是离那些腌臜登徒子远些才是。”童明这话明明是在好心劝诫,可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十分别扭。但无意间让香香联想到了什么——靠山?难道是因为朱红有京兆尹做靠山?

    香香旋而小心翼翼地点头应是。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很能激发起人的保护欲。

    之后,二人似乎顺理成章地混在了一起。起初,香香像之前执行其他任务一样,逢场作戏,并未对童明起那不该有的心思。直到后来童明有一次酒后提起,自己本不姓童,改名换姓,乃无奈之举——他有一叔父,是个痴情子,为了一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愿意顶罪丢掉性命,让这个家族蒙羞。

    他还说,小时候他不能理解那叔父的所作所为,一度将他视为家族耻辱。直到后来他遇见了自己所爱之人,方知原来为所爱付出,是件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之事。

    “那你家原来姓什么?”

    面对香香的提问,童明始终从未给出正面回答。“自家族里发生过那件事之后,我家的孩子全都随母姓。所以等我们日后有了孩子,也跟你姓。”

    “你确定?”香香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这不等同于给人当了上门女婿?”

    童明摇摇头,笑道:“我为你付出性命都可以,一个姓氏,又算得了什么?”

    当这句话再次浮现在耳际时,香香的心底产生了巨大的波澜——一个口口声声说愿为自己付出性命的人,如今真正遇到问题,却只身投河,一走了之?算什么男人!

    呵!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的心,铁打的石!

    我陈香香这辈子都不要再相信你们这些臭男人!

    她愤慨地大声叫喊着,瞬间身子从榻上腾起来,方知一切原来是梦。

    “姑娘醒了?”

    一道隔帘外,林倚秾立在檐下。

    见到他来,香香既不意外,也不害怕。她用十分平静地语态道:“我向来无功不受禄。而林大人也不会白白救我,说吧,你想要跟我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现在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姑娘这番说话的口气,可不像是在谈条件。”林倚秾坐在外面的圆桌上斟茶自饮。

    “谈条件该是什么样子,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活下去。只要你能把我安全送出金陵城,替我安葬了童明,你感兴趣的东西,我自会给你。”

    林倚秾不疾不徐地盖上茶盖,淡然一笑,什么也没说。俄而饮下一口茶水,清凉入喉,整个人清爽许多。“姑娘不尝口今年的雨前茶吗?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呢。”

    香香轻柔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回绝道:“不了,喝了茶夜里睡不着。”

    林倚秾:“在下考虑不周。像我这样常年泡在茶里的人,早就喝茶跟喝水一样了。”

    “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些。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并不难,你同不同意?”香香明显有些急躁,金陵之于她,只是个梦碎伤心之地,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

    林倚秾这边却显得颇有些为难,香香不解:“江湖传闻,你二公子朝堂野下,自有威名。况且你如今还是朝中三品大员,第一个条件只不过是让你把我安全送出城去,又不是让你终身护我周全;至于第二个,不过是打捞一具尸体,你勾勾小拇指就能解决,有这么犯难吗?”

    林倚秾放下手中茶杯,眉头微皱,显出一副更是为难的样子:“姑娘别说,这两件事儿本不是难事,可如今难就难在,在下属实无法完成——因为童书吏还没变成一具尸体,因此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金陵……”

    “童郎还活着是吗?”香香立即从榻上光着脚丫子跑了下来,两眼再次发光,希望之光。“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对不对?你告诉我啊,你快告诉我啊!”

    “对,他被我们的人及时救了上来,只是肺部有些感染,好在并无大碍。目前在我家茶楼里休养。等他身体康复之后,是去是留,任由你们自己做主。而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很简单——秋虫案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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