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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张青特不可倚靠

    不说东阿城沿街百姓如何扰攘困惑,徐道人、程咬金一行快马加鞭赶到程家老宅,将马匹扔在门口不顾,急步向正厅走去。

    迎面一位六旬长者在院里听得动静,带了一名管家模样的半老中年人,缓步迎了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家现任家主,程咬金的大哥,程瑗程伯玉。

    前文提到,东阿程家虽然几百年没人出将入相,显耀中枢,但也是累代州郡,仕宦不绝,家中从来也不差一袭或深或浅的绯袍。

    就说这最近的几代人。

    程咬金的曾祖父程兴,北齐兖州司马,从四品上的官员。

    祖父程哲,北齐黄州司马,正五品上。

    父亲程娄,弃法从儒,师从北齐一代大儒卫凯隆、田元凤,曾任北齐济州大中正,掌管一州文事,也是正五品上的官员。

    齐亡于周那年,又恰逢五岁的次子夭折,人到中年的程娄伤心国事、家事,从此无心仕宦,隐居东阿不出。

    东阿建城千年,文气不绝,但要说历史上最有名的文人,首推被魏明帝曹睿封为东阿王的曹植曹子建——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

    程娄久居东阿,静极思动,他欲借曹植文气培养东阿子弟,便倚鱼山曹植庙的外墙,兴建了一所“鱼山书院”,治学讲经,有教无类,多惠及寒门甚至平民子弟。

    鱼山书院兴盛之时,除济北郡(当时还称为济州,未被大业天子改州为郡)外,东平、武阳、鲁郡、齐郡等地文人,多有慕名而至者,为山(崤山)东一时之盛。

    程咬金的岳父、现任东阿县令孙陆儿,三十年前便曾就读于鱼山书院,受教于程娄门下。

    程娄一代名儒,却子嗣艰难。

    十七岁那年,正妻为程娄生下了大儿子,便是现任程家家主。

    此后一直过了十八年,直到三十五岁那年,程娄才再次喜得麟儿,然而这个孩子却不幸五岁早夭。

    此后又是十七年,直到五十二岁垂垂老矣,小妾才意外为程娄生下了第三个儿子,便是程咬金。

    所以程咬金虽然被称为三公子,实际上嫡庶加起来,程家这一代,也只有相差三十五岁的兄弟二人,可以称得上是人丁单薄。

    老来得子喜若狂,程娄实在是害怕三儿子养不活,竟学那庄户人家的做法,给儿子取了个贱名,唤做阿丑。

    也许真的是贱名好养,这程阿丑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般的存在,程家这片宅院如何拘束得住他,五六岁开始,程三郎便每日带领家里和东阿城里的一群小儿,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搞得程府是鸡飞狗跳,四邻不安。

    直到几年后程咬金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徐道人徐鸿客,那就是另一段程三郎的血泪故事了。

    程娄一生爱玉成痴,所以给三个儿子都取了与美玉相关的名字。

    大儿子程瑗,字伯玉,瑗,美玉也。这个名字取自春秋时期卫国著名的贤人,与孔子亦师亦友的遽瑗遽伯玉,程娄敬他君子如玉,希望大儿子亦如是。

    二儿子程瑜,早夭无字。瑜,美玉无瑕也,典出东吴大都督周瑜周公瑾,程娄希望二儿子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风流美丈夫。

    三儿子程琻,琻,贵重之玉也。程娄老来得子,已经不求儿子经天纬地,文武双全,只希望他一生富贵。程琻还未加冠,父亲便年老故去,没来得及给他取字。成年之后,程琻便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字:咬金。

    程咬金十四岁那年,父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大哥程伯玉理所当然地接过了家主之位。

    程咬金本是庶出,又年纪尚幼,所以对家主之位也不做什么念想,一心只是打熬身体,锤炼武艺,喜爱马槊多过喜欢诗书。

    不过程咬金倒不像程戊,一见书本便浑身难受,他并不排斥读书,但只观大略,不研其细。徐道人曾笑称,阿丑读书,略肖蜀汉诸葛孔明,程咬金最后也没搞明白,师父这句话,到底是夸他还是笑他。

    凭借程娄的余荫和千年世家的底蕴,程家在程娄故去的这十几年里,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折。但毕竟从齐亡到如今,已经快四十年了,一个家族远离官场四十年,又多年没出过什么出色的子弟来支撑门楣,所以程家的影响力不可避免地渐渐只能局限于东阿一隅。

    就连鱼山书院,也因少了名家大儒坐镇,影响日衰,现在已经萎缩成了单纯的程家私塾,并且搬回了程家大院授课。

    现在的书院,只招收程家的子弟,不论是主家的子弟,还是部曲仆役的孩子,到了年纪都必须到学院开蒙。

    而且书院现在除了蒙学之外,主要讲授的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些儒家经典,而是大隋《开皇律》和法家经典《韩非子》、《申子》。

    门阀世家传承几百年,最大的底蕴便是各有家学、族学,并且秘不外传,保证了家族代代人才辈出,传承不坠。

    比如当年“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世代传习《孟氏易》;当代顶级门阀世家清河崔氏,不分男女皆习《毛诗》、《曲礼》;范阳卢家治《尚书》、《礼记》,河东裴家治《公羊》,不一而足。

    程家传承千年,自然也有自己秘不外传的私学。

    与大多世家宗儒不同,程家传承的是法家,历代程氏子弟,多以精研《韩非子》、《申子》而显达于世。

    程咬金的曾祖和祖父都曾任州司马之职,北齐州司马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纠劾军律,维护纪纲,这自然非法家莫属。

    程娄虽然弃法从儒,但程家家学并未因此中断。

    程咬金不喜《诗》、《书》,法家经典倒是信手拈来,也非不学之辈。

    家主程瑗程伯玉倒是儒法皆通,但他终生不仕,名声也只局限在周边几郡。

    程伯玉面貌清雅,一身书卷气,他比程咬金大了三十五岁,已经是一位六十一岁的老人。

    虽然知道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程伯玉毕竟经历过齐、周、隋三朝,见惯了改朝换代,这两年更是隐隐觉得,这大隋的天下又要乱了,所以见了程咬金等人匆匆而来,他却显得不急不躁,颇有静气。

    程伯玉先将众人迎进正厅,自坐了主位,又请徐道人坐了左手上座,却空了右手位置。

    程咬金自坐了下首,众部曲也都在他身后站定。

    待众人坐定,程伯玉才不慌不忙开口向程咬金发问:“你可曾见到贺一信了?一个时辰之前,他遍身是血地跑了回来,在府中遍寻你不着,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一刻不停,又骑马跑了出去。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见到了”,程咬金站起身来答道:“贺大哥遇到了‘可达寒贼’,为了摸清贼人虚实所以受了伤。”“

    程咬金有介绍道:“贼人号称‘可达寒贼’首领换座朱粲。贼众约有四五千人,今晨距离东阿已不足八十里,旦夕可至。我和师父一得到消息,立马赶了回来。在路上,我已经派人去请我岳父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若不是贺大哥拼死带回了消息,东阿城此次恐怕危矣。”

    程伯玉闻言,面上的静气不由得有些维持不住,“如此说来,贼人两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兵临东阿城下?他们怎会来得如此之快?难道贼人没有经过郡城?”

    “据贺大哥所说,贼人前日晚上围了郡城,昨日午时拔营南下,直奔东阿而来。颜郡守什么态度不知道,但那张青特,确实未曾派一兵一卒出城,颇有纵寇的嫌疑。”

    程咬金继续解释道:“前日我岳父收到了郡府传信,言‘可达寒贼’旦夕可至,东阿需早做准备。”

    “但当时咱们计议,贼人要抵达东阿,首先要面对郡府坚城,还有美政鹰扬府张青特那数千精锐府兵,不管是战是走,贼人恐怕都讨不到好。”

    “就算贼人没有被张青特打残打散,但冲破郡城拦阻后再抵达东阿,至少也应该是六七日之后的事情,我们应该有充足时间准备迎敌。”

    “所以这两日,我们虽然抓紧时间坚壁清野,将城外老弱妇孺尽数迁入城内,但城外程家庄子里,尚有数百石粮食未来得及运走;马场这五百丁壮,也是今日才刚刚集合,马匹武器正在准备。”

    程伯玉闻言,眉头都皱了起来,“此事颇有诡异之处,然单凭程家五百丁壮,如何守得住东阿?”

    思索片刻,他已有决断,“济北郡精兵皆集于卢县,张鹰扬有保境安民之责,如果东阿失守,他也有失土之责。”

    程伯玉正色对程咬金命令道:“阿丑,事不宜迟,你马上派人绕道去卢县求援。最好能与那张鹰扬约定好日期,两路一起夹攻,定要叫那‘可达寒贼’有来无回。”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听得门外有人大声说道:“家主不可,张青特此人不可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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