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坏消息和更坏的消息
时诸盗往来漳南者，所过皆杀掠居人，焚烧舍宅，独不入建德之闾。由是郡县意建德与贼徒交结，收系家属，无少长皆杀之。建德闻其家被屠灭，率麾下二百人亡归。士达自称东海公，以建德为司兵。后安祖为张金称所杀，其兵数千人又尽归于建德。自此渐盛，兵至万余人，犹往来高鸡泊中。每倾身接物，与士卒均执勤苦，由是能致人之死力。
——《旧唐书·卷五十四·列传第四·窦建德》
“困住张金彪我同意，但关于派斥候打探之事，就不必麻烦元郡丞了。”
程咬金本不想暴露自己撒在外面的斥候，但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元宝藏的人靠不住。“我有精锐斥候，就在贵乡城外，明日一早，我便派几个人北上馆陶打探张金称的消息。”
众人皆以为程咬金带的是张须陀所部精锐斥候，所以纷纷赞同。
崔氏美目流转，又接着问程咬金，“程兄既然不信任元郡丞的斥候，那是不是也不打算找他借兵？我刚才提议借兵之时，程兄就没有表态。”
“不错。”程咬金心中暗赞她聪慧，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兵贵精不贵多，与其提心吊胆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还不如就依靠我这一百五十私军。”
想了一想，程咬金又转头对崔君赡说道：“崔先生，明日你去找元郡丞时，最好能尽量跟他多讨要一些弓箭，我有大用。”
崔君赡满口答应，“咬金你放心，既然不需他派兵保护，只是要些弓箭器械，这点小事，难道他还好意思推脱？”
见大家议论完毕，崔氏便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准备，便是明日一开城，便要派人带了崔家信物，快马赶到清河郡治清河城，去找郡丞杨善会求援。”
崔氏环顾众人，解释道：“这只是一步闲棋。最理想的结果，是说动杨善会出兵，将张金称驱赶出清河郡。不过杨善会兵少，而且北面还有高士达和窦建德盘踞高鸡泊，他很可能不会主动出兵。那就要退而求其次，请他至少派一队人马，沿运河南下接应我们。”
崔氏久居荥阳，原本对河北局势并不熟悉，这些清河郡周边兵匪的信息，都是最近几天她零零散散听崔君赡等人讲述，加上派自己的侍女主动搜集打听，最终分析整理出来的。
看着崔氏站在屋子中间侃侃而谈，指挥若定，崔君赡暗自叹了口气，“唉，这一代崔家嫡系子弟，没一个能及得上她的，若是个男儿身……”
这时，旁边崔义玄站了出来，“有咬金贤弟带人护送，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由我去拜访一下那位百战不败的杨郡丞。”
说完，他朝程咬金一拱手，“咬金贤弟，明日借你踏雪乌骓一用。”
程咬金连踏雪乌骓的一根毛都没见过，但既然崔家讲规矩，他也不矫情，当即爽快答应。
旁边魏徵也表示，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馆陶，他正好借这次机会，跟随程咬金的队伍回家看看。崔君赡明白这不过是魏徵愿意帮忙的借口，忙对他的援手之情表示谢过。
第二天一早，众人按照昨日的议定，开始分头行动——崔氏和魏徵坐镇驿馆搜集消息；程咬金出东门直奔营地，安排全军改道和斥候北探事宜；崔义玄马快，加上时间紧急，他便不带随从，单人独骑出北门直奔清河而去；崔君赡也早早赶奔郡守府，找元宝藏商议挽留张金彪的办法，顺便讨要些弓箭。
单说程咬金，他出城赶到营地，便见全营一百五十步骑，早已在吴黑闼和程戊指挥下收拾停当，整装待发。
程咬金召来吴黑闼和程戊，第一道命令便是全军就地继续扎营，然后将自己答应护送清河崔家几人北归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二人，并且对着崔氏昨晚给他的那张简略地图，细细分析了一路北上可能发生的情况，商讨各种应对之策。
讨论了有小半个时辰，吴黑闼猛然想起一事，他“哎呀”一拍大腿，忙对程咬金说道：“三哥，恐怕要坏事，那王当仁很可能会去找张金称借兵。”
程咬金排行第三，程家的家丁部曲一般都称呼他为三少爷；而牛进达这样的江湖朋友，一般称呼他为程三哥或者程三郎。年后吴黑闼回到东阿，不知从哪天开始，便也跟着牛进达，管程咬金叫起了三哥。
“王当仁敢去找张金称？”程咬金狐疑地问道：“按理说，瓦岗军跑到这里已经算是踩过界了，他怎么可能主动去找张金称？”
瓦岗军主要活动在河南腹地，和张金称的势力范围距离遥远，而且张金称为人一向残暴、刚愎，程咬金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二者合流的可能性。
“三哥你有所不知，那王当仁早年曾是张金称的部将，两人早就认识。”刘黑闼解释道。
原来，这王当仁是济阴郡外黄人，那里距吴黑闼家乡不远，对王当仁的来历，吴黑闼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当仁少年时便颇有勇力，是家乡著名的无赖子，后来群盗蜂起，他不知为何，北上投靠了张金称。
张金称喜用同乡亲朋，王当仁虽有勇力，但一直没有受到重用。不久，王当仁便离开张金称，辗转于高士达、孙宣雅等河北乱军之中，但一直没有闯出名堂。
直到去年，王当仁带了数十人马回到家乡外黄，自己拉起了队伍，闹得声势颇大，寻常官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王当仁当初为何离开张金称，但刚才三哥你也说了，他人手不足，那借兵这种可能性，就不可不防。”
程咬金沉吟片刻，觉得这种事情不可不防，便决定马上回城，找崔氏等人商讨对策。他首先命营中斥候传话程辛，大队人马行程有变，让他尽快到贵乡城中馆驿与自己会合；然后又命吴黑闼派五十兵卒进城，到驿馆接收箭矢。
安排妥当营务，程咬金单人独骑，急急向城中赶去。
回到驿馆，程咬金还未开口，首先便得知了一个坏消息——崔君赡早上刚到郡守府，元宝藏便告诉他，今日一开城门，张金彪便顶着一张肿胀未消的脸，带了随从气呼呼地出北门而去，如今已经是不知所踪。
崔君赡一听，只得匆匆跟元宝藏要了一百张弓三千支箭，然后赶紧回驿馆报信。
崔氏和魏徵一听，一致认为张金彪肯定是回去纠集人马，准备在崔家人北归的路上埋伏拦截。
三人正愁眉不展，程咬金又带回了王当仁和张金称是旧相识的坏消息。“虽不能确定瓦岗一定会找张金称借兵，但此事不可不防。”听了程咬金的话，饶是崔氏如何聪慧，面对如此恶劣局面，一时也没了主意。
便在此时，外面崔家家丁来报，元宝藏亲自押着两大车箭矢，已经到了驿馆门口。
“随便派个管事就是了，贤侄怎么还亲自走一趟？”崔君赡带了几人，一边将元宝藏迎了进来，一边假意责怪。
元宝藏与屋中诸人草草打了个招呼，一脸忧色地对崔君赡说道：“四叔，刚收到一个坏消息，我不放心，所以赶紧跑来通知你们。有一伙贼人，阻断了贵乡北上馆陶的道路。”
原来，元宝藏昨日收到了一份皇帝的诏令，命令将之前遭到众人排挤，被踢到馆陶的魏德深，复任为贵乡县的县长。这魏德深深得民望，消息一传开，贵乡父老都乐疯了。他们以己推人，深怕馆陶那边扣住魏德深不肯放人，所以今日一早便组织了一群乡民，出发去馆陶接人。
这二三十被选为代表的贵乡父老，热热闹闹沿着大路向北走了不到二十里，便被一彪凶神恶煞的人马拦住了去路。幸好那领头之人见队伍中都是些老弱，便没有伤人性命，只是抢了财物，便将人赶了回来。
一伙人慌慌张张回了贵乡城，元宝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便亲自去城门口问了情形。几个父老七嘴八舌一拼凑，元宝藏心中有数，便赶紧跑来通知。“四叔，听那几个乡绅描述，领头之人，八成便是您说的那瓦岗王当仁。”
“可看清楚了对方有多少人马？”程咬金插口问道。
“据说二三百人马总是有的。”元宝藏答道，“贼人凶恶，又都舞刀弄枪，几个没什么见识的乡民，哪里看得清楚。”
“应该是王当仁的本部人马，他应该还来不及去找张金称借兵。就不知道，明后两天，情况会不会有变。”崔氏闻言分析道。
元宝藏将消息送到，又交割了两大车箭矢，便起身告辞。
程咬金跟随崔君赡，一直将元宝藏送出驿馆。殷勤道别之际，程咬金眼光随意一扫，便见门外街角之处，程辛带了一名斥候，正鬼鬼祟祟朝自己招手。
程咬金不动声色，待元宝藏登车走远，便借口心中烦闷，要出去透透气，施施然一人缓步出了驿馆。其余三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便各自散去，自去想办法。
程辛得知程咬金着急要见自己，正好他也有重要军情禀报，因此一见程咬金便抢先说道：“三少爷，出事了，武安郡去不了了！”
——《旧唐书·卷五十四·列传第四·窦建德》
“困住张金彪我同意，但关于派斥候打探之事，就不必麻烦元郡丞了。”
程咬金本不想暴露自己撒在外面的斥候，但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元宝藏的人靠不住。“我有精锐斥候，就在贵乡城外，明日一早，我便派几个人北上馆陶打探张金称的消息。”
众人皆以为程咬金带的是张须陀所部精锐斥候，所以纷纷赞同。
崔氏美目流转，又接着问程咬金，“程兄既然不信任元郡丞的斥候，那是不是也不打算找他借兵？我刚才提议借兵之时，程兄就没有表态。”
“不错。”程咬金心中暗赞她聪慧，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兵贵精不贵多，与其提心吊胆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还不如就依靠我这一百五十私军。”
想了一想，程咬金又转头对崔君赡说道：“崔先生，明日你去找元郡丞时，最好能尽量跟他多讨要一些弓箭，我有大用。”
崔君赡满口答应，“咬金你放心，既然不需他派兵保护，只是要些弓箭器械，这点小事，难道他还好意思推脱？”
见大家议论完毕，崔氏便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准备，便是明日一开城，便要派人带了崔家信物，快马赶到清河郡治清河城，去找郡丞杨善会求援。”
崔氏环顾众人，解释道：“这只是一步闲棋。最理想的结果，是说动杨善会出兵，将张金称驱赶出清河郡。不过杨善会兵少，而且北面还有高士达和窦建德盘踞高鸡泊，他很可能不会主动出兵。那就要退而求其次，请他至少派一队人马，沿运河南下接应我们。”
崔氏久居荥阳，原本对河北局势并不熟悉，这些清河郡周边兵匪的信息，都是最近几天她零零散散听崔君赡等人讲述，加上派自己的侍女主动搜集打听，最终分析整理出来的。
看着崔氏站在屋子中间侃侃而谈，指挥若定，崔君赡暗自叹了口气，“唉，这一代崔家嫡系子弟，没一个能及得上她的，若是个男儿身……”
这时，旁边崔义玄站了出来，“有咬金贤弟带人护送，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由我去拜访一下那位百战不败的杨郡丞。”
说完，他朝程咬金一拱手，“咬金贤弟，明日借你踏雪乌骓一用。”
程咬金连踏雪乌骓的一根毛都没见过，但既然崔家讲规矩，他也不矫情，当即爽快答应。
旁边魏徵也表示，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馆陶，他正好借这次机会，跟随程咬金的队伍回家看看。崔君赡明白这不过是魏徵愿意帮忙的借口，忙对他的援手之情表示谢过。
第二天一早，众人按照昨日的议定，开始分头行动——崔氏和魏徵坐镇驿馆搜集消息；程咬金出东门直奔营地，安排全军改道和斥候北探事宜；崔义玄马快，加上时间紧急，他便不带随从，单人独骑出北门直奔清河而去；崔君赡也早早赶奔郡守府，找元宝藏商议挽留张金彪的办法，顺便讨要些弓箭。
单说程咬金，他出城赶到营地，便见全营一百五十步骑，早已在吴黑闼和程戊指挥下收拾停当，整装待发。
程咬金召来吴黑闼和程戊，第一道命令便是全军就地继续扎营，然后将自己答应护送清河崔家几人北归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二人，并且对着崔氏昨晚给他的那张简略地图，细细分析了一路北上可能发生的情况，商讨各种应对之策。
讨论了有小半个时辰，吴黑闼猛然想起一事，他“哎呀”一拍大腿，忙对程咬金说道：“三哥，恐怕要坏事，那王当仁很可能会去找张金称借兵。”
程咬金排行第三，程家的家丁部曲一般都称呼他为三少爷；而牛进达这样的江湖朋友，一般称呼他为程三哥或者程三郎。年后吴黑闼回到东阿，不知从哪天开始，便也跟着牛进达，管程咬金叫起了三哥。
“王当仁敢去找张金称？”程咬金狐疑地问道：“按理说，瓦岗军跑到这里已经算是踩过界了，他怎么可能主动去找张金称？”
瓦岗军主要活动在河南腹地，和张金称的势力范围距离遥远，而且张金称为人一向残暴、刚愎，程咬金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二者合流的可能性。
“三哥你有所不知，那王当仁早年曾是张金称的部将，两人早就认识。”刘黑闼解释道。
原来，这王当仁是济阴郡外黄人，那里距吴黑闼家乡不远，对王当仁的来历，吴黑闼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当仁少年时便颇有勇力，是家乡著名的无赖子，后来群盗蜂起，他不知为何，北上投靠了张金称。
张金称喜用同乡亲朋，王当仁虽有勇力，但一直没有受到重用。不久，王当仁便离开张金称，辗转于高士达、孙宣雅等河北乱军之中，但一直没有闯出名堂。
直到去年，王当仁带了数十人马回到家乡外黄，自己拉起了队伍，闹得声势颇大，寻常官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王当仁当初为何离开张金称，但刚才三哥你也说了，他人手不足，那借兵这种可能性，就不可不防。”
程咬金沉吟片刻，觉得这种事情不可不防，便决定马上回城，找崔氏等人商讨对策。他首先命营中斥候传话程辛，大队人马行程有变，让他尽快到贵乡城中馆驿与自己会合；然后又命吴黑闼派五十兵卒进城，到驿馆接收箭矢。
安排妥当营务，程咬金单人独骑，急急向城中赶去。
回到驿馆，程咬金还未开口，首先便得知了一个坏消息——崔君赡早上刚到郡守府，元宝藏便告诉他，今日一开城门，张金彪便顶着一张肿胀未消的脸，带了随从气呼呼地出北门而去，如今已经是不知所踪。
崔君赡一听，只得匆匆跟元宝藏要了一百张弓三千支箭，然后赶紧回驿馆报信。
崔氏和魏徵一听，一致认为张金彪肯定是回去纠集人马，准备在崔家人北归的路上埋伏拦截。
三人正愁眉不展，程咬金又带回了王当仁和张金称是旧相识的坏消息。“虽不能确定瓦岗一定会找张金称借兵，但此事不可不防。”听了程咬金的话，饶是崔氏如何聪慧，面对如此恶劣局面，一时也没了主意。
便在此时，外面崔家家丁来报，元宝藏亲自押着两大车箭矢，已经到了驿馆门口。
“随便派个管事就是了，贤侄怎么还亲自走一趟？”崔君赡带了几人，一边将元宝藏迎了进来，一边假意责怪。
元宝藏与屋中诸人草草打了个招呼，一脸忧色地对崔君赡说道：“四叔，刚收到一个坏消息，我不放心，所以赶紧跑来通知你们。有一伙贼人，阻断了贵乡北上馆陶的道路。”
原来，元宝藏昨日收到了一份皇帝的诏令，命令将之前遭到众人排挤，被踢到馆陶的魏德深，复任为贵乡县的县长。这魏德深深得民望，消息一传开，贵乡父老都乐疯了。他们以己推人，深怕馆陶那边扣住魏德深不肯放人，所以今日一早便组织了一群乡民，出发去馆陶接人。
这二三十被选为代表的贵乡父老，热热闹闹沿着大路向北走了不到二十里，便被一彪凶神恶煞的人马拦住了去路。幸好那领头之人见队伍中都是些老弱，便没有伤人性命，只是抢了财物，便将人赶了回来。
一伙人慌慌张张回了贵乡城，元宝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便亲自去城门口问了情形。几个父老七嘴八舌一拼凑，元宝藏心中有数，便赶紧跑来通知。“四叔，听那几个乡绅描述，领头之人，八成便是您说的那瓦岗王当仁。”
“可看清楚了对方有多少人马？”程咬金插口问道。
“据说二三百人马总是有的。”元宝藏答道，“贼人凶恶，又都舞刀弄枪，几个没什么见识的乡民，哪里看得清楚。”
“应该是王当仁的本部人马，他应该还来不及去找张金称借兵。就不知道，明后两天，情况会不会有变。”崔氏闻言分析道。
元宝藏将消息送到，又交割了两大车箭矢，便起身告辞。
程咬金跟随崔君赡，一直将元宝藏送出驿馆。殷勤道别之际，程咬金眼光随意一扫，便见门外街角之处，程辛带了一名斥候，正鬼鬼祟祟朝自己招手。
程咬金不动声色，待元宝藏登车走远，便借口心中烦闷，要出去透透气，施施然一人缓步出了驿馆。其余三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便各自散去，自去想办法。
程辛得知程咬金着急要见自己，正好他也有重要军情禀报，因此一见程咬金便抢先说道：“三少爷，出事了，武安郡去不了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