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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此去,向黄芽(大章,5700)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嗯,好生巡逻,我出镇看看。”

    在云目云耳带领的巡逻队的问候下,风歧跨过已经只剩下两根残缺立柱的镇口门楼,往来时的密林走去。

    原本一望无际的白色草浪已经被灰暗的光芒吞噬,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白色云气还在负隅顽抗。

    先是秘藏境的杀百煞与金刚罗刹,后是秘藏之境的丹辰。

    飞鹤又身死。

    石猴却迟迟不现身。

    他也不知其是被惊走,还是躲着不出,亦或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

    但其是积年老妖,而且一身土遁之术炉火纯青,再加上石猿老人宠爱。

    想必不会有事。

    至于是否逃走……

    一看便知。

    刚走入那密林之中,风歧便神色一动,却是心力忽然翻涌。

    似在昭示着什么人的到来。

    “百苦?”风歧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

    紧接着,便见林间忽有一捧血雾炸开,血雾之中显出一个身影。

    其人头生肉冠,口长獠牙,眉心一点豪光,背后腰间一对白嫩小手向后合十,身前六臂一扯,将血雾化作一袭袈裟斜披在身,遮住赤精上身,只露出一只手掌竖于胸前,在风歧身前躬身见礼。

    “见过佛子。”

    “佛子?”风歧看着青黑狰狞的脸上尽是平和,甚至还带有一点慈祥,清明双眼之中尽是膜拜之色的百苦,不由皱起眉头。

    同时也暗暗提起戒备。

    百苦的出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人来历神秘,他在参牙店中便已经有心探查一番。

    但当时情况紧急,因此让他去黄芽山等自己。

    一是借他那血遁之术吸引注意力,二则是想逼他一把,其若真有什么猫腻深藏在追杀之下也该显现出来。

    可是从囊河畔一直到这流云镇,他竟一直如影随形。

    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而且……

    其人现在显然已经进入化胎之境,虽然依旧对自己恭敬,但风歧心中却有些没底。

    最关键的是,他看向百苦的双眼。

    目为心之户。

    他绝不是百苦!

    百苦那清明的双眼似乎是能看清风歧心中的戒备。

    只见其眉心豪光闪烁。

    风歧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安定之感,只觉好似百苦生杀都能控之于己手。

    他明白,那是自己在他心中种下的心力种子依旧还在。

    “佛子不必防备于我,我知佛子心中有万千疑问,且待应付过那只猴妖之后,我一一答于佛子,可好?”

    百苦开口,但声音却变得醇厚,好似老僧诵经,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猴妖?石猴?”

    风歧却并未被影响,而是捕捉到话语中意思。

    百苦点点头道:“我寻佛子而来,路遇一术士,本无暇顾及,但见那猴妖暗中追踪,想来便觉其人与佛子有些关系,欲出手将之擒下,却不想有一秘藏境化鹤术士陡然而降。”

    “我所不敌,便先行离开。那秘藏术士将其杀之便走。而后我与猴妖前后而来,此刻想必他已经快到了。”

    “丹辰?杀百煞?”风歧迅速反应过来百苦所言何人。

    但他又连忙反应过来问道:“你没被识破抓住?”

    百苦点点头又摇摇头:“被看到,但并未被抓。”

    风歧皱眉,还欲再问,百苦却笑道:“佛子,以后时间还多,那石猴将至,我先躲起来?”

    见此,风歧只能将心中疑惑暂时压下,点了点头。

    现在还不能让时候看到自己与百苦有联系。

    百苦见状笑了笑,周身血雾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见着百苦离去,风歧心中一个个疑问泛起。

    他到底什么来历?又是怎么跟住自己的?他到底是谁?

    还有最重要的,自己到底能否相信他?

    “飞鹤?”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石猴小心翼翼的自泥土之中探出头来,便见风歧愁眉不展。

    “是我,出来吧,丹辰已经走了。”风歧看向石猴,也不知他问的是谁,便将梦鲸术器撤下,显出原本身形。

    石猴顿时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而后依旧小心探查一番,这才显出身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师兄死了。”风歧冷声道,脸上浮现出怒意。

    “哎。”石猴也随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知道了。”

    “都是那该死的黄芽山!”风歧咬牙切齿的讲述起来:“师兄多好的一个人啊,治下之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

    “可是黄芽山竟以流云镇为饵……”

    风歧恨恨的咬着牙,将期间发生的事情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出来。

    将飞鹤塑造成了一个遭到打压被贬之后,便安心经营流云镇,却依旧被当做废物利用的形象。

    同时也将飞鹤之子许长安与自己同飞鹤的交易隐去,变成了飞鹤见到自己后,便迫不及待的让自己代替于他。

    在风歧的讲述中,石猴频频点头。

    直到他讲到丹辰对自己赏识,赐下令牌之时。

    石猴眼中终于泛出丝丝喜意,他心中暗道:“看来飞鹤在流云镇做的着实不错,而黄芽山如今确实百般麻烦缠身,极缺人手。但若是如此……岂不是说飞鹤能够更容易获得……”

    “你在想什么?”风歧见他走神,便面带怒意的问道。

    “啊,没什么。”石猴回神,见风歧神色,又连忙问道:“飞鹤尸身呢?我在想应该将飞鹤尸身迎回大葬。”

    “不必了。”说到此处,风歧恨意更浓,他拿出锦囊展示一番后,又收回,“师兄的尸身就在我手中,但我答应他要将他葬在黄芽山对面,他的亡魂要日日盯着黄芽山,直到看到它灭亡。”

    飞鹤的尸身,风歧还有用处,并不准备交给石猴。

    “这样啊,那也好。”石猴亲眼见过飞鹤尸身之后,附和两声,而后又一幅吞吞吐吐的模样。

    风歧见状便知自己的话已经将石猴心思勾起。

    他忽的不知想起什么,又冷笑道:“现在那罪魁祸首的妻弟金曲便躺在师兄的府邸,丹辰竟还想要让我与他一起将流云镇的财富押解回去!呵,痴人说梦!”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这就要回去将那金曲弄死一般。

    石猴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就急了,连声道:“你不要冲动,那金曲可是丹辰的妻弟,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还如何潜入黄芽山?”

    “不要冲动?什么叫不要冲动?”风歧怒喝,但转而又显露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放心,我自有计划,绝对不会影响黄芽山的覆灭。”

    但石猴见他这幅模样,却心中更急,什么叫自有计划?他能有什么完美计划挡住黄芽山的探查?

    无非就是黑日意志。

    如此一来只会让黄芽山戒备更重,就算不会影响黄芽山覆灭,但会影响到他们的谋划!

    但见风歧满脸决绝,他便明白凭自己是劝不动了,只有搬出石猿老人。

    他连忙道:“你之前不是问主人在黄芽山是否还有什么谋划吗?我告诉你,有!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回去与主人商议之后,便迅速回复与你,你看可好?”

    听见“石猿老人”这四个字,风歧总算是冷静下来,眉头紧锁,仿佛要皱成一个“川”字。

    眼中浮现出剧烈挣扎。

    最终重重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去。

    “等等。”看着风歧如此离去,石猴连忙将之叫住。

    “还有何事?”风歧停住身形,头也不回的问道,声音之中满是不耐。

    石猴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风歧等了半晌,见没有回复,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石猴看着那道背影远去,面色难看,踌躇片刻之后,便直接遁入地底,紧跟而去。

    ……

    “大人。”

    “见过大人。”

    再一次与巡逻队伍相遇。

    风歧这次却丝毫不掩饰难看面色,头也不抬的径直走向府邸。

    众人面面相觑。

    “这……大人怎么了?”一个男子问道。

    “还能怎么了,如此基业毁于一旦,谁心情能好?走走走,赶紧巡逻。”云目瞪了那人一眼骂道。

    身后的议论声入耳,风歧心中一笑。

    他料定自己这样急怒而走。

    石猴定然不会放任他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直接回来,因此会跟来。

    所以这戏就是演给他看的。

    同时也是让他亲眼所见这镇子里的一切,用以佐证自己刚才所言。

    毕竟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亲眼所见。

    他大踏步的走入府邸,第一时间确认金曲还未醒来后,猛地推开他所在的房间。

    周身散发着重重怒意,定定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金曲,双眼之中满是杀意。

    而与此同时,那石猴的心也提了起来。

    风歧看了半晌,脸色不断变化,最终还是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他直接盘坐在这门口,双目闭阖。

    虽然身上还是散发着浓重的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但暗中的石猴也终于暂时放下一口气。

    不过他却并未直接离开,显然还是并不放心。

    ……

    此时有石猴在侧。

    许长安的存在不能披露出来,所幸飞鹤也从未曾对流云镇之人披露过自己这一子嗣的存在。

    就连那帮忙照看的妇人,也只是知道这孩子是飞鹤六年前带回来的而已。

    再加上飞鹤那童子身形,自然也从未怀疑过其会有子嗣存在。

    自然也不方便与百苦问话。

    因此风歧便将自己所得的诸般术种蚀文《诸天象化定二十四节气经》残篇一一推衍。

    不时心神疲倦了,便将飞鹤留下的黄芽山信息拿出一一翻阅,思考到黄芽山之后该如何行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日渐渐落下。

    藏于暗中的石猴看着风歧真的定下性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此时,他见风歧忽然起身,却是听到身后屋内有声响响起。

    石猴的一颗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毕竟面对一个昏死过去的仇人只需忍耐,而应对一个清醒的仇人,还要不被看出破绽就不一样了。

    他仔细听着房中声响。

    风歧只听到身后房中忽然想起一声呻吟。

    连忙扭身进入其中。

    却见那金曲已从白鹤化作人形,他站在房中双眼警惕而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见风歧进屋,眼中的戒备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师兄,你可算是醒了。”风歧脸上浮现出庆幸神色,同时观察着金曲的一举一动。

    却见金曲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茫然神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被那该死的金刚罗刹打晕,怎么见到的是你?”

    ‘他不知道自己成了鱼饵?’看他这反应,风歧心中嘀咕。

    但脸上却浮现出冷冽的神色,语气不佳道:“金师兄你有所不知,当时你昏迷之后,我拼死血战,却也不敌那杀百煞,最终被打成重伤,就在此时,大师兄驾临……”

    风歧按着剧情又是一遍讲述。

    说着还从取出丹辰给自己留下的令牌,展示一番。

    直听得金曲青筋直冒,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被当做了鱼饵。

    听到自己险些被杀百煞带走时,更是怒不可遏。

    但出乎意料的,在听完之后,他却好似泄了气一般,所有愤火都尽数消退,变成一副平和模样。

    甚至他看到那令牌之后,还上前来拍拍风歧肩膀安慰道:“多谢师弟照看,让师弟见笑了。不过如今黄芽山动荡,就算你我这等微末术士自然也是要尽到职责才行。”

    “再说了,这流云镇才值多少?得了大师兄的赏识,以后有你的好处。”

    他显然也是意识到了,风歧就一直守在他的门口,才能在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进来。

    风歧面色一愣,旋即躬身道:“师兄智慧,师弟受教了。”

    但他心中却是诧异,刚才广览资料,便发现这金曲平日里仗着黄芽山大师兄这层皮,平日里嚣张跋扈,吃喝嫖赌,纵情享乐。

    风评极为不佳,显然一纨绔之徒。

    因此他刚才那番话也未尝没有挑拨之意。

    却不曾想此人竟还有这样一面,甚至在看到自己的不忿,以及丹辰的重视之后,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让风歧不禁刮目相看。

    “好了,既然大师兄有命,那你我便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黄芽山吧。”金曲笑道,说道“大师兄”三字之时,金曲还对风歧眨了眨眼。

    风歧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正是许长安之事,顿时随之默契一笑。

    “师兄请。”他伸手,将金曲请出屋子。

    走出屋子,金曲扫视一圈,看向风歧道:“难怪师弟不忿,经营如此之久的基业,如今毁于一旦,任谁也难以接受啊。”

    风歧闻言,只是面色不佳的勉强一笑。

    他低着头看向地面。

    心中暗自思索,自己此番以一个折中的态度,演给石猴的是大恨之下的忍耐,与忍耐之中控制不住而流露出的不爽,演给金曲却是毫不掩饰的坦诚。

    两边都有了交待。

    暗中,石猴也终于将那颗提着的心放下。

    这时,金曲却一挥手,只见眼前顿时显出一座袖珍车辇。

    这车迎风便长,顷刻间化作房屋版大小。

    其上共有两层,其上灵木做梁,金玉为饰,车厢之上更有描摹彩绘,画出一幅百鹤齐飞的盛景,很是华贵不凡。

    “师弟今日你可是有福气啦!这百鹤乘云辇可是我趁着这任务求了我姐姐许久,方才求来,若放在往日我连摸都别想摸一下。”金曲一把揽住风歧,“好了师弟,快快收拾一番,与我同回黄芽山,届时这流云镇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伸手一点,只见那画中百鹤顿时盘旋飞出,化作一只只灵光飞鹤,停在车辕之前。

    而车辇一层也是开出门户,显出其中不凡布置。

    “既然如此,那就请师兄你先入辇,我来操办剩下事宜。”风歧道。

    “好啊,正好我懒得动弹。”金曲伸了个懒腰,便一步跨上车辇。

    而后推开一旁窗户,居高临下的看着风歧道:“师弟可要快些啊。”

    风歧点点头离开。

    ……

    大门外,那车辇现世的动静已经将云目云耳等人尽数吸引了过来。

    风歧走出府邸,对着云目云耳招了招手。

    两人连忙上前。

    “云目云耳,你们去将所有三到六岁的童男女带来。”风歧道。

    “啊?所有吗?”云耳惊叫一声。

    往年向黄芽山送去的童男女,也就每年十个,还是年龄不限的,今日竟有年龄要求,还要全部?

    “大人,这镇子刚遭了灾……”云目为难的看向风歧。

    “去。”风歧道了一声。

    “这……是!”云目踌躇片刻,但最终还是在风歧的目光之下拉着云耳转身离去。

    看着人流尽皆散去。

    风歧也随之吐出一口气。

    这流云镇的气氛他真的很喜欢。

    因此并未将几十万斤流云草带走,便是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而只带走六岁及六岁以下的童男女,便是因为黄芽山招收弟子一般只要六岁及六岁以下。

    年龄再大些,便只能被当做药童了。

    同时也是将许长安在石猴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带走。

    不多时,便见云目云耳带着一个个小小孩童走来。

    这些孩童偶尔有几个噘着嘴,眼眶红彤彤的显然刚哭过,但更多的还是眼中带着好奇的看向风歧,并不害怕他们的“飞鹤大人”。

    而打扮精致的许长安显然其中。

    “大人,一共二十三个三至六岁孩童,悉数带到。”云目高声道。

    风歧嗯了一声,目光却看向远处。

    只见月色之下,那街角、墙上、门缝之中,一个个亮彤彤的眼睛窥伺而来。

    眼中带着忐忑、怀疑、惊惧。

    “走吧,孩子们都随我过来。”

    风歧上前,神色柔和的将许长安拉起,带着诸多孩童往府中走去。

    “等等,等等。”

    正在此时,街尾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风歧看去,却见一个白发稀疏的老汉,拄着杖,挥手疾呼。

    “还有何事?”风歧问道。

    那老汉上前跪倒在地,对风歧道:“大人,还容老汉再看一眼孙儿。”

    他浑浊的瞳孔中流下眼泪,却泛出一种莫大的悲伤,仿佛看得出这些孩子以后的命运。

    风歧点点头。

    那老汉连忙抱住一个孩子,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布仔细包裹的东西,绢布层层打开,正是一块发黑的饴糖,不由分说的塞进这孩子口中。

    “吃了吧,吃了以后就不想家了。”老汉对孩子道。

    “爷爷不哭。”那孩子轻轻擦着老汉的眼泪,豆大的泪滴也随之在眼眶中积蓄着。

    剩下的诸多孩子也隐隐有大哭的趋势。

    “好了,走吧。”风歧连忙道。

    “哇,好大的车。”

    “好大的鸟!”

    刚一见到这百鹤乘云辇,这些孩子顿时便将刚才隐隐欲坠的泪滴收起。

    亮晶晶的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

    “快些吧,师弟。”金曲自二楼探出头来道。

    风歧点了点头,指挥着一个个孩子进入车辇之中。

    顿时,一声声嘹亮鹤鸣响起,那些灵光飞鹤振翅而起。

    风歧走到窗边。

    看着这车辇渐渐腾空而起。

    窗外的流云镇愈加渺小,而那些原本只是隐隐传来的哭声也逐渐响彻。

    孩童们新奇的清脆笑声在耳边回响。

    他坚定的看向前方。

    那里,是黄芽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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