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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新闻说,台风要来,终还是被海峡对岸挡走了,但雨还是连续下了好几天。

    这天晚十点,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位于阳荣市南湖区成功路的拐角处,陈百富正蹲在塑料布搭的雨棚下,悠闲地煮着牛肉火锅。

    成功路在此的九十度拐角,漂亮的将这里分成了三片。第一片是陈百富的工地和工地外的夜宵摊,第二片在工地斜对面,是一个由城中村逐渐形成的颇具规模五金和建材市场,第三片在工地正对面,是一个已成为城市风景的战备水库。

    陈百富煮的牛肉熟了,他捞起一块,带着浓浓香气的牛肉转眼消失在他的唇齿之间。他一块又一块的捞起,如法炮制地让它们进入他不失斯文的皮囊,直到吃热了,他打开一听啤酒,深深地嘬上一口,脸上顿时卖弄出油滑的惬意。

    今晚的成功路连带工地正对面的战备水库一起被封锁,水库边围上好多警车和警察,保安公司也派一队保安到现场临时增援。警察中相当一部分在水库搜寻着什么。陈百富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但他不是警察,马路对面的那些事和他恍如隔世。

    他又深深地嘬上一口啤酒,但此时工地斜对面的市场传来一阵阵哀嚎搅了他的好兴致,他闻声看去,只见朦胧的路灯下,一个苗条女子推着辆平板三轮在泥水里拼命挣扎,两个身披雨衣的男人正死死撰住平板三轮的后挡板,甚至一个伸手将三轮一侧的车胎放了炮。

    “救命啦,救命啦,车完蛋啦,我不敢啦。”苗条女子使足全身力气,要让三轮车挣脱身后的两个男人,但不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她只有哭喊救命的份,喊着喊着就喊不动了。

    陈百富非常不快,倒不是同情这苗条女子,实在是这场面杀了他对这锅牛肉的好胃口。他将手里的半空啤酒罐往那两男人扔去,啤酒罐拖着长长的啤酒花,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正好砸在其中一男人身上。

    那两男人一惊,立即放过苗条女子,恶狠狠的看过来,又马上慌慌张张的跑向陈百富,在雨棚外恭恭敬敬的站定,一个劲的向陈百富道歉。

    “滚,下次再在我吃夜宵时搞事,送你们下海。”陈百富看也没看两男人一眼,简单一句就把这俩吓跑得无影无踪。

    那苗条女子仍蜷缩着瘫在那里,她呆的地方有些凹,今晚的雨水有些大,已经没到三轮车的底板,她已经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全身上下全湿透了。

    水库边,警察们起了一阵躁动,看来,他们要捞的东西捞到了。

    那也是辆平板三轮和一大包防水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物件,陈百富知道,有人用它运过假货到他工地卖的,那一大包是假货。

    警车载着那辆平板三轮和那包物件回公安局,增援的保安散去。保安公司的老板没跟车走,他越过成功路,向陈百富的雨棚一跨一跨走来。

    保安公司的老板叫许文,当年是侦察兵,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受过枪伤,达姆弹打在小腿上,小腿保住了,但从此以后他不得不面对走路有点不平衡的现实。

    许文跨进雨棚,脱了雨衣,一屁股坐在陈百富的对面,自顾自的操起一双筷子,熟练地将锅里的牛肉捞起,就直塞嘴里。

    陈百富打开一听啤酒,给许文递过去,他又打开一听,猛嘬上一大口。

    “最近工地都顺利?”许文咀嚼着牛肉,没理会陈百富递过来的啤酒,头也没抬的问陈百富。

    “文哥,我这里不劳烦你费心,你多多照看对面就是,好戏在后面。”陈百富回复许文,又嘬上一大口,啤酒的凉爽和雨天的阴冷内外夹攻,让他不禁的打了个寒战。

    许文没接话,转过脸去,看向那个还瘫在水里的苗条女子,冲她吼:“喂,站起来,雨里凉,你过来。”

    苗条女子触电似的赶紧站起,慢慢腾腾的把湿漉漉的身子挪到雨棚外,她就小心翼翼地站住。

    “进来。”许文命令道。

    “我,我脏。”苗条女子颤声低语。

    雨棚内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挂满水珠的脸显得十分惨白,但男人都认得出,这是一张不失俊俏的脸。

    陈百富一指雨棚边的铁皮屋,说:“你进去换一身,里面有干的。”

    女人怯生生的站在原地,让雨水继续淋着,没敢动。

    “快去。”许文向女人瞪一眼,提高些声量命令道。

    女人小心翼翼地进了铁皮屋,稍倾,她一身带着男人汗味的工装回到雨棚下。

    她很好看的,尤其在她仍旧湿漉漉的头发的衬托下,如果不是这身工装让人倒胃口,她的身形绝对让人联想起欧美剧里刚出浴的性感俏丽美妇人。

    “吃。”许文操起一双筷子给她,她没敢接,许队长直接将筷子硬塞到她手里。

    “快点吃,饱暖思淫欲。”陈百富坏笑着嘬上一口啤酒,眼光在她身上贪婪的游走。

    她梦游般的坐下,接过一块块许文捞给他的牛肉,机械的咀嚼起来。热腾腾的牛肉让她全身的寒意散去,她的面颊开始微微红润,显得更好看了。

    终于,最后一块牛肉被许文捞起,许文直接将这块牛肉塞入她口中。

    许文满意的伸出左手抚摸到她的面颊,感叹:“你的脸好嫩,好像我的女儿。”

    第二天早上,女人在铁皮屋里醒来,一眼看见自己的平板三轮已经修好,就停在铁皮屋外。她赶忙起身,换上自己那身还没干透的衣服。她向铁皮屋外赶,想走快点,但是痛,哪里都痛。

    铁皮屋外不远处,陈百富顶着红工帽正在训斥一帮工头。他瞥见她,停下训斥,凑过去,把她从上到下闻了个遍。

    不远处的工头们都猥琐的冲她咧嘴笑,有的还吹起了口哨。

    她没搭腔,更没敢动,但她有些愠怒,双手死揪着没干透的衣角。

    “干啥都比推板车拉私货强,你去找许总,许总会罩着你的。”陈百富对她耳语后转身而去。

    傍晚,下了班的许文在离保安公司不远的路口看到了她,许文停住车,喊她上车,她想也没想就上了许文的车。

    许文盯着她有些羞怯的脸,问:“你饿么?”

    她点点头,伸出一根食指,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一天没吃东西。”

    “要不找老陈去继续吃牛肉?”许文回想起什么,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坏笑。

    “咱两吃,就咱两吃。”她羞红脸,扭捏道。

    许文没再说话,径直将车开到一片低调但雅致的民宿区。

    她下车,许文一把将她抱起,直接抱到二楼放下。她推开民宿二楼的窗,让新鲜的海风带着星光吹进她的肺腑。她回身看向许文,许文正意味深长的欣赏着她。

    许文说:“这里的老板因特大走私案跑路去了东南亚,跑路前把这里押给了我,但这一片就彻底荒废了。以后这里归你,你去找些像你这样模样好的来,把这里操办起来,有我给你照着,你放心干,但绝不能涉赌涉毒。”

    她难以置信,甚至让自己陷入怀疑和惊恐。一天的功夫,她穷途末路的命运似乎就如此的急转弯。许久,她缓过来,这确实是真的。

    “你现在什么也别说,这些都不是白给你的,日后我会向你提出要求的。”许文接着说。

    许文又一次伸手抚摸她的面颊,赞叹:“你的脸好嫩,好像我的女儿。”

    许文转而问:“你叫什么来着?”他这才想起,和她相处两夜,还没知道她的名字。

    “野花。”她忙答。

    “野花,野花,这个太土。野花,野花,以后就喊你叶华,他们要喊你华姐。”许文说。

    “好,以后我就是叶华。”她拘谨的接受他送给她的这个洋气名字。

    许文的手从她的面颊抚摸到她的脖颈,她抬起双手,轻轻地放在许文的手背,让他的手心手背同时感受到她的柔软。

    “这里也要有个名字。”许文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扫视一眼四周,又收回到她身上说。

    “你,你给取一个。”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就叫一代佳人吧。”许文意味深长的欣赏着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和慌乱。

    “好,一代佳人,一代,就叫一代佳人。”在星空下,在海风里,在屋墙间,叶华就这样颤抖着、旋转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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