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3
8月27日。
利奥伯特耍了他，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军备处，最终奥托明白过来或许他会在模战场亲自带训练。果然，最终他在沙漠模战场找到了他。
审阅室的玻璃阻隔了外面漫天的黄沙，黄沙中的几个人影几乎要被卷起的沙土埋没，利奥伯特紧贴着玻璃，俯视着脚下的人影，赫尔曼的黑色军装在飞扬的沙尘中若隐若现。
坚实的防爆玻璃横在利奥伯特与沙漠中间，他完全不担心风沙会进入他的眼睛，因此他的目光冷酷而从容。沙漠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赫尔曼吼叫着指挥地上的学员爬起来向目标开枪，然而几个学员却鲜有人能够在风沙中站住脚，甚至有人或许是被这看似一望无际的沙漠而恐吓住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体紧紧蜷缩着，显得滑稽可笑。
“砰。”一声枪响，在与沙尘漫长的拉锯后，终于有人开了第一枪。利奥伯特点击玻璃上的放大按钮，审视远处的人形靶。“人”的肩膀处被子弹穿出了一颗苹果大小的黑洞，虽然离心脏还有些距离，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已实属不易。
利奥伯特点点头，同时，通过玻璃的反光，他看见奥托从门口走进。
他转过身来。
“天赋测试的结果已经出来，”奥托厌倦了这漫长的猫鼠游戏，但手中的数据让他兴奋到忘记怒火，他刚刚确实因找不到利奥伯特而火气冲天，同时却也迫不及待地想和别人分享自己得出的数据。
他得意忘形，五官在脸上肆无忌惮地飞扬，“看！这几项都很好，除了这个！”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交互面板，调出里面的数据，然后放大，“动向捕获！她的动向捕获的分数——50分！你知道为什么吗？？看到这个分数后，我把测试条件按照情感反射和情感捕获两大类让她重新进行，你猜结果是什么？？——情感反射几乎为0，而情感捕获却是50！”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上将。”奥托的眼神中透露出神往的光芒，“她能知晓别人的感情，却无法自身做出回应，也就是说！她能分析别人的心理，自己却感知不到任何情绪！完全无法共情！”
“艺术品！利奥！”利奥伯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却并没有打击到奥托的兴致，“几百年来，人类都想要一个万能的机器人，一个能够察觉人类所思所想的机器人，但是人工智能发展不到这一步，人工智能需要复杂的程序输入，她不用！而且……而且而且而且她的立场调查是‘不明确’！”奥托猛地凑近利奥伯特，在他耳边厮磨，“她不适合当军人了，把她交给我吧，上将。”
利奥有力地将奥托从身边推开，他神情未有什么变化，然而紧锁的眉头还是流露出心中难以抑制的嫌恶。他拿过奥托的交互面板，开始审查天赋测试的各项数据。
多边形在动向捕获条目下缺了一角，显得整个图形的形状有些怪异，但利奥伯特很快发现这种怪异来源于另外项目高于平均的分值，使得图形的其它角端逼近框架线。
[错差忍耐]：9
[逻辑导向]：9
[瞬时反射]：9
[体力素质]：6
[动向捕获]：5（特别备注：情感反射0，情感捕获5）
下一行密密麻麻地填写了具体数据和其它类目零散的检测，利奥伯特将页面翻到第二页。
[作战测试]：通过作战测试我们发现，被测者对于即将发生的危险有较高的敏锐度，但仅限于客观条件。此外，被测者几乎不对危险表现出恐惧情绪，似乎不具有躲避本能（此处特表：调用生化院身体数据，并无异常）。
在装甲驾驶、飞行器驾驶、狙击模拟、近战模拟、后场协调中，被测者在狙击模拟拥有较高发挥，最高数据为[狙击精度：9]。
[综合判断]：被测者具有狙击方向的天赋，并且不具备强悍的身体素质，建议向狙击方向培养。被测者具有较强的综合作战能力，具备进入战场的必要条件，适宜对战况进行统筹调度，不适宜正面作战。
最后一页是立场测试，该页有多处红色字体和绿色字体，整页数据十分拥挤地排列在一起，红字的“不明确”三个字几乎散落在页面的各个方位。
利奥伯特直接将视线投向页尾的综合判断。
[综合判断]：！WARNING
被测者不具备强烈或坚定的立场倾向，不能辨别黑塔与白塔的优劣，但知晓两塔的基本理念与管理办法。
被测者对大多数事件无法提供偏好反应，没有正常喜恶。不具有极端爱、仇恨等情感。
以上结果表明被测者有可能在作战中叛变（几率不为0），被测者进入黑塔并非出于自身意愿（几率不为0）。
紧跟着的是一行绿色字体：
然而，被测者对测验中所有要求表示出极高的服从性，包括对于其它被测者容易诱发攻击和叛逆倾向的几项测试。测试部经过讨论后认为应对该被测者的立场倾向进行强化，以使得其高服从性体现于服从黑塔的所有命令。综上，请战训组对其进行合理引导，以打造出强大的军工武器。
利奥伯特将交互面板甩回给奥托。
“免谈。”他转过身去，继续审视漫天黄沙中的众人。
“你不理解，利奥。”奥托神色变得阴沉，五官也因不满而扭曲，“姬朝的身上有一种……有一种神性，她可以做，可以做最像人类的机械，我完全可以把她打造成无知无觉的人类，没有感情、没有倾向、不忤逆我说的任何话……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利奥？？”
“你可以回去了，博士。”奥托疯狂摇着他的肩膀，这令他感到十分不满。
“我没有说清楚吗？上将？”奥托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她会是我所有实验里最完美的一次，她将会是人类的极端，人类的极限！所有情感都将被从她身上剔除，多疯狂啊，利奥，她明明因刀刃而流血不止，却不因此逃避疼痛，天哪！太壮丽了！没有人性的人类！”
即使相距很远，中间又被沙尘围起的壁障隔开，利奥伯特还是看见赫尔曼重重摔倒在了地上。他本能地一皱眉头，立即接通了通讯器，向另一边发出警告：“我在看着。赫尔曼，发生了什么事。”
“长官，只是没站稳。我……”
“你在做令军备处蒙羞的事，在你的学员面前像条狗一样摔在地上吗？”
“抱歉。长官，我……”
“无论如何！”奥托激动地将交互面板摔在地上，打断了赫尔曼的话语，“她只能是我的实验品，你们会毁了她！”
利奥伯特掐断了通讯，沉着脸看向地上的交互面板，屏幕显示的正是“军工武器”那页。
“不具有情感倾向，也就是完全服从命令，让她向谁开枪，她就向谁开枪，那么她也不会因为目标是刚出生的婴儿就减缓扣下扳机的速度，也不会因为目标是无辜的平民而下达撤退的指令——这正是军备处需要的人。只要她不被白塔收押，她就能一直听从黑塔的命令，不会因为白塔的诱骗而反叛，因为对她来说，黑白两塔并无差别。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将奥托单薄而沧桑的嗓音压了下去。
“军备处会把她向军官培养，这就是我的决定。黑塔不是你玩乐的场所，奥托。”
“我玩乐？！”奥托猛地将桌上的所有物品横扫下去，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噼里啪啦地穿刺整个房间，“黑塔没有我，你们全都得死。”他双目通红，涨红的血管如毒蛇一般在他的眼白蜿蜒，然后从眼角爬出，沿着太阳穴曲折向下，缠绕他的脖颈，爬遍他的全身，“是我提取出DA前体，是我研制的阻断针！生化院没有我，你们全部下地狱！你应该跪在地上感恩上帝让我降生于这个世界！你！应！该！你应该向我磕头！舔我的脚趾赞颂我学术非凡！而不是在这里讽刺和挖苦我！”
他愤怒地转过身去，白色的衣角甚至掀起了一阵冷风。
“你们会使她拥有感情，你们会让她沦为普通人！你们军备处一直擅长这个，不是吗？”他语气陡然转变，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的狷狂，却多了一丝压抑的阴冷。
“像蛆虫一样，真是令人恶心。”他骤然回头，幽绿色的双眼中直射出阴鸷的凶光，然后，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后。
审阅室重归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地上的玻璃残渣明白一切。
利奥伯特想要喝水，然而地板上散乱的渣滓和摊开水渍正在提醒他——他的玻璃杯已经无力回天了。他感到心口发闷，郁结的情绪在喉头蔓延。
他将通讯器接通生化院。
“奥托博士的精神分裂更加严重了，我有理由怀疑你们的治疗效率。”他的语气降到冰点，寒气似乎能透过通讯器传到那一边。
“人……人格分裂，长官。”那边年轻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会加速疗程的，但博士本人并不配合……”
“不要找借口。”那一头，另一个男声在不远处提醒接电话的人。
利奥伯特挂掉了通讯。再继续质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他重新看向沙漠。
只是这一次，更加剧烈的风使得这面飞扬的沙质围墙更加密不透风，他几乎已看不见任何人，唯有许钦凌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在飞沙走石中若隐若现。
利奥伯特耍了他，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军备处，最终奥托明白过来或许他会在模战场亲自带训练。果然，最终他在沙漠模战场找到了他。
审阅室的玻璃阻隔了外面漫天的黄沙，黄沙中的几个人影几乎要被卷起的沙土埋没，利奥伯特紧贴着玻璃，俯视着脚下的人影，赫尔曼的黑色军装在飞扬的沙尘中若隐若现。
坚实的防爆玻璃横在利奥伯特与沙漠中间，他完全不担心风沙会进入他的眼睛，因此他的目光冷酷而从容。沙漠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赫尔曼吼叫着指挥地上的学员爬起来向目标开枪，然而几个学员却鲜有人能够在风沙中站住脚，甚至有人或许是被这看似一望无际的沙漠而恐吓住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体紧紧蜷缩着，显得滑稽可笑。
“砰。”一声枪响，在与沙尘漫长的拉锯后，终于有人开了第一枪。利奥伯特点击玻璃上的放大按钮，审视远处的人形靶。“人”的肩膀处被子弹穿出了一颗苹果大小的黑洞，虽然离心脏还有些距离，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已实属不易。
利奥伯特点点头，同时，通过玻璃的反光，他看见奥托从门口走进。
他转过身来。
“天赋测试的结果已经出来，”奥托厌倦了这漫长的猫鼠游戏，但手中的数据让他兴奋到忘记怒火，他刚刚确实因找不到利奥伯特而火气冲天，同时却也迫不及待地想和别人分享自己得出的数据。
他得意忘形，五官在脸上肆无忌惮地飞扬，“看！这几项都很好，除了这个！”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交互面板，调出里面的数据，然后放大，“动向捕获！她的动向捕获的分数——50分！你知道为什么吗？？看到这个分数后，我把测试条件按照情感反射和情感捕获两大类让她重新进行，你猜结果是什么？？——情感反射几乎为0，而情感捕获却是50！”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上将。”奥托的眼神中透露出神往的光芒，“她能知晓别人的感情，却无法自身做出回应，也就是说！她能分析别人的心理，自己却感知不到任何情绪！完全无法共情！”
“艺术品！利奥！”利奥伯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却并没有打击到奥托的兴致，“几百年来，人类都想要一个万能的机器人，一个能够察觉人类所思所想的机器人，但是人工智能发展不到这一步，人工智能需要复杂的程序输入，她不用！而且……而且而且而且她的立场调查是‘不明确’！”奥托猛地凑近利奥伯特，在他耳边厮磨，“她不适合当军人了，把她交给我吧，上将。”
利奥有力地将奥托从身边推开，他神情未有什么变化，然而紧锁的眉头还是流露出心中难以抑制的嫌恶。他拿过奥托的交互面板，开始审查天赋测试的各项数据。
多边形在动向捕获条目下缺了一角，显得整个图形的形状有些怪异，但利奥伯特很快发现这种怪异来源于另外项目高于平均的分值，使得图形的其它角端逼近框架线。
[错差忍耐]：9
[逻辑导向]：9
[瞬时反射]：9
[体力素质]：6
[动向捕获]：5（特别备注：情感反射0，情感捕获5）
下一行密密麻麻地填写了具体数据和其它类目零散的检测，利奥伯特将页面翻到第二页。
[作战测试]：通过作战测试我们发现，被测者对于即将发生的危险有较高的敏锐度，但仅限于客观条件。此外，被测者几乎不对危险表现出恐惧情绪，似乎不具有躲避本能（此处特表：调用生化院身体数据，并无异常）。
在装甲驾驶、飞行器驾驶、狙击模拟、近战模拟、后场协调中，被测者在狙击模拟拥有较高发挥，最高数据为[狙击精度：9]。
[综合判断]：被测者具有狙击方向的天赋，并且不具备强悍的身体素质，建议向狙击方向培养。被测者具有较强的综合作战能力，具备进入战场的必要条件，适宜对战况进行统筹调度，不适宜正面作战。
最后一页是立场测试，该页有多处红色字体和绿色字体，整页数据十分拥挤地排列在一起，红字的“不明确”三个字几乎散落在页面的各个方位。
利奥伯特直接将视线投向页尾的综合判断。
[综合判断]：！WARNING
被测者不具备强烈或坚定的立场倾向，不能辨别黑塔与白塔的优劣，但知晓两塔的基本理念与管理办法。
被测者对大多数事件无法提供偏好反应，没有正常喜恶。不具有极端爱、仇恨等情感。
以上结果表明被测者有可能在作战中叛变（几率不为0），被测者进入黑塔并非出于自身意愿（几率不为0）。
紧跟着的是一行绿色字体：
然而，被测者对测验中所有要求表示出极高的服从性，包括对于其它被测者容易诱发攻击和叛逆倾向的几项测试。测试部经过讨论后认为应对该被测者的立场倾向进行强化，以使得其高服从性体现于服从黑塔的所有命令。综上，请战训组对其进行合理引导，以打造出强大的军工武器。
利奥伯特将交互面板甩回给奥托。
“免谈。”他转过身去，继续审视漫天黄沙中的众人。
“你不理解，利奥。”奥托神色变得阴沉，五官也因不满而扭曲，“姬朝的身上有一种……有一种神性，她可以做，可以做最像人类的机械，我完全可以把她打造成无知无觉的人类，没有感情、没有倾向、不忤逆我说的任何话……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利奥？？”
“你可以回去了，博士。”奥托疯狂摇着他的肩膀，这令他感到十分不满。
“我没有说清楚吗？上将？”奥托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她会是我所有实验里最完美的一次，她将会是人类的极端，人类的极限！所有情感都将被从她身上剔除，多疯狂啊，利奥，她明明因刀刃而流血不止，却不因此逃避疼痛，天哪！太壮丽了！没有人性的人类！”
即使相距很远，中间又被沙尘围起的壁障隔开，利奥伯特还是看见赫尔曼重重摔倒在了地上。他本能地一皱眉头，立即接通了通讯器，向另一边发出警告：“我在看着。赫尔曼，发生了什么事。”
“长官，只是没站稳。我……”
“你在做令军备处蒙羞的事，在你的学员面前像条狗一样摔在地上吗？”
“抱歉。长官，我……”
“无论如何！”奥托激动地将交互面板摔在地上，打断了赫尔曼的话语，“她只能是我的实验品，你们会毁了她！”
利奥伯特掐断了通讯，沉着脸看向地上的交互面板，屏幕显示的正是“军工武器”那页。
“不具有情感倾向，也就是完全服从命令，让她向谁开枪，她就向谁开枪，那么她也不会因为目标是刚出生的婴儿就减缓扣下扳机的速度，也不会因为目标是无辜的平民而下达撤退的指令——这正是军备处需要的人。只要她不被白塔收押，她就能一直听从黑塔的命令，不会因为白塔的诱骗而反叛，因为对她来说，黑白两塔并无差别。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将奥托单薄而沧桑的嗓音压了下去。
“军备处会把她向军官培养，这就是我的决定。黑塔不是你玩乐的场所，奥托。”
“我玩乐？！”奥托猛地将桌上的所有物品横扫下去，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噼里啪啦地穿刺整个房间，“黑塔没有我，你们全都得死。”他双目通红，涨红的血管如毒蛇一般在他的眼白蜿蜒，然后从眼角爬出，沿着太阳穴曲折向下，缠绕他的脖颈，爬遍他的全身，“是我提取出DA前体，是我研制的阻断针！生化院没有我，你们全部下地狱！你应该跪在地上感恩上帝让我降生于这个世界！你！应！该！你应该向我磕头！舔我的脚趾赞颂我学术非凡！而不是在这里讽刺和挖苦我！”
他愤怒地转过身去，白色的衣角甚至掀起了一阵冷风。
“你们会使她拥有感情，你们会让她沦为普通人！你们军备处一直擅长这个，不是吗？”他语气陡然转变，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的狷狂，却多了一丝压抑的阴冷。
“像蛆虫一样，真是令人恶心。”他骤然回头，幽绿色的双眼中直射出阴鸷的凶光，然后，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后。
审阅室重归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地上的玻璃残渣明白一切。
利奥伯特想要喝水，然而地板上散乱的渣滓和摊开水渍正在提醒他——他的玻璃杯已经无力回天了。他感到心口发闷，郁结的情绪在喉头蔓延。
他将通讯器接通生化院。
“奥托博士的精神分裂更加严重了，我有理由怀疑你们的治疗效率。”他的语气降到冰点，寒气似乎能透过通讯器传到那一边。
“人……人格分裂，长官。”那边年轻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会加速疗程的，但博士本人并不配合……”
“不要找借口。”那一头，另一个男声在不远处提醒接电话的人。
利奥伯特挂掉了通讯。再继续质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他重新看向沙漠。
只是这一次，更加剧烈的风使得这面飞扬的沙质围墙更加密不透风，他几乎已看不见任何人，唯有许钦凌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在飞沙走石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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