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兄太苦了

    锦衣卫在京师的动向,一直在朱厚照的掌握之中。

    不是锦衣卫时时汇报,而是勋戚不满的上疏,已经快把乾清宫给淹了。

    司礼监上下,仿佛再一次看到了不久前的命运。

    批不完,根本批不完。

    朱厚照闲来无事,挑了几本看看。

    大都是在指责陆松,顺带捎上朱厚熜,在执行旨意时,有越矩之嫌。

    朱厚照想了想,非常用心地亲自写下三个大字。

    “知道了”。

    然后发回到本人手里。

    朱厚熜到底过没过分,朱厚照心里有数得很。

    勋戚乞赏、请封之事,由来已久,这些年,已经拿到不少东西了。

    想从别人口袋里,把东西拿回来,难如登天。

    可再难,朱厚照都必须要去做一做。

    难得忙得脚不沾地的朱厚熜休沐,进宫来探望邵太贵妃,朱厚照守在未央宫前蹲点许久,把弟弟给薅回乾清宫。

    朱厚熜瞄了眼几乎没有落脚地的乾清宫。

    “皇兄,不若还是在殿外走走吧。外头风景好。”

    朱厚照无可无不可。

    他就是有点想弟弟了,找弟弟聊聊天。

    “许久不见王弟了,王弟的行踪,如今我都不如京师的那些勋戚们了解。”

    朱厚熜苦着一张脸,“皇兄可别打趣了,托了皇兄的福,臣弟这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壮实。”

    “陆炳还给母妃去信了,说臣弟如今连饭都能多吃半碗。喜得母妃在忙活安陆的特产,说要送来宫里,感谢皇兄一番。”

    听到长辈有东西要送给自己,朱厚照恨不得亲自拿麻袋去装。

    “记得让兴献王叔母多寄一些来,这不是,宫里人多,少了不够分。”

    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对安陆特产如数家珍。

    “安陆好啊,耐储存的南乡萝卜,能入药的洪湖莲子,涢酒也不错!配上大悟产的花生,够劲!”

    朱厚熜听得有些茫然。

    涢酒他知道,可洪湖是哪里?

    南乡又是哪个穷乡僻壤?

    花生又是什么东西?

    很好吃吗?

    皇兄,你怎么比我还了解安陆?

    朱厚照还在滔滔不绝,“唉,洪湖除了莲子,藕也很不错啊,藕汤是一绝!还有云梦鱼面,吸溜!”

    朱厚熜越听越迷糊。

    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在京师出生长大的,皇兄才是安陆土生土长的那个。

    忙了不少时日的朱厚熜,都没像以前那样,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餐饭,此时竟被朱厚照说的有点饿了。

    “皇兄,你说的那些,都很好吃吗?”

    朱厚照给予了相当的肯定,“好吃!朕吃过,很好吃的!”

    朱厚照搂过弟弟,“王弟你不知道,朕在五百年后,就是在剧组跑龙套的。”

    “哦,你不知道跑龙套什么意思,就是戏台上那些小丫鬟、小厮,捧角儿的那些。”

    朱厚熜吓了一跳,“皇兄竟然去做了戏子?!”

    那种下……的行当!

    朱厚熜望着朱厚照的侧脸,很心疼。

    皇兄在五百年后,一定过得特别苦。

    虽然皇兄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一定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朱厚照摆摆手,“后世几乎人人都可识文断字。朕无心向学,也坐不住,没法儿同普通人那样当值。”

    “后来想了想,反正以前也在皇城里同宫女、太监们扮过商贩。当个戏子也挺好玩的。”

    “最重要的是,有些班子有钱,可以跟着四处游山玩水,吃到当地美食,比自己去划得来,很合朕胃口。”

    朱厚熜越来越心疼。

    皇兄果真过得很艰难!

    连游山玩水的钱都没有,那身边一定也没有伺候的人。

    想皇兄自幼锦衣玉食,出入皆有人伴侍左右,可到了后世,竟然还要考虑银钱、吃食。

    朱厚熜也曾听说,有些戏子得了贵人青眼,便能身价百倍,不为生计发愁。

    皇兄为生计,竟然不惜己身……真是太苦了!

    朱厚照奇怪地看了看泪眼朦胧的弟弟。

    “王弟怎么了?可是叫风沙迷了眼?”

    朱厚熜赶紧用袖子擦擦眼泪。

    “无事、无事。”

    他怕继续勾起朱厚照的伤心事,赶紧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皇兄方才说,后世几乎人人都可识文断字?可是真的?若真如此,岂非人人都有机会,可考取功名?”

    “嗯,不仅男子,女子也是同样。男子与女子,在后世并无不同。皆可于官学上课,亦可外出上工,赚钱养家。”

    朱厚熜彻底懵住了。

    “女子怎可抛头露面?!再者,女子学那些经书做什么?她们又不用考取功名。荒谬!荒唐!”

    朱厚照很是认真,“后世女子亦可为官,不少女子为官执政,并不比男子差。王弟这是叫今世礼俗束缚了。”

    “我虽不通道家之学,却也知道家有女仙人的。王弟既然心喜之,难道会对那些女仙人不敬?”

    朱厚熜被问得一愣一愣,细细想来,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如全真的清静散人,就是女冠嘛。又如唐贞元年间的东极真人,亦为女冠啊。”

    朱厚熜细细琢磨,不停点头,“皇兄所言不错。”

    朱厚照叫风吹得微微眯起眼,“其实王弟有没有想过,若今世能让那些囿于礼教,困于后宅的女子们,也如后世那样识字、上工,那会不会,朝廷收的税,就会更多?”

    “如今天下之荒地,大都被开垦,耕者承担了大量的税收。而绝大多数良田,又被勋戚、宗室、官员所掌握,导致耕者无其田。”

    “而无田之耕者,却又要承担那些有田者之税收。这难道不是导致连年叛乱四起的根源吗?自朕执政以来,民间叛乱之数,就有百余起。”

    “大的如北直隶刘氏兄弟之乱,小的更数不胜数。”

    “王弟,朕一直在思考,倘若能多几种税收,哦,并非巧立名目的那些,而是确实可行的,是否能减轻耕者之苦?”

    农民的苦,朱厚照是有切身体会的。

    朱厚熜皱眉,“这个……皇兄有大志,只此事恐怕不好办。”

    朱厚照有些泄气,“是啊,不好办。不光这事儿不好办,就连从勋戚手中,将耕地拿回来,都不是容易事。”

    朱厚熜沉默了好一会儿。

    “皇兄,你怕吗?”

    朱厚照一愣,“朕怕什么?”

    朱厚熜不敢看朱厚照,“臣弟在宫外,听闻旧事,说……孝庙的死,另有蹊跷。”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