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奸臣的自我修养
重设皇店？！
此言一出，不仅朱厚照诧异，就连殿内侍奉的太监们都傻了眼？
见过义正言辞地要求天子把皇店关了的，从没见过有朝臣追着赶着要让天子设立皇店的。
天下奇闻！
但看严嵩那一脸正义凌然的样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朱厚照玩味地打量了严嵩许久，对方不卑不亢，静立默然。
有意思。
“严卿且说说看，为何朕应当重设皇店？这事儿杨先生可是十分反对的。先前朕立下的皇店，就是杨先生革除的。”
严嵩敢说这番话，自然早有应对之计。
他道：“陛下容禀，首辅之所以反对陛下设立皇店，乃是因为皇店与民夺利。”
“可与民争利的，又何止是皇店？”
“勋戚、宗室也一样。纵容府内监宦、家生子，欺辱百姓，此类事比比皆是。”
严嵩不惧太监们的侧目，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若是不许陛下设立皇店，那么勋戚、宗室的铺子，也应当全部革除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天子如此，他们也当如此。”
“臣以为，首辅只革除皇店，却不除勋戚、宗室之店铺，于陛下不公！”
朱厚照很配合地鼓掌。
“严卿说得好！”
他现在算是知道，有严嵩为自己办事的感觉了。
太爽了！
虽然知道这是拍马屁，是歪理，但听起来就是无比地舒服啊！
严嵩的外貌也是不错的，宽袍大袖，随动作衣袂飘飘，更添了几分俊气。
他谦虚地朝朱厚照行礼。
“陛下谬赞。这不过是臣思索良久的肺腑之言。臣观政许久，对此事亦有自己的看法。”
“臣不敢妄论首辅，但此事，的确不公。臣心中有忿，不吐不快。臣知陛下与首辅师生情深，今日妄议首辅，恳请陛下见谅。”
朱厚照示意他继续说。
“那严卿的意思，是让朕下旨，关了所有勋戚和宗室的店铺吗？”
严嵩道：“非也！若革除，只会令天家家内不安。是以臣才对陛下道，重设皇店。”
“若臣说的不错，首辅只是觉得皇店与民夺利，为伤民之根本。”
“倘若皇店并非与民夺利，甚至是与民让利，那首辅，还会反对吗？”
严嵩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观史书可知，巨贾获利，无不以价廉物优胜之。今皇店颇多以次充好，仗势欺人，又如何不引起民愤呢？”
朱厚照听到这儿，向谷大用投去一眼。
“听见了没？往后叫你底下的人都收敛着些。打着朕的旗子，在外头招摇撞骗，真以为朕不知道？”
谷大用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陛下说的是，奴才有罪！奴才放任底下那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了好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朱厚照带着几分不耐地打断谷大用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严嵩的表演他还没看够呢。
“严卿说的是。朕也觉得是这个理。可天下商贾、店铺这么多，皇店又如何能做到一跃而上呢？”
“陛下容禀，臣以为，开设店铺是为长久计，短时间无法与巨贾匹敌。唯有徐徐图之，方能有口皆碑。”
“如今陛下应当重新厘定勋贵、宗室，还有皇店之商税，以爵定，以店铺多寡定，方能真正让利于民！”
“显贵者，以其身份得以优免商税，其价必廉。”
“本朝商税数目繁多，地方上抽取的商税，大多放在了无爵者身上。谋生小民无利可图，自然是与民夺利。”
“太祖以为商贾者贱。可士农工商，乃人业之本，不可轻忽。”
朱厚照听得有趣。
严嵩的屁股坐得非常正，字字句句都在说位高权重者，依仗自己身份，谋取巨利，又字字句句不提百官。
谋得高官之人，其籍家人行商，也多有不法事，并不独天家才有。
朱厚照起了戏弄严嵩的心思。
或者说，他想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得更明白一些。
“那严卿对朝中百官行商之事，又如何看待？朕听闻，地方上也多有官员家人，仰仗其朝中地位，而与民争利的。”
严嵩一愣，显然没想到天子会点明自己一直在避开的点。
但事已至此，他是不会退缩的。
“诚如陛下所言，百官中亦有为官不正之人。臣并非为同僚开脱，臣以为，犯法者不拘贵贱，当一视同仁。”
“只是厘定商税一事，事关重大。若有贵者先行，与庶民同。那日后再行推广，就是朝中也不会有太多议论之言。”
“至于那些迂腐之人，陛下又何必理会呢？”
严嵩一拱手，衣袖翻飞。
“此乃臣肺腑之言，无半点虚假，陛下明鉴。”
朱厚照点点头。
“严卿的忠心，朕已是明白了。不愧是王弟口中赞不绝口之人，确有过人之处。”
严嵩闻言，心中大喜。
他今天，总算是迈出了真正的第一步。
得见天颜，聆听圣训。
最重要的是，今日这番言论，无论天子是否会采纳，自己的名字都会被天子记住。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朱厚照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严嵩。
“朕以为，严卿说的很是有理。若朕现在就依卿之言，厘定勋贵、宗室之名下店铺商税。严卿可愿为朕效力？”
严嵩没想到，意外之喜竟然从天而降。
他提出来了不算，竟然还要让自己去操办这件事！
他最怕的，反而是一直困于翰林院中，除了编修书籍，无事可干。
那样最终只会熬资历熬到老，等辞官后，也不过六七品的小官。
可一旦有事可做，再把事做得漂亮了，升官指日可待。
前几日，上峰向他透露过要将自己调去应天的翰林院供职。
远离京师之后，他做得再多，也不会被天子看见。
想要留下来，就必须得把自己和天子死死绑在一处。
严嵩不怕得罪人，运气好，手握翰林供职这张牌，能入阁，运气不好，也就是江彬。
严嵩决定赌一把。
“陛下将此重担悉数交予臣手上，臣必定将此大事处置妥当，不使陛下失望。”
朱厚照将身体往后靠在隐囊上，令人去唤张锐过来。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随你调用。京师中的勋贵之家，你大可去得。但有狂妄之辈，就叫他来见朕。”
“严卿啊，皇店能否重新设立，就全看严卿的了。”
严嵩凌然道：“为陛下故，万死不辞！”
朱厚照垂眸望着下首的严嵩，想起刚离开的崔元，露出一抹期待的笑来。
京师鸡飞狗跳的日子，要开始了。
此言一出，不仅朱厚照诧异，就连殿内侍奉的太监们都傻了眼？
见过义正言辞地要求天子把皇店关了的，从没见过有朝臣追着赶着要让天子设立皇店的。
天下奇闻！
但看严嵩那一脸正义凌然的样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朱厚照玩味地打量了严嵩许久，对方不卑不亢，静立默然。
有意思。
“严卿且说说看，为何朕应当重设皇店？这事儿杨先生可是十分反对的。先前朕立下的皇店，就是杨先生革除的。”
严嵩敢说这番话，自然早有应对之计。
他道：“陛下容禀，首辅之所以反对陛下设立皇店，乃是因为皇店与民夺利。”
“可与民争利的，又何止是皇店？”
“勋戚、宗室也一样。纵容府内监宦、家生子，欺辱百姓，此类事比比皆是。”
严嵩不惧太监们的侧目，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若是不许陛下设立皇店，那么勋戚、宗室的铺子，也应当全部革除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天子如此，他们也当如此。”
“臣以为，首辅只革除皇店，却不除勋戚、宗室之店铺，于陛下不公！”
朱厚照很配合地鼓掌。
“严卿说得好！”
他现在算是知道，有严嵩为自己办事的感觉了。
太爽了！
虽然知道这是拍马屁，是歪理，但听起来就是无比地舒服啊！
严嵩的外貌也是不错的，宽袍大袖，随动作衣袂飘飘，更添了几分俊气。
他谦虚地朝朱厚照行礼。
“陛下谬赞。这不过是臣思索良久的肺腑之言。臣观政许久，对此事亦有自己的看法。”
“臣不敢妄论首辅，但此事，的确不公。臣心中有忿，不吐不快。臣知陛下与首辅师生情深，今日妄议首辅，恳请陛下见谅。”
朱厚照示意他继续说。
“那严卿的意思，是让朕下旨，关了所有勋戚和宗室的店铺吗？”
严嵩道：“非也！若革除，只会令天家家内不安。是以臣才对陛下道，重设皇店。”
“若臣说的不错，首辅只是觉得皇店与民夺利，为伤民之根本。”
“倘若皇店并非与民夺利，甚至是与民让利，那首辅，还会反对吗？”
严嵩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观史书可知，巨贾获利，无不以价廉物优胜之。今皇店颇多以次充好，仗势欺人，又如何不引起民愤呢？”
朱厚照听到这儿，向谷大用投去一眼。
“听见了没？往后叫你底下的人都收敛着些。打着朕的旗子，在外头招摇撞骗，真以为朕不知道？”
谷大用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陛下说的是，奴才有罪！奴才放任底下那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了好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朱厚照带着几分不耐地打断谷大用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严嵩的表演他还没看够呢。
“严卿说的是。朕也觉得是这个理。可天下商贾、店铺这么多，皇店又如何能做到一跃而上呢？”
“陛下容禀，臣以为，开设店铺是为长久计，短时间无法与巨贾匹敌。唯有徐徐图之，方能有口皆碑。”
“如今陛下应当重新厘定勋贵、宗室，还有皇店之商税，以爵定，以店铺多寡定，方能真正让利于民！”
“显贵者，以其身份得以优免商税，其价必廉。”
“本朝商税数目繁多，地方上抽取的商税，大多放在了无爵者身上。谋生小民无利可图，自然是与民夺利。”
“太祖以为商贾者贱。可士农工商，乃人业之本，不可轻忽。”
朱厚照听得有趣。
严嵩的屁股坐得非常正，字字句句都在说位高权重者，依仗自己身份，谋取巨利，又字字句句不提百官。
谋得高官之人，其籍家人行商，也多有不法事，并不独天家才有。
朱厚照起了戏弄严嵩的心思。
或者说，他想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得更明白一些。
“那严卿对朝中百官行商之事，又如何看待？朕听闻，地方上也多有官员家人，仰仗其朝中地位，而与民争利的。”
严嵩一愣，显然没想到天子会点明自己一直在避开的点。
但事已至此，他是不会退缩的。
“诚如陛下所言，百官中亦有为官不正之人。臣并非为同僚开脱，臣以为，犯法者不拘贵贱，当一视同仁。”
“只是厘定商税一事，事关重大。若有贵者先行，与庶民同。那日后再行推广，就是朝中也不会有太多议论之言。”
“至于那些迂腐之人，陛下又何必理会呢？”
严嵩一拱手，衣袖翻飞。
“此乃臣肺腑之言，无半点虚假，陛下明鉴。”
朱厚照点点头。
“严卿的忠心，朕已是明白了。不愧是王弟口中赞不绝口之人，确有过人之处。”
严嵩闻言，心中大喜。
他今天，总算是迈出了真正的第一步。
得见天颜，聆听圣训。
最重要的是，今日这番言论，无论天子是否会采纳，自己的名字都会被天子记住。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朱厚照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严嵩。
“朕以为，严卿说的很是有理。若朕现在就依卿之言，厘定勋贵、宗室之名下店铺商税。严卿可愿为朕效力？”
严嵩没想到，意外之喜竟然从天而降。
他提出来了不算，竟然还要让自己去操办这件事！
他最怕的，反而是一直困于翰林院中，除了编修书籍，无事可干。
那样最终只会熬资历熬到老，等辞官后，也不过六七品的小官。
可一旦有事可做，再把事做得漂亮了，升官指日可待。
前几日，上峰向他透露过要将自己调去应天的翰林院供职。
远离京师之后，他做得再多，也不会被天子看见。
想要留下来，就必须得把自己和天子死死绑在一处。
严嵩不怕得罪人，运气好，手握翰林供职这张牌，能入阁，运气不好，也就是江彬。
严嵩决定赌一把。
“陛下将此重担悉数交予臣手上，臣必定将此大事处置妥当，不使陛下失望。”
朱厚照将身体往后靠在隐囊上，令人去唤张锐过来。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随你调用。京师中的勋贵之家，你大可去得。但有狂妄之辈，就叫他来见朕。”
“严卿啊，皇店能否重新设立，就全看严卿的了。”
严嵩凌然道：“为陛下故，万死不辞！”
朱厚照垂眸望着下首的严嵩，想起刚离开的崔元，露出一抹期待的笑来。
京师鸡飞狗跳的日子，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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