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烈山历史课
曲府，曲明轩起居室。这一次，他没在议事厅见小二，而是准备了一桌酒菜，无人打扰。
这是很满意我的表现吧。清洗干净，换了一身装束的小二器宇轩昂，进屋便恭敬地给曲明轩行了一礼。“伯父，小侄幸不辱命。”
曲明轩满面春风，一指对面的椅子，“坐吧，今日陪我好好说说话。”
这话不仅是满意，简直把小二当做了自家子侄一般，小二端正坐下。
曲明轩未等小二开口，便自顾自说了起来，“其实，我对何家早有安排。只是恰巧碰到你的身份暴露，所以借机考验你一番。总的来说，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杀死了我多少脑细胞，小二略有不服。
“呵呵，不服气是不是。”曲明轩端起面前酒杯，大口饮下，“记住，只要你权势足够，对付不如你的人，往往最简单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人物说话总习惯于总结，小二要学习的的确很多。“请伯父指教。”
曲明轩夹了口菜，状若不经意地说道：“伍统领是我的人，你不知道城外原本还有2000何家军。”
小二像是突遭两记重击，他是极为聪明的人，略微思索便反应过来。
按曲明轩原本的计划，只要伍统领在何家送葬队伍抵达城门时，主动发起攻击，又假装不敌被俘。何家罪名就被坐实，哪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即便没有伍统领，也可以随便安排个陆统领、柒统领，效果一样。
栽赃嫁祸，老阴币果然驾轻就熟。可小二打心底就抵触这一套，所以只能想到用真实，从正面击溃敌人。比如，他会想，何家有什么把柄可以被利用，从未想过，我可以给何家安个什么把柄。
小二依然不想成为后一种人，哪怕面对敌人。当你习惯了栽赃嫁祸时，良心会痛，除非你从来没有过良心。
至于城外援军，则证明了小二对情报的不重视。这一点，他虚心接受。
小二端起酒杯，“伯父深谋远虑（老奸巨猾），小侄难望项背。”
曲明轩没理他，“不用给我戴高帽，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不用拘谨，今日没有城主，只有叔侄家常。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我绝不怪罪。”
小二不知曲明轩为何变得如此和蔼，他大着胆子，小声问道：“伯父今日为何对我如此亲切？”
曲明轩没接他的话，反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难道不是？小二装作没听见，“伯父管着这么大一个国家，使点手段很正常，不知内情的人才这么想。”
曲明轩怎会听不出他的口是心非，“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点吗？”
“你贪财，却从不强抢。你贪权，却从不滥权。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你觉得珍贵的某些东西。”
“我不知道你来我曲府到底有何目的，这些我都不在意。因为以上三点，我会给你足够的信任。我甚至觉得，你的出现或许是天意。哪怕你最终想杀我，我亦不惧，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我随时等着和你一较高下。”
小二内心惶恐，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优秀，被老阴币一夸，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伯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小子，怕了吧。老夫纵横江湖十数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很快，就是一个大争之世。我有时亦感无力，只恨自己没能再快点，再狠点。”
“伯父是说要打仗了？”小二对天下局势还是很感兴趣的，若真有一场席卷天下的统一之战，谁能逃得了，他也要早做准备。
“那是必然的，”曲明轩起身，走到屏风后，看着墙上的一幅地图，“三强相争，也不知我烈山能坚持多久。”
地图在各国都属顶级军事机密，小二没料到曲明轩连这都向他公开了。看来，经历何家一事后，他真的把我当做了心腹。念及此，小二也不再畏缩，跟着走进屏风后。
地图上，位于西南角的烈山面积最小，其次是西边的西陵，北边的高阳最大，几乎相当于3个烈山。
曲明轩像在教导学生一般，对小二说：“因为历史的原因，我烈山是四家分治，势力最弱。西陵是五家会盟制，高阳则在200多年前就实现了一统，实力最强。”
小二首次听闻这类“国际大事”，不由问道：“那高阳之前怎么没想过一统天下。”
曲明轩笑道：“怎么会没想过，你以为他们全国一统，就没有争权夺利了？不仅有，有时甚至比我们还要激烈。但好在都是上层争斗，对下层百姓的影响不大。近些年，他们慢慢统一了思想，又有长生门相助，大战不远了。”
想到烈山如今的状况，各家、甚至各地都是分而治之，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小二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
“烈山为何没想过一统？”
曲明轩叹息道：“20多年前，我就建议大哥逐渐削弱其他家实力，最终实现一统。大哥虽然英勇善战，却太看重仁义，不愿对其他家出手。”
所以你就杀了他！小二没料到，曲明远之死还有这层原因。
曲明轩敢当他面谈及此事，似乎也不再避讳他杀死大哥的流言了。
“我接任城主后，就一直筹谋此事。即使别人不动手，我也会将胡家和何家一一除掉。长生门虽然另有目的，但想法和我一致。所以，我虽早有察觉，也并未太过阻拦。只要能达成目的，敌人又如何。”
小二心惊胆战，很多人莫名被杀，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曲明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敢和你说这些，就不怕你知道。”
“是，伯父鸿鹄之志，岂是燕雀能知。”小二忍不住又是一记马屁送上。
“哈哈哈，你这小子说话有趣，就是太滑头了些。”曲明轩继续授课，“你或许觉得，我可以像对姜家那样，慢慢收服拉拢，不必如此狠毒。但时不待我，我现在出手都有些迟了。坏事都让我去做吧，若是还能传给下一代，起码他们不必再脏了手。”
小二有些不解，“胡家和何家就看不到将来局势？”
“他们有的能看到，但多数都是目光短浅之辈。而且就算想一统，他们也想成为站着的那一个，而不是跪着的。”
又是利益之争，小二刚尝过点权力的甜头，就有些食髓知味，何况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怎舍得放弃手中的利益。因为目光长远，有大局观就甘愿低头的人，毕竟是少数。
曲明轩和小二重新回到饭桌，各自饮酒吃菜，似乎都在思考什么，一时无语。
小二对世事了解不多，问题也多，他略微填饱肚子后，又问道：“伯父，现在胡家和何家都没了，但民间流言也多，你就不怕悠悠众口吗？”
“呵呵，百姓？你觉得他们真的在意这些？他们最在意的是有没有活干，有没有钱挣，能否吃饱穿暖。上层的争斗，只不过是他们娱乐消遣的谈资。你见过有谁为胡家和何家打抱不平，来城主府喊冤鸣屈的？”
好吧，这事小二也不会干。按他脑子里的知识，民心如今还在沉睡，民意还是个蝌蚪。
曲明轩似乎兴致颇高，又问小二：“你知道为何民间不见历史书籍，也无人讨论，世家为何把历史当做机密一样保存？”
“大概是为了封锁民智吧。”小二不想像小白一样，被不停鞭挞。
曲明轩一愣，他没听过这种说法，但细细一想，却又总结得很到位。这小子总有惊人之语，他满意地点点头。
“历史，就像一本记录世家丑事的日记。若是让百姓看到，他们就会知道，原来世家最开始也和他们一样，只要通过一些方法方式，他们也能成为世家。到时，这个世界就大乱了。”
小二想回一句呵呵，他知道会有大乱，但大乱后才有大治。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否则容易被天意爸爸关小黑屋。既然说起历史，小二便很想了解烈山的历史，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曲明轩也是有问必答，一副谆谆教诲的师者范儿。
千年前，这块大陆有数百个家族。为了土地和人口，开始互相兼并。大约300年前，烈山这片土地，只剩下了曲、姜、胡、何四家。
如果把烈山分为五份，曲家占两份，其他三家各占一份。
若是继续打下去，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曲家联合任何一家，都能战胜另外两家。可剩下的这一家，也担心最后被曲家吞并。
另一种情况是，三家合成一家，就能和曲家分庭抗礼，甚至战而胜之。但问题依然是，谁都不愿被人吞并。
于是，一个奇怪的联盟出现了。姜、胡、何三家约定，不和任何一家联盟，攻打另外两家。若是曲家来犯，他们就共同应对。
当时三家的家主意志坚定，并未被合纵连横之类的计策蛊惑。持续了大概两代人后，四家分治的局面便彻底固定下来。
后来为了应对西陵和高阳的威胁，四家才把各自的主力军合在一处，由曲家与何家镇守北边虎奔城，姜家与胡家镇守西北边的甘水城。
此时，曲家出了一位雄主。见有机会，便以各家安全为由，提议四家合至一处，建立一座防卫森严的都城。
其他三家也觉得主意不错，便把领地交给旁支，主家则逐步迁到曲家附近，形成了今日的阳城格局。
之后，曲家通过联姻不断拉拢姜家，削弱另外两家。中间反反复复，用了差不多200年时间，到曲明轩父亲那一代，才终于收服姜家。曲家本也打算慢慢收复剩余两家，但高阳吹响了天下一统的号角。
烈山目前的局势是，曲家掌控着原有领地、姜家领地和两座边城。胡、何两家的领地成了许多国中国，他们只需每年向阳城上交一定赋税，便与阳城没多大关系了。当然，阳城也可以征调他们，但去不去就是另外一说。
听到此，小二觉得简直是地狱模式开局。幸好，这不是他要担心的问题。
“伯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在3月3日，宣布正式立国。”
这么大的事，曲明轩说的举重若轻，仿佛在唠家常。看来，这早在他计划之中，且已深思熟虑。此时说出，才没有什么激动之色。
“那小侄要提前恭喜伯父了。”
曲明轩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认我当干爹吗？”
当皇帝的义子，而且这个皇帝没有儿子，这事儿小二现在想都不敢想。
他尴尬地回道：“伯父，你就别逗小侄了，我哪敢。”
“不，我没逗你。我准备在明日公开举办收子仪式，邀请所有世家前来观礼。到时，你就恢复原本身份，光明正大做你的王小二。”曲明轩郑重说道。
小二心脏剧烈跳动，不是兴奋，是有点怕，他苦笑道：“伯父，你这不是把我架火坑上烤嘛。”
“有胆子冒名闯城主府，就没胆子到火里炼一炼？”
我又不是孙悟空，小二腹诽，“伯父，你就告诉我，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否则，我断然不会接这个烫手位置的。”
“还算你聪明，”曲明轩认真说道，“立国后，我打算成立一个监察衙门，有独立的监察、审讯、执法权力，我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我做不到的事，它都可以帮我办。”
“高阳国这样的衙门叫都察院，但我给它的权力更大。思来想去，我觉的唯有你才能担起这个重任。若是没有你，我不会赋予它这么大的权力。”
小二第一反应是锦衣卫，但他在想曲明轩说的两件事，翻译过来应该是：想做却不能做，不想做却应该做。
第一件事，大抵是暗地里的勾当。第二件事就有说头了，符合法律法规道德的事都算应该做的，如果曲明轩不想做，证明这件事违背了他的心意。所以，新衙门经常还要干些他不喜欢的事。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第二件事让小二踌躇了。要是能当个闲散王爷多好，既有权又不累。可是他祖上不争气，非要去当什么杀手。
见他沉默，曲明轩给了他颗定心丸：“你不必太过担心，说白了，我首先还是个江湖人。我们按江湖规矩办，只要你能打得过我，皇位给你也无妨。之所以认你当义子，是为了方便你以后办事有个名头。等你树立了新衙门的威严，这名头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小二有点看不懂曲明轩，他的形象一变再变。至少今天的话，让小二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不克制自己的欲望，却又在欲望即将到顶的时候，主动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枷锁。
曾经不是向天意爸爸发誓，会教曲明轩如何做人吗。小二突然意气风发起来，我是天意之子，一切想在我面前装B的，都将被我反装回去！
这才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干他娘的！
小二起身，躬身行礼，“城主抬爱，小二必定不负所托。”
小二情绪转换之快，曲明轩早有体会。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这才像个真正的江湖侠客，勇往无前。”
“具体的事，我们以后再谈。来，陪义父干了这杯酒，好好吃完这顿饭。”
小二举杯相迎，一口饮下，不再顾忌什么，坐下边吃边说：“义父，何家的事，我办得就没什么值得你夸的？”
果然还有些孩子心性，想得到大人的称赞。曲明轩想了想说道：“首先，军营里应对三位统领的事，办得漂亮。至于何家之事，也有些优点。比如，将何家的威望彻底打压，起码在民间不会有太多的质疑之声。你做事，让人信服。我做事，只求结果。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也是我觉得你能胜任监察之职的原因之一。”
小二突又想到一事：“义父，那位蒋统领就是个大老粗，你为何让他管理城内，而不用较为聪明的陈杰？”
“观察还算细致。阳城一直没有正规衙门，正因为蒋尽忠是个大老粗，才不会犯什么大错。若是陈杰这种聪明的人，权力集于一身，难免不出事。”
接下来，二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小二告辞离开时，曲明轩说起了何家的妇人。“你既然想保她们，经审讯没什么问题的，你就领走吧，想怎么安排随你。”
小二眉头一皱，救人还得管人一辈子？这是哪门子道理。小二不敢说，这个头疼的问题，还是回去找胡不弃商量商量。
曲明轩独坐屋中，自斟自饮，醉一次又何妨。他何尝不需要一个懂他理想和抱负，而且能帮他的人，今日敞开心怀，确有真情流露，当然也存了些继续试探，考验之意。
让位之说，说说而已。若你当真，那就是天真。他只是确信，小二无此野心。即便以后他生出此等野心，曲明轩也相信自己能掌控住一切。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笑看天际孤飞鹜，惊起波中老蛰龙。
这是很满意我的表现吧。清洗干净，换了一身装束的小二器宇轩昂，进屋便恭敬地给曲明轩行了一礼。“伯父，小侄幸不辱命。”
曲明轩满面春风，一指对面的椅子，“坐吧，今日陪我好好说说话。”
这话不仅是满意，简直把小二当做了自家子侄一般，小二端正坐下。
曲明轩未等小二开口，便自顾自说了起来，“其实，我对何家早有安排。只是恰巧碰到你的身份暴露，所以借机考验你一番。总的来说，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杀死了我多少脑细胞，小二略有不服。
“呵呵，不服气是不是。”曲明轩端起面前酒杯，大口饮下，“记住，只要你权势足够，对付不如你的人，往往最简单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人物说话总习惯于总结，小二要学习的的确很多。“请伯父指教。”
曲明轩夹了口菜，状若不经意地说道：“伍统领是我的人，你不知道城外原本还有2000何家军。”
小二像是突遭两记重击，他是极为聪明的人，略微思索便反应过来。
按曲明轩原本的计划，只要伍统领在何家送葬队伍抵达城门时，主动发起攻击，又假装不敌被俘。何家罪名就被坐实，哪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即便没有伍统领，也可以随便安排个陆统领、柒统领，效果一样。
栽赃嫁祸，老阴币果然驾轻就熟。可小二打心底就抵触这一套，所以只能想到用真实，从正面击溃敌人。比如，他会想，何家有什么把柄可以被利用，从未想过，我可以给何家安个什么把柄。
小二依然不想成为后一种人，哪怕面对敌人。当你习惯了栽赃嫁祸时，良心会痛，除非你从来没有过良心。
至于城外援军，则证明了小二对情报的不重视。这一点，他虚心接受。
小二端起酒杯，“伯父深谋远虑（老奸巨猾），小侄难望项背。”
曲明轩没理他，“不用给我戴高帽，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不用拘谨，今日没有城主，只有叔侄家常。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我绝不怪罪。”
小二不知曲明轩为何变得如此和蔼，他大着胆子，小声问道：“伯父今日为何对我如此亲切？”
曲明轩没接他的话，反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难道不是？小二装作没听见，“伯父管着这么大一个国家，使点手段很正常，不知内情的人才这么想。”
曲明轩怎会听不出他的口是心非，“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点吗？”
“你贪财，却从不强抢。你贪权，却从不滥权。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你觉得珍贵的某些东西。”
“我不知道你来我曲府到底有何目的，这些我都不在意。因为以上三点，我会给你足够的信任。我甚至觉得，你的出现或许是天意。哪怕你最终想杀我，我亦不惧，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我随时等着和你一较高下。”
小二内心惶恐，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优秀，被老阴币一夸，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伯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小子，怕了吧。老夫纵横江湖十数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很快，就是一个大争之世。我有时亦感无力，只恨自己没能再快点，再狠点。”
“伯父是说要打仗了？”小二对天下局势还是很感兴趣的，若真有一场席卷天下的统一之战，谁能逃得了，他也要早做准备。
“那是必然的，”曲明轩起身，走到屏风后，看着墙上的一幅地图，“三强相争，也不知我烈山能坚持多久。”
地图在各国都属顶级军事机密，小二没料到曲明轩连这都向他公开了。看来，经历何家一事后，他真的把我当做了心腹。念及此，小二也不再畏缩，跟着走进屏风后。
地图上，位于西南角的烈山面积最小，其次是西边的西陵，北边的高阳最大，几乎相当于3个烈山。
曲明轩像在教导学生一般，对小二说：“因为历史的原因，我烈山是四家分治，势力最弱。西陵是五家会盟制，高阳则在200多年前就实现了一统，实力最强。”
小二首次听闻这类“国际大事”，不由问道：“那高阳之前怎么没想过一统天下。”
曲明轩笑道：“怎么会没想过，你以为他们全国一统，就没有争权夺利了？不仅有，有时甚至比我们还要激烈。但好在都是上层争斗，对下层百姓的影响不大。近些年，他们慢慢统一了思想，又有长生门相助，大战不远了。”
想到烈山如今的状况，各家、甚至各地都是分而治之，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小二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
“烈山为何没想过一统？”
曲明轩叹息道：“20多年前，我就建议大哥逐渐削弱其他家实力，最终实现一统。大哥虽然英勇善战，却太看重仁义，不愿对其他家出手。”
所以你就杀了他！小二没料到，曲明远之死还有这层原因。
曲明轩敢当他面谈及此事，似乎也不再避讳他杀死大哥的流言了。
“我接任城主后，就一直筹谋此事。即使别人不动手，我也会将胡家和何家一一除掉。长生门虽然另有目的，但想法和我一致。所以，我虽早有察觉，也并未太过阻拦。只要能达成目的，敌人又如何。”
小二心惊胆战，很多人莫名被杀，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曲明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敢和你说这些，就不怕你知道。”
“是，伯父鸿鹄之志，岂是燕雀能知。”小二忍不住又是一记马屁送上。
“哈哈哈，你这小子说话有趣，就是太滑头了些。”曲明轩继续授课，“你或许觉得，我可以像对姜家那样，慢慢收服拉拢，不必如此狠毒。但时不待我，我现在出手都有些迟了。坏事都让我去做吧，若是还能传给下一代，起码他们不必再脏了手。”
小二有些不解，“胡家和何家就看不到将来局势？”
“他们有的能看到，但多数都是目光短浅之辈。而且就算想一统，他们也想成为站着的那一个，而不是跪着的。”
又是利益之争，小二刚尝过点权力的甜头，就有些食髓知味，何况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怎舍得放弃手中的利益。因为目光长远，有大局观就甘愿低头的人，毕竟是少数。
曲明轩和小二重新回到饭桌，各自饮酒吃菜，似乎都在思考什么，一时无语。
小二对世事了解不多，问题也多，他略微填饱肚子后，又问道：“伯父，现在胡家和何家都没了，但民间流言也多，你就不怕悠悠众口吗？”
“呵呵，百姓？你觉得他们真的在意这些？他们最在意的是有没有活干，有没有钱挣，能否吃饱穿暖。上层的争斗，只不过是他们娱乐消遣的谈资。你见过有谁为胡家和何家打抱不平，来城主府喊冤鸣屈的？”
好吧，这事小二也不会干。按他脑子里的知识，民心如今还在沉睡，民意还是个蝌蚪。
曲明轩似乎兴致颇高，又问小二：“你知道为何民间不见历史书籍，也无人讨论，世家为何把历史当做机密一样保存？”
“大概是为了封锁民智吧。”小二不想像小白一样，被不停鞭挞。
曲明轩一愣，他没听过这种说法，但细细一想，却又总结得很到位。这小子总有惊人之语，他满意地点点头。
“历史，就像一本记录世家丑事的日记。若是让百姓看到，他们就会知道，原来世家最开始也和他们一样，只要通过一些方法方式，他们也能成为世家。到时，这个世界就大乱了。”
小二想回一句呵呵，他知道会有大乱，但大乱后才有大治。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否则容易被天意爸爸关小黑屋。既然说起历史，小二便很想了解烈山的历史，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曲明轩也是有问必答，一副谆谆教诲的师者范儿。
千年前，这块大陆有数百个家族。为了土地和人口，开始互相兼并。大约300年前，烈山这片土地，只剩下了曲、姜、胡、何四家。
如果把烈山分为五份，曲家占两份，其他三家各占一份。
若是继续打下去，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曲家联合任何一家，都能战胜另外两家。可剩下的这一家，也担心最后被曲家吞并。
另一种情况是，三家合成一家，就能和曲家分庭抗礼，甚至战而胜之。但问题依然是，谁都不愿被人吞并。
于是，一个奇怪的联盟出现了。姜、胡、何三家约定，不和任何一家联盟，攻打另外两家。若是曲家来犯，他们就共同应对。
当时三家的家主意志坚定，并未被合纵连横之类的计策蛊惑。持续了大概两代人后，四家分治的局面便彻底固定下来。
后来为了应对西陵和高阳的威胁，四家才把各自的主力军合在一处，由曲家与何家镇守北边虎奔城，姜家与胡家镇守西北边的甘水城。
此时，曲家出了一位雄主。见有机会，便以各家安全为由，提议四家合至一处，建立一座防卫森严的都城。
其他三家也觉得主意不错，便把领地交给旁支，主家则逐步迁到曲家附近，形成了今日的阳城格局。
之后，曲家通过联姻不断拉拢姜家，削弱另外两家。中间反反复复，用了差不多200年时间，到曲明轩父亲那一代，才终于收服姜家。曲家本也打算慢慢收复剩余两家，但高阳吹响了天下一统的号角。
烈山目前的局势是，曲家掌控着原有领地、姜家领地和两座边城。胡、何两家的领地成了许多国中国，他们只需每年向阳城上交一定赋税，便与阳城没多大关系了。当然，阳城也可以征调他们，但去不去就是另外一说。
听到此，小二觉得简直是地狱模式开局。幸好，这不是他要担心的问题。
“伯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在3月3日，宣布正式立国。”
这么大的事，曲明轩说的举重若轻，仿佛在唠家常。看来，这早在他计划之中，且已深思熟虑。此时说出，才没有什么激动之色。
“那小侄要提前恭喜伯父了。”
曲明轩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认我当干爹吗？”
当皇帝的义子，而且这个皇帝没有儿子，这事儿小二现在想都不敢想。
他尴尬地回道：“伯父，你就别逗小侄了，我哪敢。”
“不，我没逗你。我准备在明日公开举办收子仪式，邀请所有世家前来观礼。到时，你就恢复原本身份，光明正大做你的王小二。”曲明轩郑重说道。
小二心脏剧烈跳动，不是兴奋，是有点怕，他苦笑道：“伯父，你这不是把我架火坑上烤嘛。”
“有胆子冒名闯城主府，就没胆子到火里炼一炼？”
我又不是孙悟空，小二腹诽，“伯父，你就告诉我，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否则，我断然不会接这个烫手位置的。”
“还算你聪明，”曲明轩认真说道，“立国后，我打算成立一个监察衙门，有独立的监察、审讯、执法权力，我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我做不到的事，它都可以帮我办。”
“高阳国这样的衙门叫都察院，但我给它的权力更大。思来想去，我觉的唯有你才能担起这个重任。若是没有你，我不会赋予它这么大的权力。”
小二第一反应是锦衣卫，但他在想曲明轩说的两件事，翻译过来应该是：想做却不能做，不想做却应该做。
第一件事，大抵是暗地里的勾当。第二件事就有说头了，符合法律法规道德的事都算应该做的，如果曲明轩不想做，证明这件事违背了他的心意。所以，新衙门经常还要干些他不喜欢的事。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第二件事让小二踌躇了。要是能当个闲散王爷多好，既有权又不累。可是他祖上不争气，非要去当什么杀手。
见他沉默，曲明轩给了他颗定心丸：“你不必太过担心，说白了，我首先还是个江湖人。我们按江湖规矩办，只要你能打得过我，皇位给你也无妨。之所以认你当义子，是为了方便你以后办事有个名头。等你树立了新衙门的威严，这名头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小二有点看不懂曲明轩，他的形象一变再变。至少今天的话，让小二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不克制自己的欲望，却又在欲望即将到顶的时候，主动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枷锁。
曾经不是向天意爸爸发誓，会教曲明轩如何做人吗。小二突然意气风发起来，我是天意之子，一切想在我面前装B的，都将被我反装回去！
这才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干他娘的！
小二起身，躬身行礼，“城主抬爱，小二必定不负所托。”
小二情绪转换之快，曲明轩早有体会。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这才像个真正的江湖侠客，勇往无前。”
“具体的事，我们以后再谈。来，陪义父干了这杯酒，好好吃完这顿饭。”
小二举杯相迎，一口饮下，不再顾忌什么，坐下边吃边说：“义父，何家的事，我办得就没什么值得你夸的？”
果然还有些孩子心性，想得到大人的称赞。曲明轩想了想说道：“首先，军营里应对三位统领的事，办得漂亮。至于何家之事，也有些优点。比如，将何家的威望彻底打压，起码在民间不会有太多的质疑之声。你做事，让人信服。我做事，只求结果。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也是我觉得你能胜任监察之职的原因之一。”
小二突又想到一事：“义父，那位蒋统领就是个大老粗，你为何让他管理城内，而不用较为聪明的陈杰？”
“观察还算细致。阳城一直没有正规衙门，正因为蒋尽忠是个大老粗，才不会犯什么大错。若是陈杰这种聪明的人，权力集于一身，难免不出事。”
接下来，二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小二告辞离开时，曲明轩说起了何家的妇人。“你既然想保她们，经审讯没什么问题的，你就领走吧，想怎么安排随你。”
小二眉头一皱，救人还得管人一辈子？这是哪门子道理。小二不敢说，这个头疼的问题，还是回去找胡不弃商量商量。
曲明轩独坐屋中，自斟自饮，醉一次又何妨。他何尝不需要一个懂他理想和抱负，而且能帮他的人，今日敞开心怀，确有真情流露，当然也存了些继续试探，考验之意。
让位之说，说说而已。若你当真，那就是天真。他只是确信，小二无此野心。即便以后他生出此等野心，曲明轩也相信自己能掌控住一切。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笑看天际孤飞鹜，惊起波中老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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