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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冗费

    “是的。正所谓:观其书判,已试而铨,察其身言。作为一名官员的实操技能,要根据具体的案例撰写判状。经铨选合格者,才能正式录为官籍,接受朝廷的委任。虽是文采一流、才干低劣的,往往被淘汰掉。可...可到了我朝...”

    范仲淹不好意思说下去。

    赵祯看了一眼范仲淹:“说下去。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范仲淹这才鼓起勇气说道:“经过五代的杀伐,我朝的士族门阀荡然无存,地方长官也不再有自募僚属的权限。虽说保留了恩荫的制度,但通过科举取士,逐渐成为朝廷招揽贤才的最重要途径。远在太平兴国二年(977),太宗初登皇位,加之南方诸地传檄而定,各地官署均有不少缺额亟待补充,这一年及第人数竟然激增到了七百人,此后便形成定例。”

    赵祯听到此,突然来了兴致,插话说道:“这一年倒也不算多。朕记得咸平三年(1000年),先皇广布恩泽,连同照顾屡试不第者的特奏名在内,总共录取了一千八百多人!”

    “是的官家。除了录取名额增多之外,又不设置铨选,加之恩荫盛行,一人入仕,则子孙亲族俱可得官,我朝官员的职业素养就参差不齐了。饱食终日、不思建树者大有人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江河日下的气息日益浓烈......”

    “江河日下”一词从范仲淹嘴里说出来,赵祯都惊了一下,范仲淹也是觉得话说得严重了。

    既然自己有言在先,赵祯便不好说什么,便追问了一句:“我朝现在有多少文武官员?”

    范仲淹是做了功课的:“回官家,大约一万七千三百多人。这个数字在真宗朝景德年间,大概是不到一万人,四十年差不多翻了一倍,当然这还不包括候任补缺、尚未获得差遣的官员。”

    “各级官员都有定额的,怎么这么多?”赵祯很是纳闷。

    “回官家,我朝三百二十个州郡,一千二百五十个县,各级官员虽说皆有定额,但官员数量已经达到了定额的三倍还要多。而且每届科举还在不停的招录,一次就达到近千人的规模。此外,还有...”

    范仲淹又一次停顿了下来。

    “还有什么?”

    “回官家,这些只是编制内的官员数。各级各地的衙署内还有承担具体事务、差役的吏员,这个数量则更为惊人。早在咸平四年(1001年),时任太常丞的梅询就奏报,三司及诸路共计裁减冗吏竟达十九万五千多人!”

    “希文,可有对策?”

    “精兵简政!”

    赵祯刚问完,范仲淹就脱口而出。他从西北刚回来,自然知道这大宋排在第一位的吞金兽就是军队。

    据后世史学家统计,在宋真宗时期,国家赋税的75%被用于军费开支,到了宋仁宗主政时期,由于李元昊自立门户,西北边境的形势急剧恶化,军费开支占岁入的比例已经接近80%。

    紧随军队之后,异常庞大的文官队伍也是威力十足。宋朝的最高统治者给与他们极其优厚的待遇。与今天没人一张卡、每月一笔钱的工资发放方式不用,宋朝文官的薪水构成相当繁杂。

    首先是月俸、禄粟。以两府的主管为例,每月可领到三百贯钱、一百石粟,另外还有按年发放的衣赐,包括绫40匹、绢40匹、棉100两。

    其次是职钱(发放给京官)或者所谓公使钱(发放给地方官)。御史大夫一般有60贯,翰林学士一级有50贯。

    此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津贴,包括茶酒厨料、薪蒿炭盐、米面羊口等等。正常的薪水之外,还会有时不时的恩赏。

    另外,按照澶渊之盟的协议规定,大宋王朝还得从牙缝里挤出“保护费”上交给契丹......

    想到这些,赵祯也使劲摁着桌子,说了一句:百年之积,惟有空簿!可耻,可耻啊!

    范仲淹一看,这官家看来要彻底想改革了。

    自己的用武之地看来快要来了。

    “希文,你且退下,容朕好好想想。”

    “是。”

    范仲淹出了皇宫,就直接奔向韩琦的府邸,他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同党们提前准备一些奏对了。

    秦州。

    安静的岁月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立春,之后便是元日了。

    这一年的立春是在腊月二十一,九天之后便是春节。赵允初已经打算好了,鞭牛仪式结束后,他要启程回东京看看了。

    当然,也是想面见赵祯,说一些真话。

    立春劝农,皇帝籍田,官吏鞭牛,向上天祈求今年的农事平安。此乃是农业社会一年中最为紧要的大事。从宫中到州县,上至天子,下至小吏,都不能随意逃席。

    作为知州的赵允初更是少不了让上阵。

    不过,这东西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玩,心里还是十二分发虚。

    立春的这一天清早,一头用泥塑起,涂了彩绘的春牛便已经摆放在州衙前,旁边还有泥塑的农夫和农具。

    这一套仪式,称为鞭春,又称打春,用意是祈求丰年。不但是秦州,天下南北十八路,四百军州,数千郡县,乃至皇宫大内,到了立春的这一天,官吏也好、天子也好,都要走出来,对着土牛屁股抽上三鞭子。

    天子还有藉田之礼,就是下田推犁,推上九下,以示劝农之义。

    赵允初心想,这泱泱中华确实是礼仪之邦!

    当晨曦的阳光从东面的城墙上刚刚露出头来的时候,赵允初身穿朝服,带领着州中官吏,自正门步出州衙。衙门前的几具泥胎雕像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读了不知道谁给写的祭文,在香烛上点火烧了,赵允初按照提示接着拿起五色丝缠起的彩棒,绕了春牛一圈,然后在臀后虚虚抽了三下,这就算是礼成。

    下面的州丞、监镇、监税等官员则紧接着上来,排着队绕圈挥鞭。

    旁边还有两名小吏用着秦腔高声吼着劝农歌,是令赵允初叹为观止的标准的原生态唱法。

    不过周围围观的人群中,气氛则是越来越紧绷,仿佛夏日已经占了半幅天空的雷云,下一刻就会有狂风暴雨、雷霆闪电。

    今年鞭牛祭春的围观者男女老少数百上千。在外围,还有商贩挤在人群中,贩卖着他们货栏中的泥塑小春牛。

    但挤在最前面的则各个都是精悍健壮,摩拳擦掌两眼盯着春牛,灼灼地似乎发着饿狼望羊的绿光。

    赵允初听说了下面的环节,便是抢春牛。

    越是灾伤之年,百姓对祭祀也就越是虔诚。为了争夺一块来自于春牛的泥土,使得家中田地今年能有个好收成,让灾害不至于延续一年,恐怕他们都会将吃奶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

    当最后一名官员鞭牛之后,赞礼官高声宣布。乐班的伴奏,也在猛地飙起的高音中戛然而止。

    随即轰然一声响,围着春牛的上百群狼一拥而上,如同长河浪起,顿时掩盖了五彩斑斓的泥牛。无数支手臂长长探出,将一匹与真牛大小相仿佛的泥塑春牛碎尸万段,分抢了个干净。

    一眨眼的工夫,春牛不见踪影,而原本用来祭祀的场地,则已经变成了多人乱斗的角斗场。

    一开始还是争抢着能致田地丰收的春牛泥块,但到了后面,有些人火气上来后,都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而当真跟对手厮打起来。

    虽然不在典礼的节目表之内,但也是每年惯例要上演的压轴好戏。观者如堵,叫好声不绝于耳。

    不会出人命吧?赵允初心里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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