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儿院（3）
走出张宏日的宿舍，叶导就下达了逐客令：“好了，该看的都看过了，时间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机会，随时欢迎你们再回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厅，或者稍大点的会议室？”
张宏日见叶主任已下达逐客令，赶紧提出另一个紧要要求——他想弄明白在那个噩梦中，白胡子爷爷割腹的大房间，在不在这家孤儿院。
见叶主任皱起眉，一脸不耐烦，张宏日急忙追加了一句：“你们这么大规模的孤儿院，不可能连这种功能性用房都没有吧？开会，授奖……，惩戒，总得有间大厅吧？”
“噢，这个……这个肯定有嘛！”叶主任前面把话吹大了，现在也不好拒绝。
在叶主任带领下，他们走进一处大厅，张宏日看了一圈，又站在大厅中央闭目感应了好一会儿——不是，这里肯定不是噩梦中那位老爷爷自杀的地方。
张宏日走出大厅，内心一片茫然。再去哪里找寻自己的过去呢？雷雪显然知道一部分真相，可惜她似乎有难言之隐，逼死也不肯多说，不知道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张宏日的父母亲究竟是谁？他们在哪里？雷雪显然不知道。但这恰恰是张宏日最想知道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不记得小时候都发生过什么，这让张宏日感觉生命体验极不真实，内心十分焦虑，十分脆弱。
经过餐厅门口，饭菜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张宏日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地方？是餐厅吗？我们小时候也在这里吃饭吧？”他抬脚就往里面走，“我饿了，进去吃个饭吧。”
“不行！绝对不行！”叶主任上前拉住张宏日，试图阻止他的脚步。
“不就是一顿I式大锅饭吗？”雷雪指着靠近门口一张餐桌上热腾腾的饭盆，帮张宏日争取道。很巧，今天餐厅供应I餐，雷雪记得孤儿院把这些一盆盆端上来的饭菜称为“大锅饭”。
叶主任板着脸不撒手：“即便大锅饭，用的也是善款，不能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我们给钱还不行吗！”雷雪坚持着。
“给钱也不行！做饭都是按人头来的，你们吃了别人吃什么？不行！坚决不行！”
“我们进去看看。不吃饭，看完就走。”雷雪不再跟叶主任争辩，抬脚就走进了餐厅。
“说清楚了，这真是最后一站，最后一站！看完马上离开！”叶主任无奈松开手，跟在张宏日身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能容纳两百人的大餐厅，四方型的餐桌整齐摆放成四排。桌子中间大多已摆放上一个铝制大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饭菜。张宏日沿着中间过道一边走，一边仔仔细细感应、体会着。走到餐厅尽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能想得起来。
突然，张宏日感受到一种异样，这异样来自于反光的玻璃隔断后面……有人在注视我！张宏日疾步走过去，透过玻璃，他看到一双惊愕的眼睛。一位骨瘦如柴的阿拉伯血统女孩正端着一个盛着菜的大盆，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什么看！快去干活！”叶主任向玻璃隔断那侧的瘦弱女孩吼完，转身向张宏日下达逐客令，“张先生，你们走吧！再不走，下次不敢放你们进来了！”
张宏日不去理会叶主任，依然紧盯着那个女孩。只见她端着盆，要走过去放在一张餐桌上。走了没两步，只听“咣当！”一声，女孩似乎踩滑一步，手里的铝盆甩脱手，摔倒在地上。张宏日急忙跑过去搀扶。发现她额头磕到桌腿上，流血了。张宏日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呼吸困难……
“快，送把凳子过去！”雷雪也看到了女孩额头的血迹，她一边跑过来搀起女孩，一边扶着张宏日在凳子上坐稳。
“他晕血？”叶主任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转身训斥刚才摔倒的那位瘦弱女孩：“你是怎么搞的？罚你今天不准吃饭！”又向始终跟着他的两名保安下命令道：“你们俩快把她架走！”
张宏日挣扎着站起身，挺身拦住保安：“不许你们欺负弱女子！”
叶主任被张宏日突然表现出来的神勇所震慑，立即改变了对那女孩的态度，他撩开女孩额头的刘海，佯装关心道：“来，来！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噢，没事，没事！只是蹭破一点点皮。你们俩！快带着她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两名高大的保安像架小鸡一样，架起女孩一溜烟走出餐厅大门。
“张先生，这下你可以走了吧？”叶主任再次向张宏日下达逐客令。
“催什么呀！你没见他晕血吗？”雷雪搀扶着还在颤抖的张宏日说。
叶主任的耐心却已耗尽，他指着张宏日，对正在清理地面的两名杂役说：“你们俩！快把这个人给我架走！架到门外去！关好大门，回来再打扫卫生！”
“你们敢！”雷雪大喝一声，站到张宏日身前，摆了一个徒手格斗姿势。
“好了，好了！我们走。”在一众大汉面前，让一位弱女子保护自己，张宏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摆摆手，拦下雷雪，两人一起向孤儿院大门走去。
大铁门在他们身后“咣当”关上。张宏日回过头，看着漆黑的大铁门，驻足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雷雪离开。
雷雪推过租来的自行车说：“你刚才还晕着，就不要骑车了，这次换我来带着你。”说完骑上自行车。
张宏日没有推辞，跳上后座坐好。拐过一个弯，张宏日问骑车的雷雪：“你说那个女孩怪不怪？”
雷雪不明所以地歪头问他：“怪什么？”
“地上原本并不滑，她怎么突然摔倒了？还那么巧碰破头，让我们过去扶她？”
“你说得有些道理。还有一点也很奇怪，看到你晕血，她好像并不吃惊，她认得你吗？”
“她看咱们的眼神确实邪门，像是见过咱们。不止她，这整个孤儿院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张宏日拍拍雷雪后背，让她专心蹬车，“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无精打采，个个都骨瘦如柴。那个摔倒的女孩更甚，简直就是皮包骨头。”
“是孤儿院为了省钱，舍不得让他们吃饱？”雷雪迟疑着猜测。
“应该不是。你注意撒在地上的饭菜了？”张宏日问，接着说：“今天是I餐，表面上看是普通的大锅饭，其实那里面有很多瘦肉，还有桂圆、红枣、板栗，像是药膳……等等，怎么看上去都是些补血的东西？”
“我没注意。”雷雪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甩甩头，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按理说这么大补的饭菜，他们不应该这么瘦。”
雷雪骑了两三千米，张宏日感觉已完全恢复，他接过自行车，把车子蹬得飞快。借着满月明亮的月光，两人八点多钟就回到了波尔顿镇。镇上灯火通明，他们找了一家小饭店，简单吃了点饭。
“把车子还给人家吧？”走出饭店，雷雪想起了租借的自行车。
“先不急着还。”
“不是一直说要节省吗？说好了租用一天，明天还车的话，我们还要再付十美元。”
“按天交租金，今天这会儿还也来不及了呀！找个旅馆吧，明天索性上午转转，下午再还车。刚才看到那边有家旅馆。”张宏日推着车子边说边向前走。走到旅馆门前，他锁好车子，直奔旅馆前台。
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的雷雪想到，从今天宏日在孤儿院的表现看，他的记忆正在恢复，糟糕的是，已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情绪，将来他完全恢复记忆，多半会恨自己，那时候该怎么办？明知两个人之间恩怨太多，障碍重重，究竟该远离对方，还是多对他好一些，弥补对他的亏欠？雷雪想起一直拒绝回答张宏日关于身世的很多问题，一忽儿觉得自己做得对，一忽儿又自我批判，心情像油锅里的鱼，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煎熬得难受。
两个小时后，昏暗的光线告诉张宏日，现在可以行动了。他早准备趁雷雪熟睡，自己再探孤儿院，雷雪的房间悄无声息，她一定是睡熟了。
“张宏日，你要去哪里？”雷雪从二楼窗子探出头喊道，声音带着点哭腔。
张宏日攥着自行车钥匙的手狠狠地往车座上一捶，心想，怎么可能惊动她，明明该睡熟了嘛。再抬头看时，雷雪已经不在窗子那儿了。张宏日一阵紧张，正想跑回去看看，雷雪已经光着脚跑下楼来。
“你怎么光着脚就跑下来了？”张宏日急忙迎上去抱起雷雪。
“我吓坏了！我做了一个梦……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只想再回孤儿院看看，天亮之前就会回来。你怎么穿这么点衣服，也不穿鞋子。”张宏日边说，边抱起雷雪要送她回房间休息。
“不行！太危险了！”
“一个孤儿院能有什么危险？”
“那你为什么半夜要偷偷跑过去？你准备干什么？”
“我……我觉得那个女孩十分眼熟，怀疑她就是我总做梦梦到的那个女孩……”
“什么梦？你也梦到她？！不是，……你说你以前那个梦？那个女孩不是比你大些吗？今天这个女孩肯定比咱俩都小。”
“可梦境并不清晰呀。我盼着，从她身上能找出有关我身世的线索。”
“她不知道你的身世！我是说，不管你去哪里，你去我也去！”
雷雪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一个她莫名地不想对张宏日描述的梦。梦境中，张宏日跟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一起，分别被绑在那里。他们旁边是什么？是女孩白天摔倒碰到那张餐桌吗？不是。像绞刑架，不对，也不是。是水棺材！只见他们两人心口都被插上管子，鲜血哗哗地，像直饮机里的水一样，被水棺材这魔鬼一样的东西吸了进去！
“我记起了那个女孩。”
张宏日此时提到的，还是在孤儿院餐厅摔倒的那个女孩。他突然记起了当年认识这女孩的过程……
四年前，也是在仁和家园这间餐厅，几乎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一个极瘦弱的小姑娘不小心摔倒，额头、鼻子在桌腿上磕破，流了不少血。张宏日跑过去施救，看到小姑娘鼻子、额头的血，也差点晕过去。雷雪扶着小姑娘去医务室治疗，张宏日一直跟着。这位阿拉伯血统小姑娘名叫玛丽。
刚刚蹬上单车的瞬间，张宏日记起了这件事。他回忆了一下今天玛丽从玻璃隔断里看他的眼神，以及她莫名其妙突然摔倒，还磕破头流了血，这些举动让张宏日判断，玛丽肯定认出了他或雷雪，但不敢明确表达。为什么不敢过来相认呢？也许她受那个姓叶的挟制？她是想让张宏日雷雪两人帮助她脱困吗？
“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厅，或者稍大点的会议室？”
张宏日见叶主任已下达逐客令，赶紧提出另一个紧要要求——他想弄明白在那个噩梦中，白胡子爷爷割腹的大房间，在不在这家孤儿院。
见叶主任皱起眉，一脸不耐烦，张宏日急忙追加了一句：“你们这么大规模的孤儿院，不可能连这种功能性用房都没有吧？开会，授奖……，惩戒，总得有间大厅吧？”
“噢，这个……这个肯定有嘛！”叶主任前面把话吹大了，现在也不好拒绝。
在叶主任带领下，他们走进一处大厅，张宏日看了一圈，又站在大厅中央闭目感应了好一会儿——不是，这里肯定不是噩梦中那位老爷爷自杀的地方。
张宏日走出大厅，内心一片茫然。再去哪里找寻自己的过去呢？雷雪显然知道一部分真相，可惜她似乎有难言之隐，逼死也不肯多说，不知道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张宏日的父母亲究竟是谁？他们在哪里？雷雪显然不知道。但这恰恰是张宏日最想知道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不记得小时候都发生过什么，这让张宏日感觉生命体验极不真实，内心十分焦虑，十分脆弱。
经过餐厅门口，饭菜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张宏日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地方？是餐厅吗？我们小时候也在这里吃饭吧？”他抬脚就往里面走，“我饿了，进去吃个饭吧。”
“不行！绝对不行！”叶主任上前拉住张宏日，试图阻止他的脚步。
“不就是一顿I式大锅饭吗？”雷雪指着靠近门口一张餐桌上热腾腾的饭盆，帮张宏日争取道。很巧，今天餐厅供应I餐，雷雪记得孤儿院把这些一盆盆端上来的饭菜称为“大锅饭”。
叶主任板着脸不撒手：“即便大锅饭，用的也是善款，不能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我们给钱还不行吗！”雷雪坚持着。
“给钱也不行！做饭都是按人头来的，你们吃了别人吃什么？不行！坚决不行！”
“我们进去看看。不吃饭，看完就走。”雷雪不再跟叶主任争辩，抬脚就走进了餐厅。
“说清楚了，这真是最后一站，最后一站！看完马上离开！”叶主任无奈松开手，跟在张宏日身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能容纳两百人的大餐厅，四方型的餐桌整齐摆放成四排。桌子中间大多已摆放上一个铝制大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饭菜。张宏日沿着中间过道一边走，一边仔仔细细感应、体会着。走到餐厅尽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能想得起来。
突然，张宏日感受到一种异样，这异样来自于反光的玻璃隔断后面……有人在注视我！张宏日疾步走过去，透过玻璃，他看到一双惊愕的眼睛。一位骨瘦如柴的阿拉伯血统女孩正端着一个盛着菜的大盆，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什么看！快去干活！”叶主任向玻璃隔断那侧的瘦弱女孩吼完，转身向张宏日下达逐客令，“张先生，你们走吧！再不走，下次不敢放你们进来了！”
张宏日不去理会叶主任，依然紧盯着那个女孩。只见她端着盆，要走过去放在一张餐桌上。走了没两步，只听“咣当！”一声，女孩似乎踩滑一步，手里的铝盆甩脱手，摔倒在地上。张宏日急忙跑过去搀扶。发现她额头磕到桌腿上，流血了。张宏日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呼吸困难……
“快，送把凳子过去！”雷雪也看到了女孩额头的血迹，她一边跑过来搀起女孩，一边扶着张宏日在凳子上坐稳。
“他晕血？”叶主任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转身训斥刚才摔倒的那位瘦弱女孩：“你是怎么搞的？罚你今天不准吃饭！”又向始终跟着他的两名保安下命令道：“你们俩快把她架走！”
张宏日挣扎着站起身，挺身拦住保安：“不许你们欺负弱女子！”
叶主任被张宏日突然表现出来的神勇所震慑，立即改变了对那女孩的态度，他撩开女孩额头的刘海，佯装关心道：“来，来！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噢，没事，没事！只是蹭破一点点皮。你们俩！快带着她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两名高大的保安像架小鸡一样，架起女孩一溜烟走出餐厅大门。
“张先生，这下你可以走了吧？”叶主任再次向张宏日下达逐客令。
“催什么呀！你没见他晕血吗？”雷雪搀扶着还在颤抖的张宏日说。
叶主任的耐心却已耗尽，他指着张宏日，对正在清理地面的两名杂役说：“你们俩！快把这个人给我架走！架到门外去！关好大门，回来再打扫卫生！”
“你们敢！”雷雪大喝一声，站到张宏日身前，摆了一个徒手格斗姿势。
“好了，好了！我们走。”在一众大汉面前，让一位弱女子保护自己，张宏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摆摆手，拦下雷雪，两人一起向孤儿院大门走去。
大铁门在他们身后“咣当”关上。张宏日回过头，看着漆黑的大铁门，驻足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雷雪离开。
雷雪推过租来的自行车说：“你刚才还晕着，就不要骑车了，这次换我来带着你。”说完骑上自行车。
张宏日没有推辞，跳上后座坐好。拐过一个弯，张宏日问骑车的雷雪：“你说那个女孩怪不怪？”
雷雪不明所以地歪头问他：“怪什么？”
“地上原本并不滑，她怎么突然摔倒了？还那么巧碰破头，让我们过去扶她？”
“你说得有些道理。还有一点也很奇怪，看到你晕血，她好像并不吃惊，她认得你吗？”
“她看咱们的眼神确实邪门，像是见过咱们。不止她，这整个孤儿院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张宏日拍拍雷雪后背，让她专心蹬车，“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无精打采，个个都骨瘦如柴。那个摔倒的女孩更甚，简直就是皮包骨头。”
“是孤儿院为了省钱，舍不得让他们吃饱？”雷雪迟疑着猜测。
“应该不是。你注意撒在地上的饭菜了？”张宏日问，接着说：“今天是I餐，表面上看是普通的大锅饭，其实那里面有很多瘦肉，还有桂圆、红枣、板栗，像是药膳……等等，怎么看上去都是些补血的东西？”
“我没注意。”雷雪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甩甩头，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按理说这么大补的饭菜，他们不应该这么瘦。”
雷雪骑了两三千米，张宏日感觉已完全恢复，他接过自行车，把车子蹬得飞快。借着满月明亮的月光，两人八点多钟就回到了波尔顿镇。镇上灯火通明，他们找了一家小饭店，简单吃了点饭。
“把车子还给人家吧？”走出饭店，雷雪想起了租借的自行车。
“先不急着还。”
“不是一直说要节省吗？说好了租用一天，明天还车的话，我们还要再付十美元。”
“按天交租金，今天这会儿还也来不及了呀！找个旅馆吧，明天索性上午转转，下午再还车。刚才看到那边有家旅馆。”张宏日推着车子边说边向前走。走到旅馆门前，他锁好车子，直奔旅馆前台。
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的雷雪想到，从今天宏日在孤儿院的表现看，他的记忆正在恢复，糟糕的是，已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情绪，将来他完全恢复记忆，多半会恨自己，那时候该怎么办？明知两个人之间恩怨太多，障碍重重，究竟该远离对方，还是多对他好一些，弥补对他的亏欠？雷雪想起一直拒绝回答张宏日关于身世的很多问题，一忽儿觉得自己做得对，一忽儿又自我批判，心情像油锅里的鱼，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煎熬得难受。
两个小时后，昏暗的光线告诉张宏日，现在可以行动了。他早准备趁雷雪熟睡，自己再探孤儿院，雷雪的房间悄无声息，她一定是睡熟了。
“张宏日，你要去哪里？”雷雪从二楼窗子探出头喊道，声音带着点哭腔。
张宏日攥着自行车钥匙的手狠狠地往车座上一捶，心想，怎么可能惊动她，明明该睡熟了嘛。再抬头看时，雷雪已经不在窗子那儿了。张宏日一阵紧张，正想跑回去看看，雷雪已经光着脚跑下楼来。
“你怎么光着脚就跑下来了？”张宏日急忙迎上去抱起雷雪。
“我吓坏了！我做了一个梦……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只想再回孤儿院看看，天亮之前就会回来。你怎么穿这么点衣服，也不穿鞋子。”张宏日边说，边抱起雷雪要送她回房间休息。
“不行！太危险了！”
“一个孤儿院能有什么危险？”
“那你为什么半夜要偷偷跑过去？你准备干什么？”
“我……我觉得那个女孩十分眼熟，怀疑她就是我总做梦梦到的那个女孩……”
“什么梦？你也梦到她？！不是，……你说你以前那个梦？那个女孩不是比你大些吗？今天这个女孩肯定比咱俩都小。”
“可梦境并不清晰呀。我盼着，从她身上能找出有关我身世的线索。”
“她不知道你的身世！我是说，不管你去哪里，你去我也去！”
雷雪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一个她莫名地不想对张宏日描述的梦。梦境中，张宏日跟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一起，分别被绑在那里。他们旁边是什么？是女孩白天摔倒碰到那张餐桌吗？不是。像绞刑架，不对，也不是。是水棺材！只见他们两人心口都被插上管子，鲜血哗哗地，像直饮机里的水一样，被水棺材这魔鬼一样的东西吸了进去！
“我记起了那个女孩。”
张宏日此时提到的，还是在孤儿院餐厅摔倒的那个女孩。他突然记起了当年认识这女孩的过程……
四年前，也是在仁和家园这间餐厅，几乎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一个极瘦弱的小姑娘不小心摔倒，额头、鼻子在桌腿上磕破，流了不少血。张宏日跑过去施救，看到小姑娘鼻子、额头的血，也差点晕过去。雷雪扶着小姑娘去医务室治疗，张宏日一直跟着。这位阿拉伯血统小姑娘名叫玛丽。
刚刚蹬上单车的瞬间，张宏日记起了这件事。他回忆了一下今天玛丽从玻璃隔断里看他的眼神，以及她莫名其妙突然摔倒，还磕破头流了血，这些举动让张宏日判断，玛丽肯定认出了他或雷雪，但不敢明确表达。为什么不敢过来相认呢？也许她受那个姓叶的挟制？她是想让张宏日雷雪两人帮助她脱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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